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年自打到了圣山之后,只在天启之时见过一次木叶。
打那以后,都是在过江之时听见他与木凡争吵的声音,没再见过人。
这名义上的天下第一人要见自己,易年说不紧张不可能。
看向已经整理好鞋子上泥土的木凡,开口问道:
“木阁主找我什么事?”
木凡点了点头,抓着鞋子蹬上,开口回道:
“是,师父有事儿与小师叔说,让我过来叫你。”
“那木阁主什么时候有空?”
“随时,现在就行。”
木凡回着。
听见后,易年起了身。
莫道晚瞧见,回屋拿了两把伞,两人出了近晚峰。
莫道晚收拾着木凡留下的“残局”,两人消失在了雨中。
等到了峭壁之时,木凡指着下面亮着灯的阁楼,开口说道:
“小师叔你自己下去吧,我就不下去了,我要去趟南剑峰。”
易年点头应着,木凡腾空而起,踩着锁链向着江南去了。
易年也不知他是去找蓝如水还是有事要办,反正看着挺急。
把伞收起,飘身下了峭壁,几次借力之后,落在了摆着棋盘的平台之上。
平台有顶,秋雨落不进来。
木凡说直接下来,易年也没多想。
可落在了平台上之后,觉得有些失礼了。
按说上门拜访应该走门,这直接落在了人家屋里,总是有些不妥。
可已经到了,也没有办法了。
以木叶的实力,不可能发现不了自己到了。
就在易年把伞收起来立在栏杆旁时,笑声从屋里传了出来。
“小师弟来啦,整天待在后山,也不说来阁里坐坐,是不是师兄不叫你,你在圣山的日子都不打算来我这儿了?”
言语上满是责怪之意,但只要不傻都能听得出来,这只是玩笑话,语气中也没有任何不满。
话说完,木叶那高大的身影到了平台之上,国字脸上,带着爽朗笑意。
易年瞧见木叶过来,立马作揖行礼,开口回道:
“木阁主日理万机,小子怕打扰到木阁主,这才没敢过来,若是木阁主像莫师兄那般清闲,我恨不得天天上门叨扰呢。”
木叶听见易年的客气话语,挥手示意易年免礼,笑意不散,开口回道:
“还是师弟你会说话,木凡那小子有你一半儿机灵我也不用操那么多心,不过与我不用这般客气,叫师兄就行,阁主听着外道,当年你师父在山上的时候,我可受了他老人家不少指点呢。”
易年起身点头笑着,没有说话。
木叶走到栏杆旁边,看着外面的凉凉秋雨,开口问道:
“在山上住的可还习惯?”
“打小就在山里长大,习惯得很。”
易年回着。
不习惯,也不能说。
“圣山怎么样?”
“挺好的。”
“怎么个好法?”
“无数修行之人向往的圣地,当然好了。”
总不能说这里治得好七夏才好吧,虽然这是少年心里的真实想法。
“那你觉得圣山的做法对吗?”
木叶不再看着外面的雨,转身看向易年。
易年不知木叶所问何意,不过还是把大多数人对圣山的描述说了出来。
“守护人族,南御南屿,北拒北疆,又有巡游弟子时时解救人间疾苦,当然对了。”
圣山弟子游历,多是去往北祁。
北线十城,除了和平了许多年的晋阳,都有圣山之人常年坐镇。
圣山为世间安稳,确实做了许多努力。
不过插手北祁皇位一事,易年没有评论。
晋天星说过,卓回风做了,便是圣山做了。
这点,圣山不会不承认。
对于圣山来说,一位殿主,比凡间国家要重要的多,哪怕是当今世上最强大的国家。
而且只是帮了本就有资格争夺皇位的皇子一把,对于圣山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大事。
或许,眼前这位阁主都不知道北祁发生的事情。
不是有人瞒着,而是这事太小,还入不了他的眼。
木叶听着易年那和普通人说法没什么区别的赞美,笑了笑,开口说道:
“我可是听说了,卓师弟安排那秦家老三当皇帝的事情,你好像不太高兴。”
刚想起来,没想到这木叶便说了出来。
易年摇了摇头,开口回道:
“没什么高兴不高兴的,我与秦怀素认识,生性善良,爱民如子,也有担当,我个人感官上一定是倾向他的,不过以后能不能成个好皇帝我也不清楚,圣山上明理人多,聪明人多,见识也多,这谁当皇帝合适,一定比我这山里出来的小子明白,我就是恬着脸挂个闲职,目光只有眼前,谈
不了天下大事,师兄可莫要再问了。”
说着,笑着同木叶行了一礼。
易年的意思很明显,你们认为秦怀胤合适,那他便合适,我不喜欢他,就是不喜欢。
而且我就是个山里小子,哪里会质疑你们圣山的决定。
我来圣山就是为了眼前的事。
眼前有什么事?
自然是为七夏治病,等治好了人,这圣山还待不待都说不准呢。
易年的话很直白,木叶听着,也笑了笑,开口说道:
“你这小子也算诚实,比那些勾心斗角强了许多,师叔这收徒的眼光,还真不错。”
易年回着师兄抬爱了。
木叶又看向了外面,有北风吹着秋雨,飘了进来。
“你师父怎么样了?”
“挺好的。”
“会下棋吗?”
“懒得下,整天躺在躺椅上看着竹子喝茶。”
“我是问小师弟你会下棋吗?”
易年被木叶这天马行空的谈话方式弄得有些愣,刚刚嘴上还问着师父呢,下一句就跳到了自己会不会下棋上。
“会,不过水平不高。”,易年顺口答道。
规则懂,平日里也与师父下过,他老人家懒得下,下的很少。
再就是青山镇上偶尔瞧病闲暇之余与村民下上一两局,不过村里会下棋的人很少,也没太多时间,都忙着干活呢。
所以易年对下棋的态度就是,不喜欢,也不讨厌。
下也行,不下也不想。
木叶听见易年会下棋后,转过身看向易年,指着旁边棋盘开口问道:
“来一局?”
“我水平不高,怕扰了师兄雅兴。”
见易年没有拒绝,立马拉着易年坐下,一边捡着棋盘上的棋子一边说道:
“什么水平不水平的,下棋图的是棋盘上博弈之时的享受,是小小棋盘上的无数变数,每一手,都能决定棋局的走势,那种感觉,是修行时体会不到的,胜负无关紧要。”
一边说着,一边分好了棋子。
易年听着,想起了平日里路过剑峰之时这棋盘前的争吵。
心里想着你与你徒弟下棋时那认真样子,可不是像你说的这般不在乎胜负。
要是不在乎,怎么每次都能吵起来。
不过易年就是在心里想想,嘴上一直回着受教了,也做好了输的打算。
毕竟下的少。
可等下起来的时候,这主序阁阁主的棋艺真的让易年大吃一惊。
若是棋艺超群,易年也不会如此吃惊。
可谁能想到,这圣山主序阁阁主,这棋下的那叫一个差。
根本想不到分棋之时那高谈阔论的木叶,竟下的这一手臭棋。
易年那半吊子水平,在六十手过后,已经占尽了优势。
木叶所执黑子已经没了机会,而且这还是在木叶多次悔棋的情况下。
易年也不像木凡那般认真,所以木叶要重走,易年都是同意。
这下到最后,木叶实在是不好意思再悔棋,投子认负,下一局开始。
然后,继续悔棋,继续输。
就在下着棋的时候,易年心里产生了一个疑问。
木凡是怎么和他吵起来的?
这种水平,还用吵?
难道木凡的水平,和他师父差不多?
也就这么一个解释了。
因为第二个解释,易年实在是想不出来了。
易年看着木叶那不是装出来的认真,忽然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
手里的棋子,开始有些犹豫。
眼睛盯着棋盘的木叶开口说道:
“小师弟,落子犹豫,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易年听着,心里想着这还教育起我来了,我犹豫是在犹豫怎么输能输的不明显。
不过这话是不能说的。
在故意下错了几步以后,木叶开始占了上风。
终于,下了七八盘之后,木叶赢了一局。
易年也不怕自己的小伎俩被木叶看穿。
若他是高手装成这种水平,便能看得出自己的用意。
若他真是这个水平,自己放水,他也瞧不出来。
赢了第一局,便有第二局。
落子声,叹息声,持续了很久。
二人从夜晚下到了天明,雨停了,棋还在继续。
一共下了十几盘,后面易年又赢了一局,总体下来,算是打平。
就在木叶还要收棋落子时,易年开口说道:
“师兄,要不以后在下吧,我有些挺不住了。”
确实是挺不住了。
引着让他赢,又不能让他看出来,太费神了。
木叶听见,这才发现天光大亮,哈哈一笑,开口说道:
“还是与师弟下棋痛快,那等师弟回
来之后,咱们再接着下。”
说着,那发自内心的笑意在国字脸上浮现出来。
木叶的话,又把易年的弄的有些愣。
回来?回哪?
自己也没说要出去啊。
在瞧见易年的神情之后,木叶开口问道:
“我没和你说吗?”
“说什么?”
木叶在听见易年的反问之后,一拍大腿,开口说道:
“这下棋下的,把正事忘了,昨夜叫小师弟来,是想让小师弟下山一趟。”
“去哪?做什么?”
木叶看向易年,开口回道:
“太初古境要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