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没事,你这条臭长虫!你看看影的样子,这叫没事吗?这叫没事吗?我绝不原谅你。”火儿拨弄著周影,向孟蜀展示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气势汹汹地叫著。这条臭长虫是很厉害,可是不管对手有多厉害,只要敢欺负影,就绝不放过。
孟蜀抿著嘴一笑:“周影自己都说没事了,好孩子要听话,乖。”
火儿愤怒地打开他的手,气呼呼地看著他。
周影忙把火儿抱过来说:“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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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中,火儿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孟蜀送给他的礼物全翻了出来扔给孟蜀,边扔还边嘟哝:“还给你,还给你。”
孟蜀惊诧地问:“为什麼?”好不容易才把这些扔了可惜、留著没用的东西处理掉,他可不想收回来。
火儿把头贴上他的脸,一字一字地说:“因为我们绝交了,我不欢迎你住我家!所以你的住宿费我原样退回,前些天算你白住了,你应该很满意吧!”
“不就是一点小事嘛,你干嘛这麼大惊小怪,呵呵呵。”
“是一点小事吗?你打了影,就等於打我!打了我的人还想住在我家!没门都没有。”
“火儿过来,”周影叫回火儿,对孟蜀说,“你还是尽量不要再出门的好。”
“你要我听你安排吗?”孟蜀眯起眼睛,敢这样对他说话的人也好、妖也好,有多久没遇到过了?
“如果你不想毁了这个人类的城市的话。”南羽静静地补上一句。
孟蜀看看她,看看周影,目光在他们的脸上游移,抿著嘴,半天不说话,最後站起来,走进了专门为他准备的房间。
“影,为什麼不赶他走,我要赶他走!”
“火儿……你们最好还是跟他跟得紧一点……”
门外的声音继续传来,孟蜀已重重地倒在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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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打发走那些“苍蝇”,区小妹端出了一直藏在锅里热著的饭菜,田尤俊立刻扑上去狼吞虎咽起来,边吃边把嘴里的渣子喷得到处都是地说著话:“我今天中午就没吃饱……把饭盒送给一个为了帮儿子治病而舍不得买菜、就著白开水吃馒头的母亲了……我也不是没吃,吃了点面包……”
区小妹擦著桌子上的饭渣,同时顺手帮他擦擦嘴角问:“今天又捐出多少啊?”
“没多少,没超出你限制的额度。”田尤俊拍著胸脯保证。
“你啊……”区小妹摇著头,“要是没遇见我,真不知道你会不会因为捐款太多而把自己饿死……”
田尤俊嘿嘿笑著:“我这不是遇到你了吗,还是老婆做的饭好吃啊,再来一碗。”
看来这个笨蛋是真的饿坏了!区小妹苦笑著去盛饭。她知道自己的丈夫是那种看到别人有难,就恨不能把自己的全部财产捐出去的人,中午的时候肯定不是只送出饭盒自己吃了面包,而是把面包一起送给人家了。如果自己没有遇到他,还真不知道两个人现在都过著什麼样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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区小妹睁开眼,白色的床单上红色的“十”字和身边的“白袍”们,使她知道自己是在医院中,可是自己为什麼会在这里?区小妹刚一开始思考这个问题就觉得头好像被什麼重击一下,不由得痛苦呻吟起来。
“她醒了!”一个人欢呼著跳到床钱,但马上又讪讪地让路给身後笑著的医生、护士。一个护士打扮的人上前为区小妹又是翻眼皮、又是诊脉、又是量体温地折磨著。
区小妹茫然地问:“我怎麼了?我怎麼会在医院里?”
最初那个因为她醒来而欢呼的人,是个年轻的男医生,他在床边俯下身温和地说:“这里是和平医院,是我看到你在公园里昏倒了,於是把你带到这里来的。你现在感觉怎麼样?”
“我昏倒了……”区小妹努力回想自己是怎麼昏倒的,却完全不得要领。她根本不记得自己为什麼昏倒,又是为什麼到公园的。
“区小姐,这是当时在你身边的皮包,里面有你的身分证。”还是那个送她来医院的年轻医生替她从床头柜里拿出一个女用皮包,并且问她:“能不能说一下你家里的电话,我帮你通知一下家属?你的皮包里没有任何联络方式。”
区小妹按著额头,想了良久才叹著气说:“没了,没什麼亲人了,就只剩我一个了。”此时她被那些在记忆里若隐若现的已逝亲人弄得心中一团混乱,把头埋进枕头里,再不说话。
“没有亲人?那她的医疗费怎麼办?”一个中年医生气呼呼地问,而他的目标当然直指那个救区小妹回来的年轻医生,“小田,这个人可是你检回来的,你看怎麼处理吧!”
最初和区小妹说话的那个男医生笑著说:“她实在付不出钱的话,我付就好了。”
一个女医生大惊小怪地叫起来:“田尤俊,你的生活费有一大半花在这些人身上了吧?想救人是好事,可也得量力而为,你还没毕业,哪来的那麼多钱用在这上头。”
“我平时在外面打工……”一行人说著,声音渐渐远去,只剩下区小妹在努力整理著自己的记忆。
本来医院并不愿意接收区小妹这个来历不明的病人,但是在田尤俊做出代为支付医疗费的承诺後,区小妹反而出不了院,她的主治医生总是会有各式各样的理由来要求已经没有任何不适感觉的区小妹继续留院观察。可是在做过了种种价格不菲的检查後,不但无法确定区小妹的身体有什麼毛病,就连她是因为什麼昏倒的都没有结论,看来这家医院的医生们没有辜负区小妹私底下给他们取的“庸医”称号。
有了这段日子的静养,区小妹倒是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记忆——她自幼父母双亡,现在更是无亲无故,平时靠父母、祖父的遗产和做一些小生意,过著到处漂泊的日子,过往的岁月似乎衣食无忧,又似乎浑浑噩噩,总之想起来如同平淡的流水,一切清晰可见,最後却没有什麼格外值得记忆的事情。但是自己为什麼会去到那个公园,去那里干什麼?又是怎麼昏倒的?她拼命回想,却半点也想不起来。
区小妹不爱与同房的病友说话,又没有家属来探望,住院的日子过的冷清寂寞。除了医生来问几句话,护士按时来打打针之外,只有田尤俊不时会来看望她。
田尤俊是xx医学院的学生,现在正在这家医院实习,既然不是正式医生,所以倒不算在区小妹讨厌的“庸医”之列,区小妹乐意说话时就会不时与他闲聊几句。田尤俊这个青年心地善良,满脑子都是“医者父母心”一类的名言。虽然不得不为区小妹付高额的医疗费,却从来不在区小妹面前表露,反而因为怕区小妹难过而千方百计地掩饰医院的收费有多昂贵的事实。
区小妹对这样的人真是好气又好笑,不过看著他今天帮这个病人,明天帮那个病人,为了得癌症的流泪,为了患肾炎的出钱,区小妹不明白,这个以医生为未来职业的人,不知道他将来会看到多少生老病死吗?若他以这样的心态去看待,将来怎麼受得了?区小妹几次想问田尤俊为什麼这麼喜欢帮助别人,但是话到嘴边又觉得自己多管闲事,终究没有说出口。
在医院前後住了二十天,直到出院的那天,区小妹才向护士问:“多少钱?”
护士看著不住向他使眼色的田尤俊,还是报出了一个不菲的数字。
区小妹撇撇嘴问:“可不可以刷卡?”虽然皮包里的钱包已经在田尤俊发现她之前被人拿走了,可是贴身放著的存摺、信用卡却还在。这样一笔住院费,区小妹并不放在眼里。看区小妹取出信用卡递给护士让她去结帐,田尤俊吃惊地问:“原来你有钱啊。”
“没钱谁敢来住你们这家黑店。”区小妹冷冷地当著满屋子医生、护士这麼说,浑然不把他们厌恶的眼光放在心上。田尤俊想想那张帐单,摸著鼻子讪讪地笑了。
他善意地将区小妹送出了医院,一再叮嘱她以後出门小心,一旦发觉身体不适便赶快就医,最好按时检查身体等等,直到区小妹表示不耐烦了後才与她分手。不久之後,田尤俊从去结帐的护士那里听到区小妹信用卡的额度,简直大吃一惊,不由得开始後悔:早知道她这麼有钱,应该劝她为三楼那个患白血病的小女孩捐点款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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区小妹再次见到田尤俊,是在商圈的街上。
区小妹无亲无故,离开医院後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才好。原本住过的饭店因为她逾期没回去,早把她的行李当作垃圾清理掉了,反正只是些随身衣物,她也懒得去理论,倒是在去重新添置衣服时突发奇想,便在商圈里顶下一间服饰店,开起店来打发时间。几个月下来,生意做得不好不坏,算算居然还有盈馀。区小妹也不在乎这几个钱,只是想做点事情来打发时间,於是日子就这麼一天天过去。有一天,区小妹在这条繁华的街上碰见了正在宣传爱心捐血的田尤俊。
区小妹看著田尤俊在人潮中忙碌的身影——其实就是追逐一个个想绕开他走的行人,邀请人家去捐血——本来没有去理会他,可是田尤俊远远一眼就认出了区小妹,马上迎上来关切地“盘问”了半天她的身体状况,在得知她的身体一切正常之後,便热情地邀请区小妹到捐血车上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