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角龙王道:“快请。”
举步朝门口迎去。
高翔生已经含笑走了进来,说道,“兄弟深夜趋访,有扰帮主清梦,心实不安。”
独角龙玉道:“高掌门人枉顾,必有见教,请坐。”
两人说话之时,屈长贵和那青衣使女一齐退了出来。
两人隔着一张茶几,在椅上坐下。
高翔生满布皱纹的脸上,带着几份好笑,拱拱手道:“兄弟奉盟主之令,为了查办赚李帮主的那件事情,不得不深夜前来打扰……”
独角龙王道:“好说,好说,兄弟是因白天人多口杂。无法畅谈。”
独角龙王点头道:“高兄说的极是,此人假冒盟主之名,把兄弟赚来,著然传出江湖来,不仅骇人听闻,而且也有损盟主威信。”
高翔生连连陪笑道:“是极,是极,这实在是一件骇人听闻之事。”
石中英听到这里,心中道:“原来高翔生只是为了查办那封信之事,和独角龙王磋商来的,早知如此,自己也不用跟着来了。”
想到这里,正待悄然离去!
只听独角龙王道:“高兄来意,可有什么话,要问兄弟了?”
高翔生笑道:“非也,兄弟对这件事已经查清楚了。”
石中英本待离去的,听到高翔生此话,心中暗暗称赞:这位八卦门的嵩掌门人,果然神通广大,这件事不到一天功夫,就查出来了。”
不觉又凑着眼睛,朝里望去。
独角龙王似是也大感意外,惊奇的望着高翔生,一挑大拇指,说道:“高兄不愧是本届护法,办事迅捷,一天之内,居然已经查清楚了!”
高翔诡秘一笑,道:“岂敢,岂敢!”
独角龙王问道:“只不如此信是什么人假冒的?”
高翔生高:“说来李帮主也许不信,他是李帮主十分熟悉的人。”
独角龙王点头道:“此人若非兄弟熟人,平日对兄弟十分熟悉,也不会假冒盟主之名,把兄弟赚来了。”
高翔生连连点头,笑道:“正是。正是、有人在暗中觑看帮主举动,已非一日,只是李帮主不曾发现罢了!”
独角龙王面现惊异,说道:“如此说,他图谋兄弟已是很久了。”
高翔生道:“李帮主说的是极,他图谋李帮主已非一日……”
独角龙王实在想不出此人是谁?但他脸上已经微有怒容,沉哼一声,急着问道:“还望高兄明白见告,此人究竟是谁?他把兄弟赚来,又有什么图谋?”
“图谋自然是有……”
高翔生忽然爽朗的笑道:“但兄弟已经把他查获,李帮主从此可以安心了。”
独角龙王听得更是惊异,问道:“高兄已把此人查获了?他在那里?”
高翔生诡秘一笑,徐徐说道:“兄弟不但查获;而且已经押来了。”
石中英暗“哦”一声,付道:“无怪那个黑衣人看法如此神秘,原来……”
独角龙王听得不禁一怔,他实在想不到高翔生办事,竟会快速到令人吃惊!也由此可见本届盟主,强将手下无弱兵,实在非同小可!他睁大一双虎目,口中不由自主的“啊”了一声。
高翔生已经站起身来,举手击了两掌,吩咐道:“屈总管,你把他押进来。…
门外屈长贵答应一声,果然押着那头戴黑色毡笠的黑衣人走了进来,但他进入房中之后,就在门口一齐站定,不再过来。
独角龙王也站起身子、
高翔生伸手一拦道:“李帮主请坐。”
独角龙王给他一拦,顿时发觉自己太以急燥了些,果然依言坐下。
本来嘛,这人已经逮到,还怕他飞上天去?
高翔生没待他开口,目光一抬、朝黑衣人喝道:“再走近一些,李帮主也许有话要问你。”
那黑衣人果然依言又走上了三步。
总管屈长贵是押着黑衣人进来的,黑衣人走上三步,他自然也跟上了三步。
独角龙王目光炯炯,注定在黑衣人脸上,徐徐说道:“高兄,此人何以不敢取下蒙面黑纱来?”
高翔生道:“兄弟给他戴上蒙面黑纱,只是为了这一路行来,怕惊动了人……”他拖长语气,接着:“但到了此地,自无再遮的必要了。”说到这里,朝独角龙王微微一笑道:
“李帮主是要他取下蒙面黑纱来么?”
石中英蹲在窗下,只觉高翔生一脸俱是皱纹,笑的有些阴森!
独角龙王一手持须,说道:“不错,兄弟自然要瞧瞧此人是谁了。”
高翔生点点头道:“好!”目光一抬,朝黑衣人道:“李帮主要看看你的真面目,你就把面纱取下来吧!”
石中英心中暗暗奇怪,这黑衣人手足行动自如,似乎并未点住穴道!
就在他思忖之忖,用日黑衣人已经伸手从脸上徐徐揭下了黑纱。
只可惜黑衣人面向独角龙王和高翔生两人而立,石中英只能看到他的背影,根本无法看到他的面貌。
这一刹那,独角龙王脸色大变,坐着的人,竟然虎的从椅上站了起来。
石中英只觉这位雄霸长江上下流的独角龙王,见了此人,似是又惊又怒,连他站起来的时候,袖角,袍角,都有些发颤。
到底这人是他仇人,还是亲人?竟然令他如此激动,高翔生含笑道:”李帮主现在看清楚了?”
独角龙王目光愤怒,沉哼:“可恶,他居然胆敢假冒老夫?”
这回,石中英听清楚了!
原来是那黑衣人假冒了独角龙王李天衍!
高翔生大笑一声,也跟着站了起来,说道:“但这位李帮主却也说你假冒了他……”
独角龙王勃然变色道:“高翔生,你说什么?”
黑衣人突然摘下毡笠,洪笑一声,喝道:“你究是何人?如今当着老夫面前,你还能冒充得下去么?”
随着话声,他已迅快的脱下外面的那件黑衣!
黑衣里面,赫然也是一件青缎长袍!
石中英虽然没看到他的正面,但只要看他高大而微驼的身躯,和站起来的独角龙王,完完全全一模一样!
听高翔生的口气,好像黑衣人才是真正的独角王李天衍,而原来的那个独角龙王,却是冒名顶替的西贝货。
原来的独角龙王气得浑身发抖,怒笑道:“这就是你们赚老夫来的目的,原来那封信却是真的,这是你们早就设计好的阴谋……”
他这话,自然指黑衣假冒他的,甚至还指那封信并不假,是有意赚他来的。
后来的独角龙王没待他说下去,咳目洪喝道:“匹夫住口,你到了此时此地,还不承认么…”
此时此地,连窗外的石中英也弄糊涂了!
两人都说对方是假冒之人,到底是准是真的?谁是假冒的呢?
“哈哈!”
就在两人争执不下之时,门外忽然响起一声清朗而铿锵的长笑!
石中英心头一紧,暗道:“爹也来了!”
为首的正是盟主六合剑石松龄,面含微笑,缓步而入!他脸上虽然带着笑容,但神态间,显得有些严肃。
身后跟着四人,则是华山掌门祝景云、百步神拳邓锦候,风云子赵玄极,倥侗掌门蓝纯青。
这四人都没有盟主那样飘逸。每个人脸上都有着凝重之色。
石中英心中暗道:“这宗双包案,只不知爹如何处置了?”
原来的独角龙王看到盟主和祝景云等人同时赶来,立即洪声道:“盟主来得正好,兄弟倒要请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口气之中,已有责难之意。
石松龄朝他微微一笑。道:“兄弟也会向阁下请教,此事理该由阁下自己来解释清楚才是。”
他不称李兄或李帮主,而称”阁下”,显然也认为原来的独角龙王、是假冒的了。
高翔生阴沉的笑道:”不错,盟主七年之中,处理过上千件武林纠纷,正直无私,是真是伪,阁下自己说吧!”
原来的独门龙王一口气蹩在喉咙里,瞪大双眼,几乎说不出话来,他长长吸了口气、颤声道上:“石松龄,你也认为老夫是假的了?”
石松龄点头道:“不错。”
石中英心头不禁一动,付道:“原来那封信果然是爹写的,爹为什么要把独角龙王骗来呢?”
只听原来的独角龙王怒哼道:“果然是你门安排好的诡计,你们图谋老夫,果然已非一日。”
“哈哈!”
石松龄仰天长笑一声,说道:“阁下这话就不对了,应该说是阁下图谋龙门帮,已非一日了。”
原来独角龙王道:“你说什么?”
石松龄微微一笑,并不答话,走到上首一张椅子上坐下,才含笑朝祝景云道:“景云兄,详细经过,还是你来说吧!”
祝景云躬身道:“兄弟遵命。”接着神色一正,朝原来的独角龙王说道:“那是三个月前,阁下买通李帮主左右,乘李帮主外出,暗把毒药下在酒饭之中,等他毒发之际,以大石击身,沉之于江……”
原来的独角龙不知是心虚?还是气极,总之他整个身干都起了**,大喝道:“你简直一派胡言!”
石松龄平静的道:“是非愈辨愈明,阁下认为祝掌门人说的不实,又可妨姑妄听之,等他说完了,你再加以驳正就是了。”
他果然不失为武林盟主,淡淡的几句,就把暴燥的独角龙王说服了。
只听祝景云续道:“差幸李帮主内功精纯,纵然中毒错迷,但喝了几口冷水之后,人已清醒过来,他外号独角龙王,自然精通水性,一面闭住呼吸。运功挣断铁链,泅至江边,伸手一摸,怀中一瓶龙门帮秘制的解毒丹,未被搜去原来的独角龙王只是冷笑。
祝景云也不去理他,接下去道:“李帮主自知中毒已深,他身上所带解丹,最多只能暂时抑制毒性,无法解去身中奇毒,这就连夜赶去庐山锦绣谷,在黄药师悉心医治之下,始告复原。李帮主为了侦查下毒之人,有何图谋?并未直接回转君山总舵,而在夜间潜入侦查,竟然发现有人假冒了李帮主,在帮中处理帮务。”
原来的独角龙王听到这里,忍不住道:“真是天大的谎言,老夫实在觉得可笑已极!”
祝景云续道:“李帮主当时自然大感惊骇,就悄悄进入副帮主耿承德的房中,说明经过;但可惜耿副帮主也中了慢性巨毒,武功几乎全失,而且帮中实力,大部已为假冒的李帮主所控制,一时不好轻举妄动,才赶来石门山,向盟主救援,盟主才亲笔致函阁下,把阁下请来。”
原来的独角龙王点头冷笑道:“原来正直无私的武林盟主,只听信了一面之词!”
石松龄微笑道:“兄弟处理武林纠纷,从不听信一面之词。”
原来的独角龙王狂笑道:“那么盟主一走有证据的了。”
石松龄缓缓说道:“不错,兄弟至少有三件事,可以证明……”
原来的独角龙王那还忍得住,洪声道:“那三件事,可以证明老夫是假冒的?”
石松龄淡然一笑道:“第一,当然是人证。”
原来的独角龙王道:“你说的人证是谁?”
石松龄一抬手道:“屈总管,你去把那人证请进来。”
屈长贵答应一声,转身朝门外走去。
接着只见他领了一个头戴黑色毡笠,面蒙黑纱,身穿黑衣的人进来。
又是一个黑衣人!
原来的独角龙王洪声喝道:“你是什么人?你怎么不敢以真面目和老夫相见?”
那黑衣人朗笑道:“我是作证人的,我怎会不敢以真面目见你?”
此人口齿清朗,每一个字,都咬得非常清楚。
原来的独角龙王听了此人说话的声音,就好像忽然遇见了鬼进一般,满脸俱是激怒惊骇之色,双目突盯,嘎声道:“你……是耿承德!”
石中英暗哦一声:“耿承德,那是龙门帮的副帮主!”
黑衣人应道:“不错,正是在下。”
一手摘下毡笠,很快揭去面纱,同时也脱去了披在身外的黑衣。
不用说,他和后来的独角龙王一样,如此打扮,可是为了掩人耳目。
这人站在门口不远,并未背向着石中英,是以石中英可以看到他的侧面。
此人不过四旬左右,面貌白皙,像是文弱书生;但双目却深遂得有如两点寒星,一望而知是位内外兼修的高手。
石松龄目光一转,望着原来的独角龙王,微笑道:“阁下现在看清楚了,你们应该不陌生呢?”
原来的独角龙王突然狂笑道:“证人!哈哈!你们既能制造出现一个李天衍来,自然也可以制造一个耿承德来了。”
这句话,听得石中英心中突然如有所触!
“制造出一个人”!那个假的阿荣伯,自然也是他们“制造出来”的了!
这中间果然正在蕴酿着一个可怕的阴谋!
爹和祝伯伯,还有这些掌门人,可能全被他们蒙蔽着!
他几乎要大声叫嚷出来!
只听高翔生厉声喝道:“住口,江湖九大门派,共同订下的法规,天下武林,人人俱得遵守,盟主面前,岂容你如此狂妄?”
石松龄一摆手,制止他说话,一面依然含笑说道:“兄弟方才说过,有三件事,可以为证,阁下既然认为人证不足伪证,那么物证总该取信了吧?”
原来的独角龙王洪声道:“你有什么物证?”
石松龄笑道:“兄弟不是龙门帮的帮主,那有什么物证?但兄弟听江湖传闻,龙门帮在长江上下流域,共有三十六处分舵,李帮主为了统一号令,曾以乌金铸制了一颗‘独角龙王之釜’,龙身有三十六鳞,其文为:‘潜龙在江’出于武林中篆刻闻名的岳麓山人之手,三十年来,一直为龙门帮主信物,阁下既然以李帮主自居,不知此一信物;可在身上?”“独角龙王之銮”,是龙门帮帮主的信物,江湖上无人不知。只要盖上这颗印铃,长江上下游,即使不是龙门帮的人,事无大小,莫不一体遵照。
原来的独角龙王听他提到“独角龙王之空”,有如被人当胸重重的击了一下、脸色发白、切齿道:“盟主说得不错,兄弟身边应该有‘独角龙王之釜’.但这颗印信,兄弟已在三月之前遗失,盟主若是不信,这位朋友,如果确是敝帮耿副帮主,他应该会有令你满意的答覆。”
耿承德冷笑一声道:“阁下不是认为在下这证人不足为证么,但在下可以当着盟主面前,告诉你,‘独角龙王之銮’,三月前确实丢了,它不在假冒李帮主的人手里,它仍在它主人身边。”
他此话一出,在座之人,奠不一齐朝后来的独角龙王望去。
后来的独角龙王探手怀中取出一颗穿着一条乌金细链的小小的印章,解下环扣,朝石松龄面前递去,口中呵呵一笑道:“这是敝帮信物,请盟主过目,它三十年来,一直扣在兄弟身上,未尝须臾离身,也差幸未曾落入歹人之手,才算保全了敝帮三十六处分舵。”
这就错不了!
帮主的信物,岂会轻易遗失?这话谁也不会相信。
原来的独角龙王看到乌王印章,脸色骤变,暴喝一声:“好个贼子,原来老夫印信,果然落在你的手中!”
石松龄接过“独角龙王之奎”,目光一抬,微笑道:“这颗帮主印信、不是假的吧?”
原来的独角龙王脸色狞厉,怒声道:“老夫说过,三个月前已告遗失,不想会落在好人之手,信不信随你了。”
到了此时,真伪之分,已极明显。
石松龄果然不失是武林盟主,他处理任何一件武林纠纷,均不厌其详,细心求证,决不因为他是武林盟主,独断独行,他望了原来的独角龙王一眼,依然含笑道:“兄弟说了,最后还有一件事,当可使二位之间,真伪立判了。”
他不待别人插嘴,一手持着飘胸长髯,微微一笑,续:“弟曾听江湖上传说。李帮主武功盖世,威震长江三令年,掌上功夫,无人能敌,李帮主一身绝艺屯尤以‘天龙十八掌’驰誉武林,博得独角龙王的雅号,据说没有一人能在李帮主手下,走得出十八招,那是因为“天龙十八掌’第十八招‘龙行雷令’,威力之强,即使少林‘大力金刚掌’,都不足以比拟,可说天下无人能挡,二位既然都以李帮自居,兄弟虽然为盟主,也无法断言真伪,二位何不试上一掌,岂不真伪立可分出来了?”
武林中人,到了无法辨别真伪之时,也只有施展他的独门绝技一着才行。
证人可以被人卖通,证物也可能真的遗失,独门绝技,天下之大,只此一家;旁人自然无法假冒。
石松龄说到这里,不容二人开口,接着加重语气,说道:“但兄弟必须声明在先,二位此时,也许心头积愤已深,恨不得一掌把对方击毙,而且以李帮主的掌上功夫,兄弟相信也确有此能,只是兄弟说出此一办法,旨在证明二位之间的真伪而已,因此出手不得太重,纵然二位之中,有一位是假冒之人,也必须留他性命,兄弟要查明他假冒李帮主,到底有何目的?有没有其他危害武林的阴谋?决不能逞一时意气,灭了活口。”口气微微一顿,接道:
“好,兄弟话已说完;大家且让开些,二位可以准备了。”
他这番话,说得堂皇公正,果然是武林盟主应有的态度。
石中英听的暗暗为爹喝采,心想:“爹果然不是容易被人蒙蔽的人,他老人家也许已经洞察这一批人的阴谋,才会这么说法。不错,只要抓住假冒独角龙王的人,自然也可以从他口中供出杀死阿荣伯的凶手了。”
就在他心念转动之际,祝景云等人,已经各自后退了一步。
石松龄依然端坐在上首一张雕花椅上,并未移动。
在他面前不远,原来的独角龙王和后来的独角龙王,对面而立,两人全部目注对方,凝立不动。
这回,因两人要在盟主面前发掌,已由方才的南北对峙,移转为东西相对。
石中英看到的虽是侧面;但这两个人,果然面貌,高矮,举止、行动,甚至连洪亮的声音,和他身上所穿的衣服,无不一模一样,维妙维削他在狄谷,经名师倾囊传授,对易容之术,已深得三昧;但眼前这两人,任他凝足目力,也看不出那一个有一丝破绽?
他自然知道,一个人纵然精干易容之术,也不可能全无破绽。
如果一真一的,不在一起,或可充得过去;但两个人面对面同时站在一起,假冒的一个,决瞒不过人。
这就像古董一样,不论名画、名器,纵然有人把庸品摹仿得和真的一般无二,一旦两件东西放在一起,明眼人一下就可瞧得出来。
就说是孪生兄弟吧,旁人分不清虽是哥哥?谁是弟弟?但他们父母一眼就可叫出兄弟的名字来一样。
但这两个独角龙王,就是令人看不出来!
石中英心头感到无比惊诧,暗暗付道:“莫非这假冒独角龙王之人,脸上并非易容?但不经过易容,又怎么会如此维妙维肖?”
这间卧室,自然十分宽敞,此时早已静寂得没有一丝声息!
石松龄徐徐说道:“二位现在可以出手了。”
一真一假两个独角龙王,所等待的,就是盟主这声口令!
原来的独角龙王洪喝一声:“你小心了!”
喝声出口,左手微屈,提起腰旁,就行停住;右手缓缓提到胸前,五指箕张,状若龙爪,似已满待引发。
后来的独角龙王同样左手提到腰际,右手提到胸前,五指缓缓张开!
石中英看到这里,心中不禁又暗暗奇怪,方才爹明明说过,独角龙王李以衍以“天龙十八掌’威震武林,乃是他独门绝技,天下没有第二个会使。
那么他们此刻使出来的,自然是第十八招“龙行雷令”无疑,何以两个人又会使出同一掌式来呢?
就在两人同样右手提到前胸,五指像龙爪般缓缓对准对方,渐渐张开之际!
原来的独角龙王突然脸色一变!
后来的独角龙王同时洪笑一声,提到胸前的右手,突然掌心一吐,闪电般击出!
这一招,出手如电,简直快到使人无法看清!但听“乒”的一声,不偏不倚,击在原来的独角龙王左胸之上。
原来的独角龙王闷哼一声,一个人登登的连退了四五步之多,一手掩胸,双目尽赤,盯注着后来的独角龙王,口中哼道:“你……”
突然张嘴喷出一口鲜血,往后就倒。
石中英心中暗道:“他果然是假的。”
石松龄适时朗笑一声,站起身道:“李帮主掌法盖世,兄弟今晚总算开了眼界了。”
后来的独角龙王洪笑道:“盟主好说,兄弟在盟主和诸位掌门人面前,那是班门弄斧了。”
石松龄目光朝倒在地上昏死过去的原来的独角龙王瞥了一眼,问道:“只不知此人有无性命之忧?”
独角龙王笑道:“盟主方才已经交代过了,要留活口,兄弟怎敢把他杀死,他虽被兄弟掌力击中左胸,兄弟发掌之时,极有分寸,决无大碍。”
石松龄颔首道:“如此就好。”回头朝屈长贵吩咐道:
“屈总管把他带下去,暂时先收押起来,过几天,等他伤势好了,我要亲自问他。”
屈长贵应了声“是”。从门外招来了两个身穿天青劲装的汉子,架起原来的独角龙王,往外行去。
石松龄修眉微疮,轻轻叹息一声道:“想不到兄弟当了七年盟主,江湖上牛鬼蛇神,各种伎俩,还是如此之多,真使人有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之感。”
倥侗掌门蓝纯青含笑道:“武林中有盟主主持正义,各门各派无不欣然景从,七年来,江湖上已呈一片祥和景象,正是盟主领导有方。”
石松龄豁然笑道:“蓝掌门人夸奖了。”说到这里,忽然回过头来,徐徐说道:“英儿,你可以下来了。”
石中英眼看两个独角龙王一幕两包案,已告澄清,本待悄悄离去。
但因房中爹和祝伯伯等人,尚未离去,在坐诸人,无一不是当今武林中的顶尖高手,自己只要一动,只怕不易瞒得过他们的耳目,是以仍然伏在窗下,不敢妄动。
此时突然听到爹出声呼唤,心头不禁猛吃一惊,暗道:“原来爹早已知道自己躲在窗外了。”
爹既已出声,自己自然不能不下去了。
当下只好硬着头皮,踏着屋瓦,从檐前跃落走廊,跨进中间起居室,走入房中,红着脸,叫了声:“爹。”
直到此时,他才发现自己身上,只穿了一套夹衣夹裤,没有穿长衫,心头更是窘迫。
石松龄脸上露出慈蔼的笑容,含笑道:英儿,你已经来了一会了?”
石中英几乎连头也不敢抬,垂手道:“孩儿方才起来解手,发现有几条人影,在树林间,掩掩藏藏的,朝这里奔掠而来,孩儿只当有什么歹人,侵入咱们庄院,才暗跟踪了来。”
高翔生堆着一脸皱纹,哈哈一笑,道:“贤侄大概没看清是高伯伯吗?高伯伯还不至于当梁上君子。”
他这话虽是玩笑;但显然心中有些不快。
石中英俊脸微红,说道:“后来看清是高伯伯了,但觉得好奇。”
他终究没有江湖经验,说的都是实话。
在坐诸人听得大笑起来,这笑当然是当着盟主面前,不能使石中英难堪,才以笑声来冲淡高翔生的不悦。
石松龄微微一笑道:“这孩子本性还算老实,高兄幸勿介意。”
高翔生大笑道:“盟主言重,兄弟和盟主几十年的交情,那会和孩子一般见识?”
石中英躬身道:“多谢高伯伯。”
石松龄二指独角龙王,说道:“英儿,还不快去见过李伯伯,这位才是真正的长江龙门帮李帮主。”
石中英依言走到独角龙王面前,鞠了一躬。说道:“小侄见过李伯伯。”
独角龙王双目神光炯炯,洪笑道:“贤侄不可多礼,你方才都看到了,是否想得到,咱们两人,谁真谁假?”
石中英恭敬的回道:“小侄起初还当李伯伯是假的,后来爹来了,小侄已经觉得事情并不像小侄想的简单,后来李伯伯确有人证,又有物证,小侄猜想李伯伯应该是真了,只是小侄还有一点疑问……”
“哦!”独角龙王双目注视着石中英,问道:“贤侄但说无妨。”
石中英道:“小侄听爹口气,‘天龙十八掌’,是李伯伯的独门绝技,方才比武的时候,那个假冒的人,怎么使出来的招式,和李伯伯一样的呢?”
石松龄沉喝道:“英儿不得胡说。”
独角龙王呵呵一笑道:“盟主不可拦他,年轻人心里有疑问,才会提出问题来。”一面接着朝石中英说道:“贤侄问的好,此人为了假冒老夫,对老夫平日行动,早已留上心,因此十分熟悉,自然也知道老夫那记‘龙行雷令’的架势,就是因为盟主有不得出手太重之言,他妄想在招式之中,暗藏‘摔碑手’,‘开山掌’一类重手法,侥幸行事,焉知老夫这一招之中,另有奥妙,岂是外人所能摹仿?他当然没有还手之力。”
石中英点着头道:”多谢李伯伯指教,小侄懂了。”
石松龄已经站起身来,说道:“快四更了,李帮主也该休息了,咱们走吧。”
一手牵着石中英的手,朝外行去。
祝景云,高翔生等人跟着走出“听涛楼”就各自向盟主道别,回转宾舍。
石中英由爹牵着手,缓步而行,这一阵工夫,他好像又回到了十年之前,小时候,爹也时常牵着他的手,在这片山间散步。所不同的,从前是不到十岁的孩童,如今他已长大成人了。
不,他在这一瞬间,已经回到了童年,爹温暖的手,温暖了他孺慕的心。
默默地走了一段路,石中英突然低低的叫了声:“爹。”
石松龄脚步微停,接着又缓步朝前行去,蔼然问道:“孩子,你有什么事?”
石中英道:“是关于阿荣伯的事。”
石松龄含笑道:“阿荣不是很好么?”
石中英道:“但孩子亲眼看到他后脑骨被指力震碎,那是千真万确的事……”
石松龄芜尔笑道:“你不是也亲眼目睹他好好的活着?”口气微顿,接着说道:“人死不能复生,那是你中午喝醉了酒,才会有此幻觉,酒能乱性,以后不会喝,还是少喝的好。”
爹一直认定他是喝醉了!
石中英道:“爹,那是真的、孩儿并没有醉,孩儿和你老人家说的句句是实。”
石松龄笑道:“也许是你师父平时和你说些江湖上光怪陆离的故事,说的太多了。”
他还是不相信了!
石中英道:“爹,孩儿觉得事情并不如此单纯……”
石松龄脚下不觉一停,回过头来,目注石中英,轻“哦”了一声。
石中英道:“你老人家方才不是也亲眼看到了:那个假冒李伯伯的人,假冒得如此逼真,假冒阿荣伯自然也极有可能的了。”
石松龄笑了笑道:“真是孩子活,假冒一个人,那有如此容易,别的不去说他,光是身材。举步、言行,要慕仿得维妙维肖,岂是一朝一夕之事?”
石中英道:“但是……”
石松龄没待他说下去,接着道,“假冒李帮主之事,为父早就知道了,那是因为李帮主身为长江上下游唯一大帮,江湖黑道中人,觊觎龙门帮的基业、已非一日,假冒李帮主,就可把龙门帮据为已有;假冒阿荣,又有什么用?”
石中英道:“他假冒阿荣伯,固然没有什么用处,但爹是当今武林盟主,他们假冒阿荣伯,也许心怀叵测,其中隐藏着什么阴谋,孩儿觉得他必可能和那个假冒李伯伯的是一伙的人。”
石松龄目中闪过一丝异采,含笑道:“孩子,也许你说的对,但爹既能担当天下武林大事,如果真有这种事,又岂有瞒得过我?你年纪还小,又没在江湖历练过;许多事情,你不用过问,目前最重要的,还是先安下心来。好好用功。”
说到这里,忽然“晤”了一声,问道:“为父交给你的那本剑谱,你看过了么?从明天起,你先把六式‘剑练内功’先练熟了。”
石中英就了声“是”,道:“孩儿已经看过一遍,只是三十六式剑法,剑谱上只有三十式。”
石检龄颔首道:“不错,那册剑谱,是为父在六年前手录下来的,后来当有武林盟主,下面六式,就一直没时间续完,你先把前面三十式练会了,为父自会传你。”
石中英不敢说前面三十式自己已经会了,他怕说出来。爹会斥自己好高骛远,囫囵吞枣,只有唯应“是”。
石松龄牵着他的手,又走了一段路,看看离“涵春阁”已是不远,才放开石中英的手,和声道:“孩子,夜色已深,你快回房去吧。”
石中英躬身道:“你老人家晚安。”
石松龄含着慈爱,缓步而去。
石中英目送爹的人影,渐渐远去,进入东院门,正待纵身掠起,突听身后有人低喝一声:“接住了!”
一缕劲风,直奔后脑!
石中英暮地一惊,一个练武的人,反应自然极快。
声音入耳,劲风还没打到,他已经身形一侧,左手反手一招,所有暗器接到手中,身子也随着转了过去,目光一注,喝道:“什么人?”
从那人喝出声音,到石中英接住暗器,转过身去,最多也是眨下眼睛的工夫,但等石中英举目瞧去,惟见树影迷离,夜雾正浓,那里还有什么人影?
石中英暗暗惊凛,忖道:“此人好快的身法!”
“接住了!他要自己接住?”
低头一看,手中接住的,原来只是一个纸团,那里是什么暗器、心中暗暗感到纳罕,急忙打开纸团,里面包着一颗尤眼大的蜡丸,和一小包白色粉未。
纸笺上只有寥寥八个字:“请君回房,再作细谈。”
底下当然也没有具名。
这人不知是谁,他在纸团中,掷给自己这颗蜡丸,和一小包白色粉未,不知又有何用?
晤,他要自己回房再作详谈,莫非他已先在房里等候自己?
石中英想到这里,那还迟疑,仍把纸团包好,收入怀中,身形轻轻一弓,悄然掠上屋檐,推窗而入。
他出去之时,已把三面窗户的窗帘全拉上了,房中自然一片漆黑;但石中英内功已有相当火候,目光敏锐,虽在黑暗之中,仍可看得清楚!
房中并没有人。
石中英登时感到自己受了骗,也许方才那人就隐身附近,怕自己搜索,发现了他,才把自己眶回房来!
这也不对,他在纸团中附了一颗蜡九,一包白色粉未,又有什么用意呢?
既然回进房来,自然不会出去了,就算再出去,也未必能找得到这掷纸团的人。
石中英缓缓关上窗户,放下窗帘,打算解衣就寝。
就在此时,只听窗外响起了一声极轻的弹指之声!接着但听一个低沉的声音问道:“石公子回来了吗?”
声音是从南首窗外传来的。
石中英轻轻一晃,便已闪到窗口,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正待伸手去开窗户。
那低沉声音急忙拦道:“石公子莫要出来。”
石中英攒攒眉道:“阁下究竟是何人?找在下有什么事?”
那低沉声音说道:“在下何人,公子知不知道,并不重要,但有一件重要之事,却非公子不可。”
石中英道:“阁下要隔着窗子和在下说话么?”
那低沉声音道:“正是如此。”
石中英道:“好,阁下那就请说吧!”
那低沉声音忽然改以“传音入密”说道,“咱们时间宝贵,在下突然而来,公子也未必肯信任在下之言,那就这样吧,公子不妨打开那颗虹丸来瞧瞧,再说不迟。”
石中英听得奇怪,探怀取出蜡丸,两指指头轻轻一捏,蜡壳破碎,里面是棉纸包着的一颗药丸,顿时异香扑鼻!
石中英八位师父中,有一位精于伤科,自然也传给了石中英。此时闻到这股异香,不觉轻“咦”一声,脱口说:“这是‘太乙至尊丹’!”
“太乙至尊丹”就是那位师父秘制的伤药,专治内腑伤损,纵是重伤将死,只要有一口气,莫不药到回春,效验如神,石中英自然认得出来。
那人仍以“传音入密”说道:“不错,公子认识就好。”口气微顿,接下去说道:“独角龙王李帮主被‘大力金刚掌’击伤内腑,十二个时辰之内,如不得此丹,势将终身残废,也只有公子能去救他……”
石中英听的大感意外,怔的一怔,急忙以“传音入密”问道:“你说负伤的那个,是真的李帮主?”
那人道:“此人是真是假,公子不必多问,但他伤势极重,非此丹不可,公子既知此丹来历,当知在下不是那帮歹徒的同党了,时光稍纵即逝,事不宜迟,公子速将此丹送与李帮主服用。”
石中英手中拿着“太乙至尊丹”,踌躇了下,才道:“阁下既和在下师父相识,在下自然相信,只是李帮主孰真孰伪,关系重大;阁下既然知道此中隐情,应该告诉家父,让家父来处置才好。”
那人说道:“正如公子所说,此事关系重大,而且对方此一阴谋,蕴酿已非一日,公子当知,牵直谨严,不擅心机,一旦知道此事,必然秉公处理,身为武林盟主,当然也只有秉公处理;但这样一来,贼党眼看事情败露,此后必然更加隐秘行事,咱们就更难找得到他们的破绽,后患也就更不可设想,因此,目前还不宜让盟主知道。”
石中英问道:“听阁下口气,好像并不止阁下一人?”
那人笑道:“维护武林正义,武林中人,人人有责,当然不止在下一人。”
石中英道:“在下不知李帮主现在何处?这丹药如何送去?”
那人道:“李帮主被囚禁在西院门外,花园假山之中,公子可从后院绕过去,当不虞被人发觉。”
石中英道:“在下没去过西花园。”
那人又道:“假山在花园西北首,公子从后院去,只要越过高墙,即是假山背后,此行不宜梢露形迹,在下是说,公子不能让任何人看轰!一点影子,当然,假山中一定有人看过,公子只须把那包白色粉未,用指甲挑上少许,朝他们迎面弹去,即可使人瞌睡,但公子行动宜速,进入石室,李帮主可能仍在昏迷之中,你喂他服下丹药,必须及时退出;而且更须恢复原状,不可留下一丝痕迹。”
石中英点头道:“在下省得。”
那人又道:“此事十分重要,公子务必小心,在下预祝公子行动成功。”
石中英道:“好,在下这就去。”
窗外那人寂然不再说话,敢情已经走了。
石中英虽然不知此人是谁?但他持有九位师父中一位师父的“太乙至尊丹”。
这不是普遍丹药,据师父说,他化了十二年功夫,才采集到几种难觅的药草,一共只炼制成十六颗药丸。
这样难得的药丸,师父自然不会轻易与人;由此一点,他对这人说的话,自然深信不疑。
“哦!”石中英忽然心头一动,暗想:自己离开巡谷那天,师父曾说;要自己去承担一件十分艰难的任务。
又说,这件事,是爹要自己去做的。
莫非师父说的,就是这件事,要自己暗中协助爹,侦查一件正在酝酿中的阴谋。
难怪爹要叫师父谆谆嘱咐自己,连在狄谷练武之事,都不可向人提及。
他越想越直觉自己料的不错,当下那还怠慢,轻轻推开北首窗户,穿窗而出,沿着山麓小径,施展轻功,提气飞掠。
石家庄偌大一座庄院,就建在这座小山的山麓问。
小山当然不会大高。
石家庄院的东首是一片斜坡,山坡间遍种桃李、松竹,因地制宜,点缀了几幢小楼,是为宾舍区之所。
石中英回家不过三天,还没去过西花园,他照着那人说的途径,从东首山麓,穿过庄院后面,果然一道高墙,迄迎向西,看去占地极广。
这时四更已过,天黑如漆!石中英那还犹豫,双足转点,凌空而起,轻飘飘落在墙头之上。
那人说的没错,离围墙不远,就有一座耸立的假山,假山上还盖着一座茅亭。
茅亭四周,有几棵修剪整齐的树木。
石中英目光朝四外迅速一瞥,立即长身掠起,一下飘落亭前。
树木虽不高大,也有一人来高,在夜色浓重的时候,站上一个人,确也不易被人发现。
石中英这回仔细的打量了四周情形;假山前面,是一片荷花池塘,中间架以曲折小桥。
左首一片竹林,隐绰绰有两间平房。右首有一条曲折长廊,两边种着不少花卉。
只要看这地形,这里该是花园中较为偏僻之处。
此时当然看不到人影,但石中英还是察看的十分仔细,才悄悄的沿着假山石级,往下行去。
小径自然十分曲折,快到山脚之时,就折入假山之内,这是一条小小的回廊,通向山腹。
石中英在行走之时,当然耳目并用,走的十分小心,当他踏进这条回廊之时,他已隐约听到了两个人的呼吸。
不用说这两人自然是看守的人。石中英从他们细长的呼吸声音,已可确定这两个看守的人,一身武功,大是不弱。
他悄悄掩近山腹问的一间暖阁,以背贴壁,偏着头往里看去。暖阁地方不大,只有一张圆桌,几张木椅,靠近门口的两张木椅上,对面坐着两个身穿青色劲装的汉子。屋中没有点灯,两柄长剑,就搁在他们面前的圆桌上。
里首正中间,果然有两扇门户,但因门上彩绘,和四壁相似,若非细看,决难发现。
石中英心中暗道:“这两扇门内,大概是关人的石室了。”
他经过这一阵打量,心中已经宽了不少!
因为屋中两人武功虽然不弱,但比起他来,就差得多了,至少他可以清晰的看到他们,而对方两人,却并没有发现他。
石中英微微一笑,用指甲挑了少许白粉,朝右首那人弹:去;那人在黑暗中,眨着眼睛,浑似不觉。石中英毫不怠慢,接着又挑了少许粉未,依样葫芦,朝左首那人弹去。那人当然也不一无所觉。
不过转眼工夫,两个劲装汉子,不约而同的打了一个呵欠伏下头,靠着圆桌,昏昏睡去。
石中英不敢耽搁时间,闪身而入,走到里首,凝目一看,两扇门上,横着一道铁闩,还锁了二把大钥匙。
这本来不是一件难事,只要把钥匙扭断,就可以进去;但石中英记着那人的话,退出之时,必须恢复原状,不可留下一丝痕迹,扭断了锁,岂非留下了痕迹?
他迅速转过身去,在两人身上,一阵掏摸,总算在左首汉子腰间,找到了一把铁锁。
当下迅速打开铁锁,然后再把铁锁挂在左首汉子的腰间,回过身去,拔起铁闩,但手推开两扇门户。
这一推,石中英发觉这两扇门竟然十分沉重;触手生凉,原来竟是两扇铁门。
石中英心中不禁暗暗奇怪;忖道:“难道假山下这间石室,爹在建造这时,就准备囚人用的,不然,何用这样厚重的铁板做门?”
铁门启开,进门就是一道石级,往下而去。
石中英看的又是一怔,他原以为门内就是石室,如今才知道石室还在地底。假山之内,已经黝黑无光,这道石级之下,自然更是伸手不见五指。
须知一个内功精纯的人,纵能在黑暗中视物,但仍须凭藉些微的天光,才能看的清楚。
譬如这假山山腹之中,一般人已经伸手不见五指;但因假山必须是叠得剔透玲戏,仍然有许多地方,仍可以透射进天光,石中英就凭仗着这些微星月之光,才能看得清暖阁中的事物。
但地底石室可不同了。石室既在地底,只有一处通路,自然透不进一丝天光。没有天光地方,除非你练成佛家“天眼通”神功,否则任谁也休想看得到东西。
石中英自然懂得这个道理。他看到铁门之内,是一条往下去的石级,就立时转身,再次回到左首汉子身边,从他身上,取出两支火招子,才拾级朝下走去。
刚走十来级,石级忽然一折,朝后弯去。
石中英晃亮手中火招子,随着石级往下。
这样又走了二十来级之多,石级尽头,已是一间空旷的石室。一股浓重的霉气,迎面而来。
石中英凝目瞧去,只见独角龙王李天石双目紧闭,盘膝坐在那里,神色委顿,不言不动,状若老僧入走一般,只要看他神色,一望而知他中那一掌,果然伤势极重!
只是那人认为他可能仍在昏迷之中,但他仗着数十年苦练的功力,总算坐了起来。
石中英急忙奔了过去,到得他身边,口中低低叫了声“李伯伯。”
独角龙王听的不觉一怔,缓缓的睁开眼来,一双失去神威的眼睛,望着石中英,问道:
“你是石世兄”
石中英手中拿着“太乙至尊丹”,点头道:“老伯伤势沉重,快把这颗药丸服了”
独角龙王脸下飞过一丝奇异之色,疑目问道:“这是什么药丸?”
显然,他已闻到了“太乙至尊丹”的异香。
石中英道:“这是专治内腑重症的伤药,老伯服下此九,伤势即可痊愈。”
独角龙王微微叹息一声道:“不错,老夫中了那厮一记‘大力金刚掌’,内腑伤势极重;但纵有灵丹,治好内伤,老夫之毒未解,也是无济于事。”
他果然是被“大力金刚掌”击伤的!
石中英听不禁大感惊异,看来“那人”说的不假!
只是“大力金刚掌”是少林绝艺,难道那个独角龙王使的不是“天龙十八掌”?
最使他惊诧的还是独角龙王后来那句话,好像除了被“大力金刚掌、’击伤之外,还中了“散功奇毒”!心中想着,不觉问道:“老伯还中了散功毒药?”
独角龙王失去神光的目中,射出发了愤怒之火,切齿道:“老夫若不是被人暗下散功毒药;凭那厮一记‘大力金刚掌’又如何伤得了老夫?”
石中英心中忖道:“看来这些贼党,处心积虑,果然已非一日,可惜爹还被他们蒙在鼓里。”接着忙道:“老伯先把此丸吞下,时间不多,晚辈还得赶快出去。”
独角龙王问道:“世兄,这颗药丸,可是石盟主要你送来的么?”
石中英只得点点头道:是的,老伯快请服下,晚辈还要回去覆命。”
独角龙王道:“如此说,石盟主也已看出来了。”
石中英道:“是的,只是家父还未查出这伙人的来历,不好打草惊蛇,要委屈老伯暂时忍耐。”
独角龙王颔首道:“令尊为人正直谨严,老夫知道他必有用意。”
当下欣然从石中英手中,取过“太乙至尊丹”,纳入口中。
石中英不敢在石室中多耽,说道:“委屈老伯,晚辈就告辞了。”
独角龙玉颔首道:“世兄代我向石盟主致意。”
石中英答应一声,匆匆退出,熄去了火悄子,关好铁门,上了铁锁。
仍循假山石级而上,纵身掠上墙头,一路施展轻功,赶回“涵春阁”,差幸没撞上人,依然穿窗而入。
就在石中英穿窗而入,回到房中的同时,离”涵春阁”不远,一处花林中,像幽灵般闪出一个苗条人影,望望“涵春阁”,足尖儿拨着草丛,低低的道:“看来他果然是……
唉……这叫我怎么办才好呢?”
楼上,石中英当然也没有睡熟。
他从种种迹象看来,被囚禁在假山石室中的独角龙王,是真的李天衍,已经无可置疑。
那么也可以由此推断,假的独角龙王,和假的阿荣伯,该是一伙的人了,也不会错了。
师父要自己下山,说是爹要自己来办的事,自然也就是这件事了。
自己回家不到三天,就发生了两件事,自然并不偶然,也可见这些贼入的阴谋,已在逐渐发动。当然除了这两个假贼人,自然还有很多羽党,自己要如何着手去侦查才好呢?
总管屈长贵,八卦门的掌门人高翔生,这两个人,会不会也是贼人一党?
对了!贼人把每一个假冒的人,都扮的维妙维肖,而且一点也看不出他门脸上经过易容。或是戴着人皮面具。
既是假冒,当然不会是天生成的,自然只要找出他们的破绽来,也就可揭穿他们的阴谋了。想到这里,心头不觉一惊,抬头看去,这一阵工夫,窗外已经透进曙光。
石中英一晚未睡,这就盘膝坐定,缓缓吐了口气,就瞑目守一,运气行动,不大工夫,便已进入忘我之境。等他醒来;一片金黄阳光;已经照上窗!
石中英披衣下床,开门出去,春娇早已站在门口伺候,急忙端了一盆洗脸水进来。石中英盥洗完毕,春娇已把窗帘挂起,打开了窗户。
石中英缓缓走近窗前,但见山坡间繁花如锦,落花缤纷,清风徐来,使人精神为之一爽。
只听春娇在身后说道:“公子请用早点了。”
石中英“嗅”了一声,回过身去,圆桌上早已摆好了一碗桂花冰糖银耳。一碟赤豆糕,和一盘烧卖,还在冒着热气。
春娇拉开了倚子,伺候石中英坐下。一面俏声道:“这是小姐昨天吩咐小婢,要厨房里做的,小姐说,这些都是公子小时候最爱吃的东西。”
石中英抬脸笑道:“我小时喜欢吃什么,小姐如何会知道的?”
春娇嫣然笑道:“小姐自然听庄主说的了。”说到这里,忽然“哦”了一声,又道:
“小婢还有一件事,忘了向公子禀报呢,方才总管着入送来四盒绿豆糕,说是长根师傅一清早亲自送来的。”
石中英道:“也是小姐叫人去定做的么?”
春娇道:“不,是老管家昨日一早上街去定的。”
老管家,自然是阿荣伯。
他知道自己从小爱吃绿豆糕,昨天上午还巴巴的上街去定,没想到下午就惨遭贼党杀死!
石中英想到阿荣伯的遇害,心头不禁一阵难过,似乎要掉下泪来。
春娇站在一旁,看他忽然停筷不语,不觉偏着头道:“公子怎么啦?”
石中英道,“没什么?我眼睛里好像掉进了些灰尘。”
春娇道:“这怎么会呢?啊,要不要小婢给你吹一吹?”
石中英用手拭一下,说道:“不用了。”
春娇赶快取了一条面巾送上。
石中英拭过眼睛,放下面巾。
春娇道:“公子快趁热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石中英本待站起,但因春娇说过,这是妹子特地要厨房为自己做的,自己要是不吃,妹子知道了,准会不高兴。
当下就取起牙著,吃了一块绿豆糕,和几个烧卖,又用银匙舀着白木耳,吃了几口,才行停住。春娇望着他,道:“公子怎么不吃了?”
石中英道:“这些年,我习惯不吃早餐,已经吃的很饱;了。”
春娇道:“那么小婢给公子去沏茶。”
石中英摇摇手道,“不用了;我还要到书房里去。”
春娇望望他,欲言又止,接着说道:“公子刚吃了早餐,不休息一会再去。”
石中英笑道:“我刚起来,还休息什么?”
春娇又道:“小姐也快来了,公子不等她么?”
石中英道:“我很快就回来,小姐来了,就要她在这里等我好了。”
随着话声,举步朝房外行去。
春娇不敢阻拦,只得任由他出去。
石中英出了“涵春阁”进入东院门,一路穿廊而行,到得书房门口,只觉得书房中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
心中暗暗觉得奇怪,忖道:“难道爹还没起来?”
正待掀帘进去!
只见那个在书房伺候茶水使女,从回廊上走来,她见到石中英,连忙躬身道:“小婢见过公子。”
石中英问道:“爹呢?还没起来么?”
那使女道:“庄主早就起来了,方才和几位贵宾,都到西花园里去了。”
石中英听说爹和几位贵宾,都去了西花园,“几位贵宾”,自然也包括了独角龙王。
他本待立即赶去西花园,藉口向爹请安,大白天里,好仔细瞧瞧独角龙王脸上,究竟是易了容?还是戴了面具?
但继而一想,此时有爹在座,自己总不好眼巴巴的瞪着独角龙王直瞧,而且在座诸人之中,难保没有贼党,自己稍一不慎,落在对方眼中,岂不打草惊蛇,先露了破绽,算来找独角龙王,远不如去找假冒阿荣伯的人,看他对自己又有何说?
那使女眼看石中英站在门民没有作声,一手打起帘子,说道:“公子可要在书房里坐一会么?
石中英道:“不用了。”
话声一落,转身循着长廊,朝后进走去。
这一路行来,他想了许多小时候的事情,准备考考那假冒阿荣伯的贼人。只要他答错一句,自己先下手为强,就把他拿下了,非要逼着他说出实情来不可!
打开角门,一片绿油油的菜畦,已在眼前!
石中英脚下并不稍停,很快越过菜畦,走近板门。
板门只是虚掩着,石中英也没作声,一手推开板门,昂首朝里走人。
客堂中静悄悄的没见人影,石中英一直往里问冲去,就当他一脚跨进厨房,不由的怔住了!
原来他目光一注,就看到阿荣伯直挺挺的扑卧在地上,一动不动。
老地方、老样子、这情形跟昨天看到的一模一样!
怪事!昨天阿荣伯的尸体已被移去了,怎么还会躺在这里?
石中英几乎怀疑自己真的发生了幻觉!他用手拭了拭眼睛,再定睛瞧去,阿荣伯的尸体,依然扑卧在那里。
这自然是真的了!
石中英心头一阵激动,泪水盈眶,缓缓的朝阿荣伯身边走去,口中说道:“阿荣伯,你死的冤枉,我一定给你报仇的……”
就在他刚走到阿荣伯身前,话声未落!
阿荣伯扑卧着的人,忽然一个翻身,直挺挺的厥然站了起来。
姜黄带着死灰的脸上,忽然冲着石中英毗牙狞笑,高举双手,作出扑攫之状!
石中英猛然一惊,心头暗叫一声:“尸变!”
正待往后疾退!耳中突听“绷”的一声轻响,那是机簧弹动之声!
紧接着但见从阿荣伯右手掌底,激射出一蓬蓝芒,朝自己迎面飞来!
石中英虽然被阿荣伯的尸体突然站起来,深感惊骇;但他总究身具极高武功,反应也极为灵敏。耳中听到机簧之声,已然心有惊觉,等到蓝芒飞射而来,他双足原地不动,施展‘铁板椅”工夫,一个人跟着往后仰倒下去。
这一段话,说来较慢,其实快得何殊电光石火?
石中英仰卧下去,一蓬蓝芒,就像风飘雨丝一般,从他身上飞掠而过。
不用说,这一蓬蓝芒,自然是喂过剧毒的细小暗器无疑!
那么由此类推,这阿荣伯的尸体,自然有人故意伪装的了!
石中英心头不禁大怒,剑眉一扬,口中大喝一声:“好个恶贼!”
足跟用力,人已随着话声,挺身而起!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石中英起立之际,那假装阿荣伯尸体的人,口中忽然“啊”了一声,又仰面跌了下去。
石中英心头甚是气怒,冷笑道:“朋友不用假装了,还不给我起来?”
阿荣伯的尸体仰跌下去之后,四平八稳的躺着,对石中英的喝声,恍如不闻,动也没有动。
石中英怒道:“你认为在我面前装死,就能逃、得过去么…”
阿荣伯的尸体依然没有动静;但石中英已经瞧出情形有些不对,那是阿荣伯喉头正在冒着袅袅黄烟!
不,他喉头还在流着黑血!人血都是鲜红的,如果是尸体,那就不会有血,这人流出来的,竟然是黑血!
石中英不觉朝前走了两步,凝目看去,原来这假扮阿荣伯尸体的人,喉头正在溃烂,已经烂了一个大洞。黑血就是从溃烂的洞中流出来,而且愈流愈多,创口也愈烂愈大,蔓延极快。
石中英心中暗暗惊凛,忖道:“看样子,这人喉间,好像中了什么剧毒暗器!”他向自己射出一在喂毒暗器,那么又是什么人,用喂毒暗器杀了他呢?”
想到这里,心中不禁突然一动,暗道:“不错,又是杀人灭口,他同党眼看自己从地上挺身而起,怕他落在自己手中,供出什么话来,才以毒药暗器结果他的性命!”
就在这一瞬工夫,假装阿荣伯尸体的人,全身都已冒缕缕黄烟,一个身躯,血肉几乎已快要化尽!
只剩下一具其黑如墨的骨骼,甚至连骨骼都在逐渐腐蚀!——
文学殿堂赤雷扫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