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花集》?”
史太太顿时来了兴趣:“那部言情集可算是火遍春闺了。姑娘夫人们喜欢,我也再追。虽然我不通诗书,但也觉得那文笔极好,堪称字字珠玑!
你知道现在南都女子最喜欢说的,就是‘英雄难遇,真爱无价’这句话。”
她语带兴奋,忽觉不妥,咳嗽一下严肃说:“小小年纪,这种歪书少看为好。
女人能力再强,归宿也是嫁人。她看不上我公爵府,难道想当皇后不成?”
沈仙车撇嘴:“说不准嘛……”
对这种狂言,史太太直接无视:“若是感情陌生,可以培养嘛!我儿与她同龄,多处几日,自然水到渠成。”
沈仙车摇头:“不是感情的事,是……野心!”
“怎么又扯到野心去了?”
“读一本书,每个人的看法不同。比如这英花集,以女人视角讲述古今名将的爱情故事。
连你在内,百分之九十九的女人,都痴迷于其中的爱情。但百分之一……比如小女。
她追这本书,不是追言情那部分,而是喜欢英雄建功立业的那部分……如你所说,文笔太好了,看得小妮子热血沸腾。”
沈华车对表情古怪的史太太说:“对比持家国公府,恐怕她更愿意……接我的班,争霸商界!”
史太太呆住,惊呼:“那不是终身不嫁?嘿我说你这一家子怎么尽出妖孽啊?”
“人以群分,也许是上辈子的冤家,这辈子重聚!”
沈仙车缓缓说:“她,她娘,我,都是时代的怪胎,混世的魔王。”
“啊嚏!”
人楼一层。一少女紫发窈窕,黄脸雀斑,轻灵穿梭于热闹的人群中。忽然一个喷嚏,打得涕泗横流。
掏出手绢一边胡乱抹,一边鼻子发出“吸吸”怪音,作为女子实在不雅。
旁人看了皆感厌恶。有书生连连摇头,口说不知羞耻。
“吸……一定是沈仙车又跟人说我坏话了。小毕扬子良心大大滴坏!”
她把手绢赌气一揉。裹着鼻涕,直接丢给那书生。在书生恼羞成怒前,大笑远跑……
“看你这表情,怎么还洋洋得意的?
史太太一脸不可置信:“活曹操,你女儿是要终身不嫁啊,你当爹的没表示?”
“接我的班怎么就终身不嫁了?接班和结婚不冲突。”沈仙车反问。
“先不说你几个儿子在排队,女子继承家业也不是没有。但为防止家产向外,肯定要立誓不嫁呀,这是规矩!”
“规矩?”
沈仙车睁大眼睛,“天真”望她:“我守过规矩吗?”
“……”史太太无语。
想起眼前男子的种种作为,忽感他女儿这事一点不稀奇。试探问:“你是要她夫婿……入赘?”
“这我就管不着了。因为她能接班只有一个情况,那就是我死了。一死百了,了无牵挂呀!”
史太太正色:“活曹操……别说这话!”
沈华车听出其中关心之意,笑说:“我从来认为,规矩是人定的。规矩的目的是让人更快乐的生活。
如果因为规矩让自己不快活,说明规矩有问题。那就得改得……让我快活!”
最后四个字,说得斩钉截铁不容更改。
史太太看他半晌,说:“你庶子主家,走私海商,结盟倭主,交好蛮夷,一夫二妻……
沈仙车,你所作所为,的确不符规矩。难道你没想过自己是错的吗?”
“王者悬崖不勒马,强者从不认错!”
沈仙车眼神锐利而狂热:“沈某不会错,错的只是天!
比如,它让隔海的那位雄主盛年而死。不仅一举断了本国前途,也断了沈某长达二十年的雄伟计划……”
略略低头表示遗憾。但随即昂首,宛如被压制的火苗,炎锋却始终向上。
“大不了从头再来!沈仙车不信命,所以沈仙车的女儿,同样也不信命!她会以自己的方式,昂首走完一生。而不会对天折腰,屈尊委身于凡骨!”
“嗯……嗯?”
史太太听过味来,柳眉竖起,一把扯他头发:“我听清了活曹操!敢当着我面,骂我儿是凡骨,你好大的胆子!”
“疼……抱歉……世孙聪慧必成大器!”
沈仙车头发被拽得脑袋歪移,忙打哈哈:“太太也非常人啊!明知小女身份,还能如此唯才看重。此等胸襟气度,真乃世间无双!正因如此,咱俩才能成半个知己啊”
“这还差不多!”
史太太松手:“相交那么多年,你说出这话感动死我了……等等,半个知己?”
“当然,沈仙车有三个半知己。
一个,两年前在东瀛已经死了。一个,在巫山蝶母宫没了消息。还一个,在燕山补天城足不出户。最后半个,就是太太您了!”
“罢了罢了,不识抬举的东西。想来我儿洪基凡骨一个,配不上你的天之娇女!”
史太太转身就走。沈华车叫道:“等等!多年交情,今天拒绝你蛮不好意思,免费给你提个醒!”
“哎呦何等荣幸……什么醒?”
“你和世孙今晚便衣来此,很好。不要公开露面,也不要管事。带世孙见见世面后,就回去吧!”
“嗯?活曹操你又搞什么鬼?聚仙楼是老娘地盘,你可不要胡来!”
“不是我要胡来,是你们的上面,要胡来!”
史太太脸色一变。
沈华车微笑提醒:“我知道国公府没收到预告,那只能解释是故意而为。
其中深意,你们自己揣摩。提醒一下世子和徐公爷,今夜大河风起!早做准备,别犯低级错误。”
史太太想了一会,试探问:“我听说,皇上有意让海孤峰……巡抚应天……”
“这事我还想问你呢,没想到你也是‘听说’!我说太太啊,你不觉得最近你们总是‘听说’,没一个准确的情报吗?”
沈仙车语带警告:“这对国公府可不是好兆头!”
史太太走后,沈仙车继续看戏。周围喧嚣热闹,他的心却散了。
聪明绝顶之辈,也必是执念极深之人。
东瀛死去的那个男人,既是沈仙车的挚友,知己,也是他霸业的关键因素。
两年前,那人的死亡对他打击太大,至今仍耿耿于怀。
刚才又提此事,虽然沈仙车展现了良好气度,但内心……
“小毕扬子,他妈的贼老天……”
沈仙车低骂:“两年前的天历十年,不止是东边东瀛的那位。
北边蒙兀的阿拉旦汗,西边的魔教教主,南边的霸海孽龙,还有中央宰执天下的张白龟……
莫非真有冥冥天意?
东南西北中,五位影响天下的盖世豪杰,竟在同一年去世……
又一个大乱之世即将来临!
龙椅上的少年天子啊,这是你的幸运?还是你的不幸?真的……只有天知道!”
他掌打节拍,失神吟念:
“人间五十年,与天相比,不过渺小一物。
看世事,梦幻似水。任人生一度,入灭随即当前。
此即为菩提之种,懊恼之情,满怀于心胸。
放眼天下,海天之内,岂有长生不灭者。”
聚仙楼一楼。
“筱无相拜见世孙!”
“曹柏拜见世孙!”
“别弄这些劳什子,今天我和太太是便衣前来。沈妹妹在哪,你们找到了吗?”
年幼的魏国公世孙徐洪基,正督促他两个新跟班找人。
筱无相和曹柏皆不想费这个劲。而且这人多繁闹的,这祖宗外一出点事,万万担不起。
筱无相说:“世孙……公子恕罪!沈家姑娘身边自有护卫守护。说不定她玩好了,就回父亲身边去了。”
“这么讲也有道理,算了不管她了。”
徐洪基自有想法。算着时间,兴奋说:“你们俩知道什么好玩的地方吗?我可是难得出来一次,在太太寻我前,一定要尽兴!”
筱无相还没说话,曹柏献媚抢道:“公子,小人想到了去处,绝对好玩。”
“在哪儿?”
“舞台幕后,所有戏子伶人休息准备的地方。”
曹柏急说:“公子不想看看,那些台上风光的妙人,幕后在干些什么吗?
还有好多杂技的道具动物等等。尤其是南都四俊,其他三俊都在那儿呢!”
徐洪基眼前一亮:“有趣,走!”
筱无相冷眼旁观。曹柏说着好听,最后一句话,证明还是色心不改,要去找那小柳儿。
同为四俊他自是清楚,柳双雁乃名将之后,骨骼清奇,天资极高。且性如烈火,喜怒无常。
他家境已没,但仗着武艺高强和魔王性格,竟混成南都有名的恶霸头子!
曹柏这丑样,万一把他惹怒,火烧聚仙楼也做的出来!筱无相不介意柳双雁暴揍曹柏,不过聚仙楼……还轮不到他烧!
传说盐行龙头楚云帮,富可敌国!有白玉为堂金作马,珍珠如土金如铁的美谈。
这次帮主大寿,表演除戏曲之外,还有托偶、影戏、八角鼓、什不闲、子弟书、杂耍把式、像声、大鼓、评书等各色才艺。
众艺人皆知这次是大金主,因此表演起来更加卖力。舞台幕后,聚集了男女老少无数艺人,弥漫着紧张的备战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