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酒酒灌了一杯凉茶下肚。
方才在街上,她甚至一口外面的水都不敢喝。
不出事还好,现在知道金陵危机四伏,能防一防还是要防一防。
等她喝完,魏征已经摸了一把额头的汗,突然道:“我跟秦大人方才去知府入库灾银,一路上觉得金陵城黑灯瞎火,就多问了几句,才知道这地方几年来都不断有采花盗出没,所以城中妙龄女子骤减!”
原来他们也听说了这事。
“那二位大人怎么看?”
另一位秦商秦大人也赶紧接口:“一路上我们就忧心的很,生怕您这一路出点什么意外,我跟魏大人商量,要不还是先将您送回去吧?”
卿酒酒是什么身份,更何况这儿还有个清越女皇,两个之中不论哪个出点差池,他们就是掉脑袋也赔不起。
所以他跟魏征两个人商量着,要不就现将卿酒酒送回去。
人不在金陵就好了,总不可能还摊上事。
卿酒酒在主位坐下,指尖敲了桌子两下:“还有吗?”
这淡淡的三个字,问的就如同年底官员考核似的,令人肃然而起,背脊生寒。
明明是个女人,还是个年轻女人。
可卿酒酒不光是承安王府,还是如今新帝的亲娘,她身上的压迫本就不似凡人。
被这么一问,秦商刚擦完的汗又重新流下来:“啊?还、还有.....还有您不可再往外露面了,不然容易、更容易招来祸端。”
他胡须都发白了,在卿酒酒面前居然局促如孩童。
还是魏征比他稳妥一些,按下他:“老臣已经写了奏章回朝,想必陛下和朝中臣子们看完了会有应对之策,娘娘,您万金之躯,在此耽搁不得。”
卿酒酒见他说的诚恳,本也不是想要为难他们,便道:“听大人的意思,从前金陵这件事,是无人在朝中商谈过的?”
“似乎也听过一回,”魏征回忆着道:“两年前,先朝皇帝收到过来自金陵的奏章,也曾派人来过,但是之后似乎没有下文,大家都以为事情已经解决了,您若是不问,这在朝中算不上大动静的事,老臣一下也回忆不起来。”
算不上大动静?
怎么身处金陵之中,竟然与朝中禀报的似乎相去甚远?
倒不如这次疫病来的大张旗鼓?
所以当时不是没有处理过,而是朝廷以为这只是小事解决了。
但是刚刚那几个店家显然不是这么觉得,他们说朝廷不作为,事情根本无人解决。
再看赵康靖的态度,他甚至不主动提及。
就更为奇怪了。
不过今日天色已晚,万事要追究,也得等明日天明了。
卿酒酒不动声色:“先回去睡吧,若是疫病之事不棘手,那我三日内可能会离开金陵,二位大人也无需多虑,你们不是已经快马送奏章回燕京了么?”
言下之意是她还要在金陵至少待三天!
秦商大惊失色,还想劝:“这——”
“秦大人,姑娘自有主意,你且听她的吧。”魏征又一次按住秦商。
“魏大人,娘娘她年轻不懂事,你怎么也跟着胡闹,这要是出了事谁担得起这个罪......”
几个人一路说着一路往后院歇息的院落走。
等看到卿酒酒和沈确同进了一屋,而他们的周太傅跟清越女皇也同进了一屋之后,他要说的话就全都吓了回去。
什么情况??
魏征一边走一边摇头:“秦大人,好歹在朝为官几十年,你怎么还一点脸色都不懂看?”
他们二人是文官,曾经对季时宴也是多有敬仰,如今留在朝中能为云琅所用的,大部分都是直臣了。
要么有明确立场,要么就是干活认死理。
魏征显然是前者,秦商显然是后者。
秦商认死理,所以他根本难以接受卿酒酒跟沈确同进了一间房的事实。
“他们、他们不是有悖伦常吗!”
从前卿涟漪贵为太后的时候,在后宫养男宠,与大臣时有私通的事,经常可以听见传闻。
但是那仅止于传闻,根本没有亲眼见过。
现如今,新帝生母,承安王正妃,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与清越国的那位沈大人就钻了同一间屋子。
这事、这事多难看啊!
秦商简直不能理解:“再怎么说她头上也还顶着承安王妃的头衔呢,此次虽然没有表明身份,但是赵康靖这些人难道会猜不出来吗?!”
他们虽然称卿酒酒为谢姑娘,但是态度恭谨,一看也知道卿酒酒是隐瞒了身份来的。
这当口,跟别的男人同进一屋,显然不合礼制!
让赵康靖猜出来,传出去新皇面上无光!
魏征摁着他:“小声点!当他们听不见不成?想必你也知道,承安王与王妃不合多年,她从前不是多次闹着要和离么,现在为了陛下的出身,才勉强坐稳承安王妃之位的,对承安王恐怕是半点感情都没有。”
“那也不能——”
“唉,那日半夜遭追杀,她消失一夜不也是跟那姓沈的一起回来的么?你还不明白?”
秦商心说我明白什么:“反正、礼制就是不允许!那姓沈的到底什么来头?”
平日里话也不多,表情又冷淡,就这,竟然跟他们王妃混到一块儿去了。
简直是有辱斯文!
魏征觉得这犟驴说不通,心很累:“反正秦大人,这事你只当不知道,别怪我没提醒你,王妃这人做事有自己的章程,她不是从前先朝太后。”
但他知道秦商肯定会忍不住,他这人就是这样,说是正派,其实是个顽固。
而两人回了屋各自关门后,廊下原本侍奉的下人中,有个侍女退了出去,径直开了侧门出去。
屋内烛火摇曳,卿酒酒脱了靴子上了榻,看沈确蹲在门边的身影:“怎么样?”
沈确直起身,门框上立刻倒映出他黑色高大的影子:“他们睡去了,但有人开了门出去。”
他耳力惊人,卿酒酒知道习武的都这样:“两位大人说了什么?”
沈确朝她看过来,目光有些一言难尽:“说我们乱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