出了路生的院子,宁天烛哼着歌,从雪堆里薅了根干枯的草放在自己嘴里,脚步晃来晃去,踢踢嗒嗒地不停。
不远处的大殿好像是归一宗掌门处理事情的地方,宁天烛欲要快速轻巧绕过,却不了从那门中砰地飞出来一个身影摔到地上,她眉毛跳了跳立即闪身躲到了一棵树后。
果不其然,下一秒殿内人走出,云靴红衣,冷傲威严。
宁天烛屏了屏气。
地上穿着紫灰色衣服的中年男人捂着自己胸口侧头咳了口血身躯颤动。
可怜哎,这是被霍无双打了?
接着陆续又有几人从殿内走出,宁天烛偷偷探头找了找唐秋月。
傀儡门门主愤恨又畏惧地盯着那身姿挺拔的男人,他甚至没有拔出剑,只露出一点锋利的剑气就将他震翻在地。
“霍无双!你也是有儿女的人,当年你为了你的女儿肃清西域,如今却对我的儿子痛下杀手!你心可正!”他似是恨极口不择言又难掩害怕,“雪域止杀,你归一宗门规难道是摆设不成?!”
听了这话,霍无双眼皮都没动弹一下道:“本尊还没计较你傀儡门私入我幽州一事,你傀儡门倒是先找上门来了。俞宏,你若脑子不清楚就滚回你傀儡门治好了再来跟本尊说话。”
唐秋月脸色难看。
花溪众人敢怒不敢言,众门主家主内心止不住埋怨这傀儡门门主跟个傻叉似的。
你在人归一宗的地盘指着第一剑修脑袋说人家已入邪道、内心不正这不是讨打吗?是,大家多多少少对于霍无双的处事规则是都有点怨言,但是怨言归怨言,谁顶着俩大脑袋家都不要了舔着脸凑上去让人打巴掌?何况邪不邪道的也不是你说了算的啊。霍无双这厮真若有朝一日真入了邪道,别说上门对峙,大家躲着他还来不及呢。
这一趟来说好了重点在雪域止杀一事,万不可让霍无双随随便便就砍人了,只有这傀儡门门主跟疯了似的,闹得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有人上前扶起哆哆嗦嗦的傀儡门门主。
唐秋月道:“霍剑尊慎言,那些傀儡已经证实是叛出傀儡门的副门主俞清所做,俞清早已被逐出宗门算不得傀儡门的人了。”
霍无双掀了掀眼皮讽言道:“逐出宗门便算不得你傀儡门的人,既如此那我以后不慎屠了你半城的人,难道也跟归一宗没有半毛钱关系吗?”
唐秋月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
气氛压抑,仿佛将要沸腾的油锅,下一刻就要见一见生熟。
花溪这边有宗主出来缓和局面道:“虽然俞清的确被逐出傀儡门,但这件事确实也是傀儡门监察不到位,好在并没有给贵宗造成危害,我替俞门主给霍剑尊和年掌门赔礼了。”
唐秋月忍了忍道:“俞清之事我们会配合监仙阁将其捉拿归案。”
年覆水道:“若花溪有什么需要,我们归一宗修士也愿意帮忙。”
眼瞧着众人的风向变了,傀儡门门主气的脸色通红说不出话。
霍无双似笑非笑地看着一群人唱大戏。
不过片刻,话头果然又引回了归一宗止杀雪域的名头上。这规则差不多跟归一宗建宗一样长久了,所以即便是宗主的年覆水也不好说什么。
“霍剑尊,老夫说句不好听的话,你确实剑道超群修为通天,但你毕竟不能千年万年都镇守雪域,煞气妖魔生而复来,尊者的徒弟尊者徒弟的徒弟也总有守成不足之人,倒那时若没了镇守雪域的封印法阵,没了这禁地中赎罪的邪修,又该如何?”
这便需要说一说这封印邪道之人的法阵了,这法阵乃是汲取那封印中人的力量来强大己身,然后封印住煞气的。
其实原本这雪域止杀的名头就是一邪修自愿以余生入法阵、于法阵中帮忙镇守煞气以维护人间赎罪而来。雪域止杀乃为人间大善,指的是苦海无涯终回首的决心,后来逐渐的就变成了归一宗的宗旨之一,再后来便被一些其他家的有心之人钻了空子。
众人看向年覆水又道:“年掌门,你是归一宗的掌门人,又是祝剑尊的师兄,你放任霍剑尊,难道是也对雪域止杀的规矩不满已久?”
年覆水面露迟疑安抚道:“并非如此。”
霍无双冷然的目光扫过众人薄唇轻启道:“照花门,方正州;邻水肖家,肖枫;浮华,暖阳宗,林欣悦…………”
他每说一句在场众人中便有一人脸色稍变,大家各自屏起了呼吸,直到他停住话音,总结问道:“各位花溪掌门来此,到底是为我归一宗止杀一事,还是担忧族内弟子?”
大殿前寂静极了。
这些年不是没人来霍无双面前讲这止杀一事,光浔阳的人就来了多少回了,甚至还有个脑残的直接贿赂到了他面前,那个家主素来是个爱子如命的,让他手底下捉人的时候小心一点不要伤了人。
结果霍无双听是听进去了,转头自己出马捉人,遇到人之后直接就砍了,然后他在人家族待了一个月,一个月后,别说家族的人,就是咬了人的狗也被他扔进了监仙阁的地牢。自此再也没人敢上他面前叨逼叨,生怕被他记住。毕竟谁能保证自己家棵棵都是挺直的苗子没有几棵歪脖树呢?
如果不是他镇守雪域、修为通天,这些年不知道要被记恨他的人联合弄死多少回了。
今他们是借着傀儡门的事情,所以才敢来谈两句,不曾想霍无双直接点明了他们藏于暗处的心思。
有掌门立刻撇清道:“那孽障早已被我族逐出,既然她已入雪域赎罪,那么一切全凭归一宗定夺。”
僵立的众人纷纷应和。
见得众人这样说,年覆水道:“我归一宗传承千年承蒙北域各位家主抬举,宗门规矩是我宗立门之本,我等弟子自当遵从祖师遗志绝不敢为。只是时代变换,规矩等也自会有所添补。一切只是为了能更好的保护人间。”
有人闭嘴,有人讪讪道:“自然,自然。”
年覆水见众人呐呐不言,知道他们内心其实并不满意自己的回复,但雪域止杀一事日积月累本就露出弊端,只是沉疴难除,一时间归一宗众人也不知该朝哪个方向走去。
霍无双冷笑道:“只要他们安安分分待在雪域本尊也没必要去找他们——或是诸位的麻烦。”
说罢拂袖而去,留给众人一个桀骜威严的背影。
傀儡门门主俞宏垂下眼帘,藏在袖子中的手握住了自己的拳头,眼中晦暗。
宁天烛见到霍无双离开,也弯着腰一路从小路跑了,不然等到那群人散了她肯定走不了了。
这霍无双的脾气臭的和鬼似的,十年如一日,怪不得养出路生那种倔性子,真不知道是哪位牛逼的人物能把他吃干抹净还让她白霜顶罪。
待宁天烛回去还了令牌,拉着封息讲了没两句话,弟子院管事那边就召集了弟子讲规矩,不管是新入门的弟子、还是早已入门迟迟未能择师的弟子都按照远近院落来排。
众人分了几波凑在堂前听着。
长门徽之不知从哪里淘换的折扇大冬天在手里摇晃。
有老弟子奇怪道:“怎么突然把我们叫起来听规矩,不会是有人犯禁了吧?”
有新弟子道:“或许是因为我们新入门所以给我们讲规矩吧?”
“那为何把我们也叫来?”
有人摇头道:“我记得新入门弟子不是一般在第一堂道法课上听训吗?”
长门徽之晃着折扇唇边含笑不语。
有人问他:“百晓生你可有什么小道消息?”
长门徽之看了看台上的管事,弟子院有好几个管事,这个管事并不是给宁天烛令牌的那位。
“倒也不管是小道消息,只是听见刑罚堂的弟子同管事说今日巳时有弟子院弟子去了归一峰主殿被剑尊发现了,所以……”
宁天烛眼皮跳了跳。
“啧,刚入山门不勤加修行也就算了,这一来就惹事可见不是什么道心坦荡的。”
话音落顿时激起一片附和与讨论。
长门徽之听着伸手戳宁天烛的胳膊问道:“你今日出去测五行测的怎么样了?”
低着头的宁天烛虚声道:“主水偏风。”
“水主智,其性聪。风属木,巽东南。你这五行不错啊。”
宁天烛笑了笑。
长门徽之顿了顿,他敛起扇子在自己的虎口敲了敲,迟疑道:“我怎么感觉你有点……呃……鬼迷日眼的?”
宁天烛:……
她收了笑,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怎么对女孩子说话呢!你才鬼迷日眼!”
正在认真听讲的封息顺着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