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他娘野味海鲜馆”。
此时,吴涛站在这家名字有些日式的野味馆后门,发了会呆。
海鲜馆统共两层,表里如一,外在破败不堪,内在油渍般般,位于孤独的高速公路上,离舒城市中心有一百多块人民币的路。
乔帅正在后厨和一个比大白瘦不了几两的胖厨子在交涉,一开始还有点剑拔弩张,只消几分钟,大白脸上的怒容解锁,像失散多年的亲兄弟般勾肩搭背,吴涛都看懵了。
不一会儿,乔帅和大白共同走了出来。乔帅右耳多了根中华,大白左耳多了根菊为。
吴涛大发感慨,亲兄弟也不过如此吧。
“勇哥,麻烦您多找几个兄弟給卸卸货,我和我兄弟忙活了一夜,累得像条狗,又舍不得油钱,踩着三轮来投奔您,不为挣钱,就想和您交个朋友。”
汪奇勇约莫四十来岁,长得白白胖胖,是海鲜馆主厨,阅历丰富,经验更是长达二十五年,什么人没见过,但像乔帅这种二九年华的小屁孩,圆滑又精通人情世故,两句话就能和自己打交道的主,前半生他都没见过,几十年前有一个,叫杜月笙。
“好说,小黑子、二狗子,还不麻溜地过来卸货,没见我兄弟都快累晕了?!”
主厨一发话,瞬间就来了四五个着油腻厨师服的小年轻,而今是下半夜,楼下空无一人,仅二楼有三四桌还在推杯换盏。
不用说,海鲜馆的客人/回头客都是固定的—高速上过往的司机。
海鲜馆身后是个大型停车场,实际上就是块荒地,像解放卡车那种级别,停二三十辆都绰绰有余,不够附近还有几块荒地,而停车场更背后则是员工宿舍兼客房,供客人歇息。
海鲜馆地理位置并不算优越,但也不是犄里旮瘩,高速上的店,就没有便宜的,吃同样的海鲜,非高速路要便宜好几倍,而这家海鲜馆不知道是打着物美价廉的经营策略还是老板是个大善人,总之比同一段路的海鲜馆都要便宜百分之二十,所以生意要更火爆。
生意火爆的店原因总是简单粗暴,排除有特殊服务,归根结底就是又便宜又好吃。
这个道理,开店的谁人不知,可就是有些老板认死理,觉得我是高速上的土皇帝,拥有定价权,你不吃也得吃,能坑一个算一个,别说,生意也不差,利润还更高。
这似乎也验证了一个一直存在的真理,心不黑的老板生意做不大。
有小厨师们的帮忙,一大车很快就拾掇完毕,吴涛都有点受宠若惊,一开始还以为遇到了海鲜劫匪。
“哈哈哈哈,乔经理,就按你说的价格,往后你们公司有多少货我收多少货,不是我汪某人吹牛,就你们这批货,旺季的时候,一天就清了。”
“那岂不是日进斗金?!”
“算是吧。”
见二人聊得热乎,吴涛嘴都闲不住了,没话找话道,“你们老板是不是妻管严,老板娘是不是母老虎,这名字听着就像是耙耳朵开的。”
汪奇勇听完脸都变了色,乔帅更是想捂住他的嘴,給小桃子掌嘴五十下,厉声喝道,“人家疼老婆你嫉妒个屁,什么母老虎,人家汪主厨的姐姐是正儿八经川妹子,那叫个性。”
“对不起,我是只单身狗。”他立即弯腰道歉,腰弯得颇具日风,某专区这几天看得勤了些。
汪奇勇的脸由阴晴不定恢复到了严肃,“事先声明,咱能做这海鲜馆的主厨可不是因为我是老板的大舅子,那是咱手艺好,能留住客人。川鲁粤淮扬,说个咱不会的算我输。”
“天妇罗?”
“日本回归,窝啷个不晓得?”
乔帅两步上前,及时捂住了嘴瓢的吴涛,略带歉意地忽悠道,“准确地说是关西天妇罗,科学家经过DNA分析,日本关西人都是汉代移民过去的,哪有徐福杨贵妃的事,纯属狗脸镶金。”
“说得好,只要说日本人的坏话,咱就是朋友。”
吴涛一听,挣脱掉束缚,开口道,“苍井实的演技一点都不好。”
“去你的,”乔帅拽住他,“勇哥想听的是坏话,不是假话。苍老师演技都不行,叫其他老师情何以堪?!”
“同道中人,”汪奇勇大喜,“回头送你几个绝密网址,包你夜夜笙歌。”
“不用,咱也有。”
言毕,二人四目相对,俨然伯牙子琪。
“互通有无。”
你俩对暗号呢?
吴涛站在一旁,呆呆地看着谈笑风生的二人,不敢插嘴,这场景太科幻了,谁能想到,他和自己一样是大学预备生。
感觉二爹离我越来越远是啷个回事?
“桃子,你也跟着去。”
“我去干嘛?!”
“他们要称重记账,你不去,难道我做经理的去?”
“喔。”吴涛有点不情不愿,来之前二人猜拳决定了谁是销售经理,谁是打下手的普通员工,而他输了。
另一头,汪奇勇一个劲給乔帅道歉,“我本来可以給你日结,奈何财务下班了,她是我四舅妈,打搅了她清梦,老头指定得收拾我。这也是任人唯亲的代价。”
“不急,明天我还来。”
“你送的这批海鲜我都看过,正宗的野货,价格也公道,比养殖场里的好多了。我做了多年厨师,真与假都是一息之间。你这人厚道,甚合我意,如果你不忘初心,一直都是这种质量,将来我可以做主和你公司达成战略伙伴合作关系。”
乔帅脸不红心不跳地卖惨道,“但是,也不能拖太久,能做到日结就日结,毕竟成本摆在那,长时间拿不到钱,只怕老板信心都会崩溃。”
“我懂。”
汪奇勇也是个老油条,不会只有你会卖惨好不,他叹息道,“本店物美价廉,生意火爆靠的是不断压缩成本,减少开支。日结不多见,平常都是一锤子买卖。别说三个月一结,一年一结都烧高香。人员工资不要钱?各方各面、上上下下不都需要打点?”
听到“诉苦”,乔帅倒来了兴趣,前世也干过餐饮,知道一点门道,但不全面,有现成的免费课程,不听多亏。
“以下我说的话,你过过耳瘾,别到处乱说,給自己惹麻烦。”
“在外面,我从不说真话,”乔帅反应过来后,补充说明道,“这句话除外。”
“餐饮就踏马不是人干的,光一个普通的营业执照,前前后后跑了大半年,和各个部门的小领导、员工们赔笑陪吃陪喝,又贴钱又贴人,就好像这是个多么不光彩的生意似的,要不是高速上确实有钱赚,老子才不伺候。”
“开个餐饮店手续比开军火公司简化不了多少,你知道我办理了多少这辈子都没听过的证件么?”
“《餐饮服务许可证》、《卫生许可证》、《食品流通许可证》、《环境评测及排污许可证》、《酒类登记许可证》等,这还不算完,另外还有行业管理登记、物价审核、市容管理审批、刻章、税务登记、银行开户…。”
“勇哥别说了,我对公务员过敏,”乔帅又递过去一根菊为,还亲自点上烟,“我老板每年光送礼就二十个W,公司越大送得越多,他也不愿意送啊,可不送不行,三天两头被税务、消防等部门以各种理由盘查,不是停业整顿就是整改,这生意还怎么做下去?”
“这算什么,你知道海鲜馆开业这么多年,收了多少白条?”
“没有百W,也有几十W。”
汪奇勇竖起大拇哥,“识货。在国内做生意就这么无奈,姐夫喝多了就抱怨,恨自己不是外国人,否则嘎嘎赚钱,还不会被刻意刁难。”
乔帅无奈地耸肩,谁不羡慕一个可以横着走的人种,可是出生在中国,走到哪都低人一等,外国人到景区都能优待不坑,而国人只能望“洋”兴叹,外国人无礼也会变成有礼,国人有礼也成了无礼,官方只会一昧袒护,劝你“好客”。
“我有个老同学去国外做生意,命都差点搭上,后来他和我说,外国人和国人做生意的逻辑不一样,全是强盗逻辑,但确实好使。国人做生意畏首畏尾,经常拿高级货赚血汗钱。”
汪奇勇咋听很感动,等回过味来又发现不对,你小子看着也就二十多岁,什么神仙同学跑国外做生意,嫌命长么。
大白将疑问问出,乔帅不以为意道,“他在阿美莉卡卖馄饨,月收入十来万。”
“???”
“你确定不是kky?”
“都是华人在卖,不过馄饨和kky在阿美莉卡的待遇不同,馄饨是违禁品,kky不是。”
“!!!”汪奇勇自信道,“我做的馄饨贼好吃。”
乔帅冷笑道,“你这身型穿防弹衣,持枪容易被发现。”
“???”
乔帅很满意他的反应,乐呵呵地解释道,“馄饨不是一般人可以卖的,背后必须有人照着。你认识黑手党?3K党?三合会?”
汪奇勇嘴都吃惊地合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