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下着雪,杜西川仍然一早便在城门口等着,陪同他的是二愣子,俞不凡、俞彪、杨一平和杨一原也是早早到了现场,云暮然也来了,带着帐房先生和几口大箱子,还有十几个保镖。
昨日,为了给俞不平面子,她并没有收银子,但是面子给一次就够了,军卫所欠了云家太多的钱,该还得必须要还,能借的还是继续借,一还一借,账目必须清楚。
杜西川还在生云暮然的气,但是并不是讨厌她,他只是不知道未来该怎么与云暮然相处,所以只能不停地与那些马匪交流病情,看得前所未有的仔细,让那些马匪一个一个受宠若惊,以为这认钱不认人的小兽医开始转性了。
而云暮然同样不知道该如何与杜西川说话,杜西川想要的答案,她给不了,而杜西川的脾气她最了解,不必哄,哄也没有用,所以只能等着,等杜西川开口,她也相信杜西川一定会开口,因为杜西川只有她这样一位小然姐姐。
俞不凡看着两人闹别扭,心里暗喜,凑到云暮然身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想与云暮然聊天,云暮然应付了几句以后,开始觉得很烦,于是便以天冷为借口躲到青衣小轿中去,只留下田七与帐房先生应付着。
只有杨一原最是认真,一笔一笔记着银子,与云暮然的账房先生仔细登记交接,一板一眼,连一个铜板都不敢错疏。
看着杜西川与年龄绝不相称的神乎其神的医术,俞不凡的心中满是复杂。
如果这样的人全力效忠于他,肯定会成他未来的一大助力。
可这显然不容易,以王公子的身份,向他伸出了橄榄枝,杜西川也根本不愿意接,而他可以给的,不如王公子能给的万一。
更糟糕的是他从见到杜西川的第一面开始就得罪杜西川,中间更是多次明显地针对和打压,昨天晚上那次偷盗以及偷盗后的处理,更是把最后一块遮羞布都给扯掉了。
只不过他现在是凉州卫的千户,所以杜西川只能忍气吞声。
但杜西川还会配合他吗?用脚趾头想都不会。
如果杜西川某一天跳到他的头上,结果会怎么样?
俞不凡想都不敢想。
会有这样的机会吗?
以前或许没有,可现在杜西川认识了王公子,救了王公子的命,还给了他一块玉牌,这便是一步登天的机会,也是俞不凡潜在的危险。
俞不凡不想给自已埋一个雷。
但现在要处理杜西川变得复杂了许多,他认识王公子,他不是真正的军户,县令因为王公子的原因也想交好杜西川搭块跳板,云家的云暮然把杜西川当女婿,杨一平和杨一原把杜西川当摇钱树,而那些马匪把杜西川当救星。
俞不凡理着理着,竟然发现整个凉州城似乎离了谁都可以,独独离不开杜西川。
所以在处理杜西川的时候,一定要慎重,一定要万无一失,一定要计划周全,再不可以出现像他刚到凉州城时的那种严重的情报失误。
到了中午,风雪渐小,但回来的马匪仍然络绎不绝,每一队都是十几人到几十人不等,直把俞不凡看得又惊又喜,惊得是这么多的马匪窝在城中,会不会天天互斗,喜的是,这么多的马匪是最好的兵源,足够替他打造一支强大的骑兵。
他好奇地问一直无精打采的杨一平:“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马匪,有这么多人让他们抢吗?”
杨一平回道:“倒也没有那么多,但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毕竟每一次的利益都太大了,他们生怕错过了,所以只能撒开了网,用最笨的办法,守株待兔。”
俞不凡居然点点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都是养家糊口的活,不寒碜。”
看着开始有点凉州味的俞不凡,杨一平有点意外,于是他试着劝这个踌躇满志的青年军官道:“其实你应该反过来想想,西夏与大渊之间的真正互市现在有多大,才能养得起这么多的马匪,整个青州卫和五散关都被渗成筛网了,每个当官的都只想着捞银子,没有人想打仗!”
俞不凡立时愤怒起来:“原来如此,这群败类,竟敢如此一手遮天,瞒天过海,资敌以资,我一定会将此事禀报皇上,刹住此风,如果有一天,皇上能让我掌管青州卫,我必定砍一批脑袋,让他们知道通敌的下场。”
杨一平有些无语,
他脑中又浮现出昨天晚上杜西川问他的那些话,俞不凡会害死他们吗?
一定会的!
而且这样的机会越来越大,不是死在西夏人的手中,就是死在朝廷的手中,俞不会总有一天会把整个凉州卫,甚至是整个凉州城都作死。
就这样过了两天,回城的马队才渐渐少了,杜西川手中的药也卖得七七八八了,他明白这一年的任务,似乎就要这样结束了。
直到第三天中午,雪停了,太阳重新出现在天空之上,只是冷冷地,照到身上丝毫感受不到丝毫的温度。
风却越发地大,吹着地上的雪粉,激起一团一团的雪雾,打在人脸上火辣辣地疼。
城门口进道上的雪已经被凉州卫的人清扫干净,露出了斑驳而丑陋的地面,而在那些无人的旷野之中,而在护城河之外,雪积到齐腰深,可以想象,在旷野那些低洼之处,雪极可能已经没入人顶。
今日轮到海鲜和歪脑壳来给众人送中饭,连海鲜的妹妹黄雅也跟着来了,她是黄征同母异父的妹妹,黄征的父亲过世后,他母亲改嫁给了黄征的叔叔,生下了黄雅,所以,黄雅既是黄征的亲妹妹,又可以说是自已的堂妹。
在大渊的神京等地,黄征母亲的这种行为,必然会被左邻右舍所不齿,骂什么水性扬花之类的,但在凉州,没有人会在乎这样的行为。
凉州如此缺乏女性,连典妻这样的行为,也是稀松平常,更何况黄征的母亲是寡了以后才改嫁,更不会有人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