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后遗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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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后遗症

延毕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下午,辅导员又找了黎雾一趟。

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吹着冒热气的茶沫,哼着小曲,硬生生给她晾在办公室里好半天也不说话。

来往进出的老师、学生们都对她颇有侧目。

黎雾是个还算耐磨的性子,大抵猜到为什么找她,冷静开口:“老师,我是不是不用参加今年的答辩……”

“黎雾,你到底在想什么?”辅导员的鼻子里笑出了声,“王教授没跟你说么。”

黎雾一怔:“……什么。”

屋里没别人了,辅导员过去把门关上:“你也看到了,咱系的制度就是这样,管你平时怎么样,你没实习完,就得暂缓一年毕业,明年继续把这门课给补上!甭管什么理由。”

又背着手,在她前后左右踱了两圈,这次亲切表示了慰问:“你妈妈的身体好点了?”

黎雾没说话。

辅导员于是又笑:“本来呢,是分你去深圳的对吧——深圳那儿多苦啊!是王教授偏偏给你要到了南城,现在系里的其他教授、老师们私下都有意见了。”

“……”

“所以是不是以后教授们都可以随便安排和自己‘关系好’的学生,去一家相对‘轻松’的实习企业呢?同学们是不是也可以和教授搞好关系来行这个方便?这不就乱套了嘛。”

辅导员苦口婆心了些,“更别说啊,现在王教授又给你要到她那儿答辩去了,眼见就是要给你开后门,这你能顺利毕业的话,谁都觉得不合适对不对。”

“老师承认那天话说得难听了,我向你道歉,我这也是有系里领导的压力嘛,我也知道你一直都很刻苦、优秀……”

黎雾出来,后背抵在墙边,静静靠了会儿。

她在校的简历的确很漂亮,绩点、成绩都不错,港城几家建筑企业的HR这两天更轮番给她打电话。她原本计划是回父母身边工作的。

一个月前就是这样了,她却一直不敢直接回绝。

现在尘埃落定,反而轻松不少。

王教授又在问她的答辩稿和论文修改情况,还很幽默地在群里了薄屿,让他这段时间有事情勤问黎雾。他这一天什么都不上心似的。

应该在打球吧?

黎雾看了眼时间,下午四点半了。

说他不上心,她今天从陈露嘴里听说,一早他们篮球队的几个室友们,就找地方练手感去了。

六点有比赛,在南大篮球场。这个她没忘。

她习惯了做事情有始有终,论文、答辩稿早上改完了,还是给教授私聊发了过去。

继续用了可爱黄油小熊的表情包。

【教授我照您要求都改好啦!您的建议非常受用,我都记下来了,明年还能继续用~[害羞]】

【这次就麻烦您随便看看就好啦!感谢。[鞠躬][鞠躬]]】

教授没回复。

篮球场陆续有人提前去抢占位置了,周围拉起了打起加油的横幅,拉拉队的男孩女孩们着装鲜艳,蓄势待发。

昨天晚上,黎雾还是给薄屿加回来了。他一直没通过。

应是知道她删了他后,他也给她删了。

……怪高冷呢。

黎雾下了楼,正往球场那边去。

陈露突然打来电话:

“黎雾!你快回来——”

“廖薇薇阑尾炎犯了!!”

叫了120在宿舍楼下,廖薇薇疼得打滚,尖叫连连。

昨晚廖薇薇生日玩嗨了,凌晨2点她们回宿舍,3点她又被外校的朋友叫去夜店喝酒。快毕业了,宿舍楼没有宵禁。

陈露说她白天酒醒还好好的,下午喝了杯冰咖啡就不对了。

陈露准备去看曾杰打球赛,妆化了一半,那张脸惨白,手足无措,见黎雾回来都哭了出来。

她们寝室还有几个信息系女生,平时不怎么和她们玩,就没回来。

黎雾还算冷静,出宿舍之前,把她的热水袋带出来了。她生理期,暖宝宝的电是充好的,一并带走。她妈前几年也犯过阑尾炎,救护车来之前,记得她爸来回地用热毛巾敷。

路上,廖薇薇好受是好受了,终于不哭了,黎雾的手臂也被她给掐红了。到医院,看到她那白皙皮肤上的血痕指甲印又眼眶红红的,陈露骂她好半天,哪有宿醉起来就喝那么冰东西的。

终于没什么事了,挂了消炎药,廖薇薇这下呼呼补起了觉。

陈露的论文导师发消息,临时要她过去一趟。

廖薇薇半睡半醒的,撩起眼皮,有力气开玩笑了:“喂,你不会是找借口去看球赛吧。”

“真的呀!”陈露的美甲给那手机屏幕戳得崩崩响,展示道,“我顺路看一眼喽!听说今晚打得很精彩。”

“去你的,”廖薇薇骂她一句,抓住黎雾的手,“今晚只有你陪我了。”

陈露出去之前说:“你也忍心黎雾一晚上不回去在这儿耗着?她还有自己的事吧,晚点我就过来了,和她换换。”

“搞您那暧昧去吧!搞到毕业一拍两散!”

廖薇薇不是南城人,父母也在外地,医生对黎雾嘱咐,建议明天就做手术。廖薇薇开玩笑说,黎雾签手术同意书一样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廖薇薇又睡过去了。

黎雾打开手机,那条好友申请还是未通过的状态。

快晚上8点了,球赛应该结束了。

她轻手轻脚关上病房的门,出去透气,决定在群里试探一下。

【你的外套我弄脏了……】

字还没敲完。

身后蓦然一道和煦的男声。

“……黎雾?”

不是很确定似的。

医院楼道里一溜儿晃人眼睛的白炽光线,黎雾抬起头,看清了,是个与薄屿的长相没有半点相像的男人。

薄彦让旁人把果篮拎入了另一病房。

看到了真的是她,他稍微正了下领带,走过来。

“我今天正好想起你,说打个电话来,发现没存你微信,”男人和煦微笑着,“你怎么这儿?”

另一边,南城大学。

层层包围之下,一米九身高、穿白色球衣的少年瞬间突破了防守,几乎如同飞越过了中轴线。

重重跳起来,稳稳把球砸入篮筐。

球场上爆发出了排山倒海的尖叫。

“——薄屿!”

“薄屿!!!”

“我就说建大根本打不过我们!!!”

“因为有薄屿啊!”

正中红心。

就像是昨夜的那枚子弹。

一阵儿尖锐的哨声响过,比分更是遥遥领先。

队友们相视一笑,激动不已,来拍一拍薄屿的肩:“今晚赢定了!”

铺天盖地的吵吵嚷嚷里,周围不乏窸窸窣窣,“终于肯换右手灌篮了啊……”

“就说了嘛,不用左手耍帅肯定能赢——”

“那天比赛要不是非要耍一耍,早就赢了哦,还用再打一次?费劲。”

“你是觉得比赛输了都是一个人的责任么?”

今晚打了加时赛,马上最后一小节,队友们激动地研讨战术。

薄屿相反一脸的倦冷与沉静,随手不知接了谁递来的水,他拧开瓶盖饮尽,丢了回去,听到女孩子的尖利叫声。

垂眸看着右手掌心,鲜活的血液跳动。

一整天了,都很鲜活。

让他连那隐隐翕动,如钻入骨髓的疼痛都忽略了。

“各就各位,继续!”

哨声又响。

张一喆和薄屿关系好了四年,互相照拂,互相了解,知道他这人时而右撇子,时而又左撇子,不知道以前他身上发生过什么事,但他不像是从小就惯用两只手生活的人。

今天从早到晚,他一直在用右手运球、灌篮,虽一声不吭的,但还能看出有一丝微微的吃力。

“——等下我去打前锋,”张一喆主动说,“薄屿你比我高,反应快,关键时刻抢球,我也会配合你的。”

薄屿没勉强,调整腕带,颔首。

“嗯。”

“咱们不会输的,放心!”

“话别说太早。”

“有你怎么会输,而且,我前锋打得很好,你不是不知道,”张一喆爽朗笑着,“不信咱们赌一赌?”

“好啊,”薄屿很久也没这么爽快了,“赌什么。”

“赌我这小节能进几个3分?没你的情况下。”

“你最多三个。”

“那我们就赌三个。”

薄屿轻笑:“行。”

两个学校的球员们分列两边,对面是建大的大四生,亦敌亦友了四年。

即将毕业,这一刻大家面对面都有些许不舍。

张一喆到底想到了昨夜生日会上的种种,还有曾杰无意识的那句调侃,此时压低声音:“对了薄屿。”

“嗯?”

“你觉得黎雾漂不漂亮啊。”

沉默了两秒。

夏夜这徐徐晚风里,男孩子的嗓音也如风一般清淡:“怎么了?”

“……进三个太少了,五个吧,虽然我的极限就是三个,”张一喆笑着看他,“如果我做到了,你帮我追她好不好?”

薄屿看了他一会儿,挑了挑眉,“进了再说吧。”

“我进了你就会答应吗?”

最后一声哨声落下。

少年矫健的身影率先作为前锋奔入球场,他娴熟运着球,转过身来的那瞬间,看过了张一喆一眼。

张一喆太熟悉他了,几乎很快读懂了他的表情。

——那可不一定。

他也紧跟其上:“喂!不是说我当前锋的嘛……”

……

说起来,王教授的确对黎雾很关照。

去年黎雾经过她介绍,还去了一家建筑事务所兼职了几个月。也是在那儿,黎雾认识了薄彦。

“薄”这个姓氏,在南城实在惹人耳目。不过她那时也没猜到,薄彦居然是薄屿的哥哥,同父同母的那种。

薄屿小薄彦5岁。他们几乎没有相似的地方。

她想起薄屿昨晚说,他是五岁那年开始接触射击的。

廖薇薇输完液,陈露也来了,原本想换黎雾今晚先回去休息,手术的话她们肯定这几天要轮番照顾。廖薇薇闹脾气,一定要回去收拾点东西带过来,没办法,她们就一道回去。

薄彦的车停在门外等她们。黎雾知道他这人也没什么太高的架子,此行是来医院看望他的一个下属。

她兼职的那家建筑事务所的主理人就是他。

廖薇薇一脸的恍然,都悄悄和黎雾咬起了耳朵:你藏着掖着的不会就是他吧!?

只有黎雾知道,薄彦本意是顺道去学校找薄屿的。

他也联系不上薄屿。

廖薇薇和陈露坐在这辆黑色奔驰后座。

薄彦见黎雾踟蹰着,忍不住温和笑一声,绅士地为她拉开了副驾的车门:“坐这里吧?”

后头的俩人捂嘴要尖叫。

“……嗯,好。”黎雾浅浅笑着,抚了一下裙摆,坐定下来。

薄彦与她聊起了天:“我记得你和薄屿一届的是吧?要毕业了吧。”

薄彦其实并不知道她和薄屿认识,只是默认南城大学,或许没人没听过他弟弟如雷贯耳的大名。

所以如此自然与她谈及。

车辆向前行驶,好似飘了雨。

黎雾的手指忍不住在裙子上绞了绞:“……对。”

她没好意思说自己连毕业都毕业不了。

“那太好了,你有打算了吗?不如还来我这边吧,”薄彦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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