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花想容会提什么为难条件呢,没想到这般简单。
只要她同自己一道去北祁,这点儿小事自然不在话下。
二话没说,进了洞中将另一只前掌取了出来,在花想容有些嫌弃的目光中,用飞花开始处理起来还带着血的熊掌。
花想容旁边坐着,看着仓嘉的一举一动,目光没有片刻离开。
感受到花想容看着自己,仓嘉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有些不解的看向花想容,开口问道:
“怎么了?”
花想容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被仓嘉夺走的飞花,脸上依旧有些嫌弃,开口说道:
“那是杀人的,以前沾过许多血的,你用杀人的剑处理,不觉得脏吗?”
仓嘉听着,有些愣。
没想到花想容还会在乎这些。
指着已经处理好的熊掌,开口回道:
“这只手掌生前不知拍死了多少动物,也不知染上了多少血,可施主方才不也吃了吗?”
“那能一样吗?”
花想容的声音高了一点儿。
这小和尚,总能用平淡的语气勾起自己的怒火。
“有什么不一样?”
仓嘉反问。
花想容见仓嘉马上就要说出他那套众生平等的大道理,立马开口说道:
“一样一样,你随意。”
被他的大道理烦的太久,此时花想容是真的不想听了。
原本已经准备好辩上一番的仓嘉见花想容难得的主动认怂,也不好意思再说下去了。
话说三遍淡如水。
她听不进去,说多少都没用。
把处理好的熊掌在洞口外面流下的山泉中洗了洗。
想起花想容的话,顺便也把飞花冲了冲。
进了洞,找了个树枝将黑熊的左前掌穿起来放在火堆上烤着。
又出去截了几段枯枝,把火弄得旺了些,在洞口守着,烤着。
花想容一直在旁边坐着,没有回里面熊皮上休息的意思。
仓嘉看着熊掌,不时翻几下。
花想容也看着熊掌,不时看仓嘉几眼。
两人在这安静的夜里,等着。
偶尔传来几声野兽的嚎叫,不过没有打扰到两人难得的安静。
一路上不是打就是吵,还是第一次距离如此近却这么融洽。
可能是觉得太过安静,仓嘉起了话头。
没有看花想容,翻着熊掌的时候开口说道:
“熊掌是难得的美味,最好吃的便是你之前吃的右前掌,黑熊爱吃蜂蜜,大多时候都是右掌去掏,久而久之,香甜的蜂蜜便将熊掌也染的甜了,烤制的时候,甜味儿钻入肉中,这熊掌,会香甜许多,左前掌用的少,味道会差上一点儿,施主之前吃了右掌,本就不是太饿,估计一会吃这左掌的时候,会没有之前的味道。”
花想容没想到仓嘉会说话,更没想到会说出这些,有些惊讶。
开口问道:
“这你也知道?”
仓嘉点了点头。
回着嗯。
“那这熊要是左撇子呢?”
这问题给仓嘉问的一愣,不知怎么回。
花想容见状,没为难仓嘉,继续说道:
“你们修佛之人不是吃素吗?看你这小和尚如此娴熟的手法和对熊掌的了解,怕不是在没人的地方破了戒吧。”
仓嘉听着花想容这明显玩笑的语气,笑了笑,开口回道:
“小僧又不是从一出生便开始修佛,小的时候这东西没少吃的,没事的时候也会打两只自己来烤,后来对修佛产生了兴趣,便学着碰见的佛家高人样子,这肉算是不吃了。”
等着肉好的功夫,没什么事可做,花想容也起了说话的心思。
这小和尚只要不是满嘴大道理劝人从善的时候,也不是那般烦人。
最起码,那英俊的脸,看起来也挺养眼。
“那修佛之人不吃肉,是因为这些动物之前是有生命的,所以不忍吃?”
仓嘉听着,摇了摇头。
“那是因为什么?”
“不知道。”
“不知道?”
花想容不知仓嘉说的是真是假,但是不信。
仓嘉听出了花想容的语气,转头看向花想容,开口回道:
“真的不知道,当初决定修佛的时候,家里人都不同意,不过后来看我实在坚持也就不管了,但唯一的要求就是我不能拜师,也不能进任何寺庙修行,只让我自己琢磨,当个苦行僧,所以从家里找了些佛家的修行心法便开始了修佛,没有师父教,许多的佛礼都不懂,便是这最简单的不吃肉,也是同路过我家的僧人学的,至于为什么,真的不知道,他们做,我便学了。”
花想容听着,有些意外。
没想到这宝相庄严,一看就是天生修佛之人的小和尚竟没有师父,清规戒律没人教,佛法
修行也没人教。
能有现在的境界,也不知他这运气是好是坏。
看向仓嘉,开口说道:
“不说他们的原因,就说说你的理解。”
仓嘉想了想,开口回道:
“肉比青菜野果好吃许多,吃的上瘾便戒不掉,戒不掉,便会产生杀戮,可能不是肉,是因为不能杀的原因吧,就算是旁人赠与,也有生灵丧命,不能阻止别人,但能阻止自己吧。”
花想容听着,笑了笑,开口说道:
“当年离江以北还是三国鼎立的时候,北祁北梁北晋,僧人都是吃肉的,出去化缘的时候总不能说施主我吃素,您给我弄点儿素菜吧,那多麻烦人家,后来北梁出了个皇帝,人称武帝,他不爱吃肉,便开始推行僧人不吃肉,说修佛之人应以慈悲为怀,戒绝荤腥,江南的修行之人也跟着学起来,久而久之,僧人便不吃肉只吃素了,后来又不知从哪冒出来个老和尚,说什么,若不去淫,断一切清净种;若不去酒,断一切智慧种;若不去盗,断一切福德种;若不去肉,断一切慈悲种,你们修佛之人,戒的越来越多了,不过我觉得这些都是假惺惺,杀一人救百人,你能戒的了杀戒?吃口肉才能活下来继续修行,会挺着死?碰见个比心中的佛更重要的情投意合的挚爱之人,会戒了情之一字?都是找些借口,哪有那么多的一心向佛之人,再说,什么是佛,在哪呢?反正我是不信这世间有佛。”
花想容说着,情绪有些激动,起了身,去到了里面。
坐在熊皮上,一声不吭。
仓嘉听着,不知她这是怎么了。
自己又说错话,惹到她了?
可是自己什么都没说,是她一直在说啊!
挠了挠光头,也不知如何是好。
看着已经烤的差不多的熊掌,学着花想容之前的样子,把飞花处理过的地方的肉用小指放出的金光剃掉。
从火堆上取下,插在了火堆旁。
此时不知是等着还是喊她过来,犹豫了下,出了山洞。
到方才摘野果的地方又摘了些,准备回去的时候,忽然看见旁边的树上有几片宽大的叶子,想了想,摘了几片,往回走着。
回去的路上抬眼看了下天,更黑了。
没有金光划过,也没了漫天星辰。
心里想着,这漫长的一夜,总算要过去了。
天亮,便往北去。
黎明前,总是最黑的时候。
洞口的火光只能照亮洞口那小小的地方,不过在这漆黑的夜里,也够仓嘉找到回去的路了。
到了洞口,见花想容还在里面坐着,熊掌一动没动。
地上,滴了不少油。
把野果放在拿回来的叶子上,坐在洞口,吃了起来。
等着天亮。
里面的花想容看着仓嘉那坦然自若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起了身,走到了洞口,拿起地上的熊掌,瞪着仓嘉,狠狠咬着。
仓嘉看着花想容的样子,实在是搞不清楚这喜怒无常的杀手究竟是怎么回事。
平时那冷静果决的性子不知跑到了哪里。
和之前算计黑衣人的时候判若两人。
也不知道哪个才是真实的她。
或许都是。
或许都不是。
拿起叶子起身到了洞外,把叶子卷了起来,接了些山顶不知哪里流下来的水,进了洞中,递到了还在恶狠狠吃着熊掌的花想容面前。
“不渴。”
花想容白了眼仓嘉,语气依旧不怎么好。
“不是喝,让施主看看你眉心的印记。”
仓嘉轻声回着,没因为花想容态度的转变而有什么情绪上的波动。
花想容没想到仓嘉会来这么一句话,气没消,但也确实想看看那印记到底什么样子。
放下啃了一半的熊掌,说着味道不怎么样。
仓嘉笑了笑,把装满水的叶子放在了花想容的手中。
坐回洞口。
女孩子,没有人会对自己脸上的变化无动于衷。
花想容不在乎身上的疤痕,但脸上,不可能不在意。
只是之前没有功夫管,却没想到仓嘉如此心细。
可她哪里知道,仓嘉打水,只是想让她看看,自己没骗她,别一会反悔,不与自己同去北祁了。
她这性子,小和尚实在捉摸不透。
花想容把装着水的叶子放在火堆旁,借着火光低头向着水面看去。
不过火苗一直在摇晃,天又黑,印记又小,根本看不清楚。
就在花想容想要凑的更近一点儿的时候,却突然把手中的水尽数浇在了火堆之上。
方才还有些亮光的洞口顿时变的一片漆黑。
两人也在同时有了动作。
直接出了洞口,一左一右翻上了洞口上面的一处低矮石头形成的视线死角。
又同时隐去了气息。
花想容一动不动,那双美目充满警惕的看向半山腰的位置。
仓嘉有动作。
把之前从花想容那里夺来的飞花放在了那空空的双手中。
两人如临大敌。
因为就在花想容熄灭火堆之前,一个不属于丛林的声音,从半山腰传了过来。
那是一声哭声。
与花想容袭击黑衣人的小巷里的哭声,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