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席间顿时就安静几分。
云晔和许凌神色怪异的打量着沈阮,就连骆闻息也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可是偏生沈阮并不觉着自己有说错什么,她在几人的目光下坦然的喝了一盏茶,尔后搁下后,才说道:“你们作何这般瞧着我?可是我脸上有东西?”
说着,沈阮便抬手想要擦自己的脸,可手还没举着,就被骆闻息的扇子给拦下:“什么都没有。”
“那你们瞧我作甚?”
“当然是瞧你好看。”骆闻息笑道。
这话委实是有些孟浪。
沈阮不悦的挑眉看了骆闻息一眼,后知后觉的才发现自己刚才到底是说个什么。
不过沈阮觉着也不怪自己,自打她知晓骆闻息就是她的小叔叔后,骆闻息那副二世祖的模样,在这儿便完全不存在。
只是这一层身份,并无旁人知晓罢了。
但沈阮对于自己说错话压根就不以为然,甚至是还抬眼盯着云晔和许凌,直到两人出声符合后,这才心满意足的颔首,将带有几分压迫性的目光从两人身上挪开。
他们虽是认识沈阮也算有不少的时日,可到底接触的日子不长,并不清楚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只是觉着她身为一个女子,有时候手段实在是过于狠辣残忍了些。
但对于平日她所展现出来的,也大多是沉静冷漠的一面,这还是云晔第一次见着沈阮这带着几分骄横的模样。
说实话,并不讨厌,甚至是还有几分可爱。
菜肴很快就被端上来。
都是沈阮原先爱吃,可自从来到大燕后就再也没吃过的一些玩意。
这些菜式都偏向大梁那边的口味,也十分合云晔和许凌的心意。
一顿饭,倒也算是宾主尽欢。
“没想到,沈姑娘竟然会喜欢这些菜式。”吃完后,等彼此都搁了筷,沈阮便听见了云晔的声音。
沈阮下意识的问道:“那云公子以为我的口味如何?”
“自然是更偏好嗜辣些。”云晔说道。
沈阮闻言却是一笑:“我虽是芙蓉人氏,可我爹爹不是,他平日口味便很是清淡,我随他。”
这番说辞自然也是没什么问题的,云晔点点头,又说道:“只是若沈姑娘不说,我还真会觉着沈姑娘与我金陵有缘。”
“说起来,云公子好像在盛京也是呆了不少的时日,不知云公子打算何时回金陵。”沈阮问道。
“我回不回金陵,好像这与沈姑娘无关,既是无关紧要的事,沈姑娘还是少问较好。”云晔说着,尔后便抬头看了坐在一侧的只顾着喝酒的骆闻息一眼。
直到现在云晔还是有些弄不懂现在小姑娘的心思。
最起码在他看来,骆闻息除了出身比傅清辞稍稍好一些外,其余的任何地可都比不上傅清辞,也不明白她为何会在傅清辞和骆闻息之间选了后者。
如今傅清辞也不过是困于浅滩之上,等着来日,这东风一道,他便可乘风扶摇直上。
而沈阮为了骆闻息放弃傅清辞,在云晔瞧来,实在是不划算。
沈阮眉眼含笑地说道:“我也不愿问,只是如今我探出,盛京城可有几方的势力都在追查云公子呢!”
“就这般情况下,云公子还是要坚持留在这儿吗?”
这话并不是沈阮胡编乱造的,因为他自己在盛京也有一些势力,自然知晓如今盛京城有多方人马在查探他的消息,只要他露了一点头,这些势力便会立即蜂拥而上。
如今这般境况,在留在盛京,实在是不太明智。
只是他不明白,为何沈阮愿意透露这个消息给他。
沈阮自也察觉出云晔的打量。
她将酒坛从骆闻息那边拿过来,给自己倒了一盏酒:“云公子不用这般看我,我并不是好心,而是你在盛京一日,我便难以高枕无忧。”
云晔道:“此前,我说过……”
“云公子,你觉着我会信你的话吗?”沈阮平静地抬眼看向云晔,那张明艳绝伦的小脸,只差没有明明明白白将她不信她给刻在脸上。
云晔早就知晓沈阮不好糊弄,只是他没想到,这一次过招,到底是他棋差一着。
双方也都是明白人,在藏着掖着也没什么意思。
云晔手指扣在桌案上,轻轻地敲了下后,便说道:“沈姑娘敏锐,云某自愧不如。”
“我的确没几日便要离开盛京,这件事还请沈姑娘为我们多加保密。”
“好说。”沈阮依旧冷淡,“毕竟云公子在盛京一日,我便要多提心吊胆一日,这一盏酒,不如就让我敬云公子,祝你一路平安。”
云晔端过酒盏,回了她一盏。
“多谢沈姑娘。”
“今儿就多谢骆公子和沈姑娘了。”云晔同沈阮喝完这一盏酒后,便携着许凌从容起身,“今儿云某还有事,便先走一步了,二位告辞。”
“告辞。”沈阮依旧坐在那,“云公子,等来年,我必定会携我夫君来金陵朝云公子讨要一杯酒吃的,还望云公子莫要忘记了。”
云晔作揖后,与许凌便匆忙离开。
出了酒楼后,云晔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心头这才算是有了一点点的安宁。
他克制不住的转头看向二楼,可是那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公子。”
云晔偏头看向许凌:“东西可都收拾好了?”
“收拾好了。”云晔眉眼冷冽,“事不迟疑,最晚后日,所有人都要撤离盛京。”
“可是……”
“沈阮。”云晔低声一笑,笑声里却是透出一股冷意来,“我倒是小瞧她了。”
“为了避免麻烦,我们还是尽早离开此地。”
“是。”
沈阮懒洋洋地抬眼:“小叔叔,要和我打赌吗?”
“赌什么?”
“赌——”沈阮恶劣一笑,“最初明晚,云晔和许凌一定会离开盛京。”
“那我不赌。”
沈阮看向他。
骆闻息耸肩一笑:“因为我猜的也是这般时候。”
沈阮道:“可是我们需要拖住他们。”
“最好的法子是让云晔受伤。”
沈阮撑着下颌倚在那,蓦地倏然一笑:“你说,裴竹生如何?”
骆闻息敛眸:“你想云晔死?”
“如此这般就要丧命的话,云家这位继承人,可不怎么合适,那我不过是在帮云家及时止损罢了。”
骆闻息不可置否,只是提点道:“若是你还活着,云晔或许得唤你一声姨母。”
“那又如何?”沈阮并不在意,“叔祖父。”
两人说完后,相视一笑。
“来,再与我喝一盏。”骆闻息将酒推至她手边,“喝完这盏,你便回去吧。”
“所有的一切,我都会处置好的。”
“好。”沈阮刚要接过,另一只大手从半空中伸出来,盖在酒盏上。
那只手骨节分明,极为好看。
但对沈阮而言,也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傅清辞!
他怎么会在这儿?
这是沈阮在见着那只手后,第一个念头。
她豁然转头时,就瞧见傅清辞弯腰站在她的身侧,神色冰冷,带着怒气。
沈阮余光瞥向在幸灾乐祸的骆闻息,忙不迭的起了身:“夫君。”
傅清辞见状,这才将手给收回来,他背着手,站在沈阮的面前:“这便是你的答案?”
沈阮摇头,她伸手去拉傅清辞的衣裳,可是却被他给避开。
眼瞅着自己抓了一个空,沈阮悬在半空中的手指往里蜷缩几分:“我……我与骆闻息并非是你所想的那个模样,先前与我们用膳的还有其他人。”
傅清辞当然也瞧见了,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在此时过来。
只是那两人瞧着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了。
“就你一人吗?”沈阮可怜巴巴的仰头看着他问道。
傅清辞摇头:“阿衍和楚宴都在。”
听见没有裴竹生的名字,沈阮心下顿时就松了一口气。
毕竟裴竹生是见过许凌的,她还想两人现在就对上。
“夫君。”沈阮不死心的再一次去拉傅清辞的衣袖,好在这一次傅清辞并没拒绝,而是让沈阮准确无误的拉住他的衣袖。
“此地不是说话的地儿,等我回府在与你解释,可好?”
傅清辞瞧着她惶恐愧疚的模样,心头那一点刚硬起来的心肠顿时软下去。
只是,这件事注定不会像上次那般,轻描淡写的揭过。
毕竟就算是他在如何大度,也无法接受自己的娘子和别个男子出去一日一夜。
但是外面傅清辞还是顾虑着沈阮的面子,并没因此对她发脾气。
他顺势握住了沈阮的手,将她拉到自己的身后护着:“此事我回去后,再与你说。”
骆闻息瞧着两人交缠握在一起的手,瞧不顺眼的将目光给挪开。
若非发生那件事,就依照傅清辞这样的,还没资格求娶他们金陵城最娇贵的明珠。
只是若非生在这等人家……
骆闻息仰头又给自己灌了一盏酒,显然不乐意搭理两人。
傅清辞也不乐意搭理骆闻息,见着他这模样,牵住沈阮的手,便一声不吭的将人从骆闻息的面前带走。
直到两人走远,骆闻息这才抬了眼,他偏头看着两人并肩渐行渐远的身影,那双极是好看的眼眸,微微眯着。
盛京也是个是非之地。
他其实不乐意沈阮呆在这儿。
周书衍和楚宴见着她的时候,其实神色都不算太好。
他们算是和傅清辞是穿一条裤子的好兄弟,自然知晓昨儿她便不再府中之事,只是任由他们如何动用势力,也查不出她半点踪迹来,直到今儿午时过后,才有人来禀告,说是瞧见她与骆闻息一同回了城。
三人在府中左右等了一番,都没等着她回府,后来才知晓她与骆闻息还有两个男子一同在这儿用膳,这不,一得到消息傅清辞便匆匆赶来。
他们担忧傅清辞出事,便也急忙跟着过来。
谁知道就瞧见,沈阮笑盈盈敬人酒的场面。
瞧着沈阮那笑靥如花的模样,周书衍和楚宴对望一眼,心中都对她生出几分不喜来。
甚至是,他们觉着沈阮或许真的不是傅清辞的良配。
这般美貌且不知避嫌的女子,为妾尚可,但若要为妻,实在是不如何。
是以,当周书衍和楚宴见着沈阮时,一人转头当没瞧见,另一个更表现的更加明显些,只差没将对她的不喜写在脸上。
傅清辞此时心中也满满当当全是怒火,自然不会注意这三人之间的暗潮涌动。
“走吧。”傅清辞淡淡地扔下这一句话后,便带着沈阮上了马车。
周书衍和楚宴自是骑马的。
只是在上马前,周书衍走到楚宴身侧来:“可能查到昨儿沈阮跟着骆闻息去了何处?”
“需要些时日。”楚宴拧着眉说道,显然对此事,他们心中也是介意至极。
“查吧。”周书衍淡淡道。
两人的话虽是压低了声音说的,但还是被傅清辞和沈阮给听了个正着。
傅清辞冷着脸看向坐在他对面的沈阮,冷声道:“你自己说,还是等我去查。”
“去了天水镇,见了一个人。”
沈阮也知晓傅清辞他们查得到,是以当他开口问后,她便没有隐瞒。
在听见天水镇时,傅清辞的情绪已经不算好:“见谁需要跑去天水镇。”
“我以前的一个侍女。”沈阮说道。
傅清辞想也不想便直接驳斥道:“你何时有侍女呢?”
沈阮挑眉看向他,并没说话。
但也是这一眼,让傅清辞一下就回了神,也知晓了她说的是什么。
“你有你以前的记忆呢?”
“记得一些。”沈阮说道。
傅清辞那颗心蓦地就被揪起来,他此刻顾不得和沈阮生气,赶紧换了个位置,坐到沈阮身侧去。
甚至是还抓住她搁在膝上的手:“你都想起什么呢?你的身份?还是……”
“都想起了。”沈阮淡淡道。
此事,她本不愿在此时就和傅清辞捅破,但日后她和骆闻息见面的时日并不会少,她不想每次都因为骆闻息从而让他生气。
或者说,她不想因为骆闻息,而让他们之间有所隔阂。
“那你是……”
“不方便说。”沈阮打断傅清辞的话,“你也别问。”
“夫君,你知道,我为何会成为沈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