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26.应晓其意
“真让人惊讶,鲑鱼是在责怪我吗?”
看着怀抱着祭囃子戎樱坐起身来的绯道时不知,无晓饶有兴致的摸着自己的下巴,以审视的目光注视着时不知的双眼。
“啊不...我没有那个意思......”
“别这么慌张,我又不是在责备你。倒不如说,你小子这样的态度反而更好了哦。相比较于我刚把你捡回来的时候,现在伱的反应可更像是个正常人咯。”
还不等时不知慌乱的辩解,无晓便一脸愉快的伸手在他的头上拍了拍。
“毕竟说到‘没有缘由’的信赖,你小子跟祭囃子相比可是要严重得多啊。”
“那是因为先生您救了我的命啊。”
“但就我来看,那并不算多么充分的理由。说到底,当时与其说是我救了你,倒不如说成是你自己一步一步的从死亡边缘爬了回来哦。”
无晓听着时不知的回答,干脆坐到了他的对面,认真的与他对视着。
“我当时所做的事,只是随手杀掉了几个下三滥而已。是你自己顶着长期的虚弱,从流魂街的边缘走出来的。如果硬要说的话,就算是之后我把你带去了颇罗堕家,那也是因为你的意志令我感到了愉悦而给予你的回报而已。这是从一开始就说定了的事情。”
“......”
面对无晓的言辞,时不知只是以沉默作为回应。
是啊,这是在几十年前,他们两个还在颇罗堕家的时候就说好了的事情。
黄泉坂无晓与绯道时不知之间,不存在‘恩情’‘报答’之类的关系,一切全都是‘交易’。
因为他身上具备着令无晓侧目的东西,所以无晓教导他剑技、为他寻找了鬼道的老师、让他加入到了十四番队之中......
但绯道时不知觉得这说不通。
他自认是没什么价值的,死了也无所谓的小角色。没有家人,没有友人,没有爱人,没有目标,没有愿望。一无所有,一无所得。
天生的灵力并非恩赐,而是一种诅咒。长久没能进食而虚弱不堪,饱经蹂躏的身体脆弱得像个精致的瓷器,皮肤会被阳光灼伤,骨骼只要稍微用力就会折断,嗅觉和味觉完全失灵,双眼浑浊什么都看不清,一点灰尘就能让他呼吸困难。
可以说与他相比,绯道区那些被打断了腿,只能靠乞讨为生的人都算得上是健全。
但是,他活了下来。在那连如同地狱一般的流魂街边缘,比很多比他健康得多的人活得还久。
绯道时不知,就这样连他自己都感觉莫名其妙的活了下来。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毕竟时不知从未有过什么期望,只是觉得自己还没死,就稍微挣扎一下罢了。
直到,那一天。
衣着光鲜,看起来像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的无晓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就那么轻描淡写的解决了那些欺辱他的人。
————如果跟上他,或许能够活得更加轻松。
那个时候,绯道时不知就是抱着这样单纯的想法跟上他的。或许会被无晓一刀斩了这种可能,似乎从未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不,还是说因为‘就算死掉应该也比继续在那里活下去要幸福’而忽视掉了这种可能呢?
总而言之,他就这样一步一步的跟在无晓的身后,走过一天又一天,走过一区又一区。
到了最后,他完全就是凭借着本能机械性的挪动着身体。
然后,被夸奖了‘很有骨气’。
仔细想想,自己哪来的什么骨气啊。只是条不知道该在什么时候去死的病狗罢了。无数个夜晚中,绯道时不知都在如此嗤笑着嘲讽着自己。
在过去,除了这条命以外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他能够随波逐流,随遇而安的只要接受遭遇的一切,什么都不需要考虑。
归根到底,曾经的他没有思考那些问题的富余,即便只是单纯的活下去,就已经耗尽了他的全力。
但在‘拥有了一切’之后,他却无法保持过往的态度了。
绯道时不知必须要为自己今后的行动找到一个理由,就像过去那样‘只要还没有死去,就竭尽全力的活下去’的理由————而他找到的答案,便是‘报恩’。
没错,只要像过去那样接受一切的不合理,完全不去考虑任何事情,依照无晓的想法去做就好。
他曾认为自己直到最后都能以这样‘轻松’的方式活下去,但今天他忽然发现,果然还是做不到。
祭囃子戎樱,这个有些吵闹,有些不合时宜的少女,已然在不知不觉间融入了他的生活之中,成为了虽不明显,但已经足以称之为‘人生目标’的存在了。
绯道时不知低下头,看着怀中戎樱那还挂着几分焦急的脸,露出他迄今为止最为诚挚,最为温柔的笑容。
“啊,我明白了,先生。”
“表情不错哦,小子。”
清楚的看到了时不知表情的变化,无晓露出了吃到了好东西的愉快表情。他伸出手,在时不知的额头上弹了一下,随后站起身,拍了拍身后粘上的沙砾。
“接下来你要去哪?是回到分队,还是跟我一起?”
“在那之前,我能问先生一个问题吗?”
踌躇片刻之后,时不知抱着戎樱也站了起来。他微微仰头与时不知对视着,这样说着。
“当然可以。”
“先生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会很危险吗?”
“嗯...之后我应该会跟八千流放开全力的打上一场。你觉得如何呢?”
无晓看了看时不知怀中的祭囃子戎樱,便已了然他这问题的由来。毕竟此时的戎樱,可以说是完全没有自保的能力的。
“...我明白了,那么请先生带上我和戎樱一起吧。”
权衡了几秒后,时不知给出了这样的回答。
相较于继续在虚圈漫无目的的探索,果然还是跟在无晓身旁更加安心。
“说起来,我还以为你会问我这虚的灵压是怎么回事呢。”
无晓随手造出一辆板车,让时不知坐在上面。他一边拉着车不紧不慢的走向卯之花八千流的方向,一边饶有兴致的这样问着身后的时不知。
“没有必要啊,先生就是先生,无论是虚还是死神,都只是我认识的那个先生。”
看着无晓此时的装束,坐在板车上的时不知眼中闪动着明亮的光。
“唯独这一点,怎么都不会改变。”
“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