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落如今落脚的地儿,是在泗水城的一座小村镇里。
这处村镇也不算是与世隔绝,但因为与大燕边境紧挨着的缘故,是以这处村镇虽然风景尚可,但却其实并没多少人居住在此。
刚一踏上小镇,沈阮便感觉这处就是世外桃源,若是忽略两侧有些建造的东倒西歪的屋子。
“你说,云落会在哪?”
刚走了没多久,骆闻息便听见沈阮这边问道。
对于沈阮的问题,骆闻息就连回答得意思都没有,只是懒洋洋的从马背上翻身下来,手中的鞭子洋洋洒洒的往远处一指。
寻着骆闻息手指的方向看去,沈阮秀气的眉梢一挑,那里明明是空空荡荡的一片荒芜,那里能有什么?
看完后,沈阮收回眼神,拧着眉头看他:“你耍我呢?”
“非也非也。”骆闻息摇头晃脑的,“我只是想告诉你,云落可能会在这里的任何一个地方。”
沈阮沉默片刻后,倏地就住了嘴。
她牵着缰绳安静地坐在骆闻息的身边,这一份改变倒是让骆闻息自个都有些不太适应,他甚至是忍不住思索是不是自己刚才的语气太重了,要不然她怎么会突然就变得安静。
如今时辰也不算晚,可小镇上依旧是就连一个人影都少见。
又或许是因为天冷的缘故,是以当地的人都不太愿意出门。
他们在空荡无人的当街走了许久,这才隐约听见前面传来一点的动静。
这儿也没什么可以拐弯绕行的地方,虽然不太愿意瞧见这些事,可骆闻息和沈阮还是只能过去。
再往前一些,就能看见一个衣着单薄的少年,正跪在地上,苦苦的哀求着。
而他面对着的,正是一间半敞开的医馆。
帘子后,正站着一个双鬓渐渐白的老人,他似乎腿脚不是很好,站得久了,只能扶着门框。
“并非是老夫不救,而是你母亲她已经病入膏骨,老夫实在是无能为力。”大夫晃着脑袋,慢悠悠的说道,“就算是勉强救回来,你要耗费大量的钱财不说,她也活不了几日,不过是残喘几日罢了。”
“实在是不必。”
这话很残忍,但也很现实。
不过沈阮和骆闻息都没什么悲天悯人的精神,见着后,便直接绕开走远。
大抵是见得多,周遭的人也是见怪不怪,长街上的零散几人,都无一人将目光落在跪在街上失声痛哭的青年身上。
“世道悲悯,向来不公。”骆闻息见着,也只是冷淡地说完这八个字,便没了声音。
沈阮没与他呛声,只是有些烦躁的将手中的缰绳直接丢给后面的雾楚。
骆闻息见着倒也没觉着有什么地方不对,只是又道:“难不成我说错了?这世间悲苦之人不计其数,你我也不过其中之二。”
“你废话好多。”沈阮冷不丁的回头说道。
听见她的声音,虽是被气着一下,但对骆闻息来说,却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毕竟更气人的话,倒也不是没有听过。
对此,骆闻息也只是轻轻一哼,便也算是过去。
从小镇上出去一些后,便可以算是荒郊野岭,只能瞧见零星的几座,建在半山腰的屋子。
这些屋子都十分破旧,虽然说不上不遮风不挡雨的,但在沈阮看来,也没好太多。
“在哪?”沈阮觉着自己看到这儿,没有赶回金陵去给那几个人一刀已经可以说是她心性极佳了
“走吧。”
其实他侍女的消息他早就找到了,但是姜暖都死了,找到又如何,不找到又如何?
而且他已经不是姜川了,他是大燕公主之子,骆闻息。
只是见着如今这些人的境况,不是不唏嘘的。
他知道姜家手段一向挺狠的,但完全没想到竟然会这么狠,就连几个丫鬟都不愿意放过。
若只是真的将人杀死也就罢了,可偏生是想叫她们生不如死。
狠啊!
真的狠啊!
骆闻息一边想笑着,一边继续引着沈阮往里面走, 路过那几处后,里面更是荒凉。
满地全都是枯黄腐朽的落叶和是斑驳坚硬的石头,以及贫瘠的土地。
接着又往里走了不算长的一段路后,骆闻息这才终于停下了脚步,他们站在一处荒弃的木屋前,靠着山,只用草垛潦草的围出一个潦草的形状来,勉强算是围栏,那草屋瞧着就不像是能住人的样子。
“不是说,云落嫁人了吗?缘何会住在这儿?”沈阮问道。
骆闻息摇头:“我又不是什么大罗神仙,怎么可能会什么都知道,不过你想知道的,倒是可以进去问一问。”
说话间,那扇摇摇欲坠的门被人从里面推开,一个佝偻的婆子从里面走出来。
她容岁已经不年轻,脸上全是沟壑的痕迹。
她穿得单薄,却似乎并不畏惧泗水这般冷汗苦楚之地,她手上的皮肤被冻得换了个颜色,她先是将院子里的散落柴火捡起,一点点的搬进屋内,最后才去拿被她丢在外面, 用石头掩着的食材。
这些食材已经不新鲜了,可对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来说,好像已经是很好的东西了。
沈阮抬手将眼角的泪水擦干后,这才走上前去:“你好,老人家,我与兄长路过此地,不知可否借此歇歇脚。”
听见声音的老妪回头,目光带着几分冷冰冰打量的落在她与骆闻息的身上,也不知是在探究什么,好一会儿后,确定这两人无害,这才将两人给请了进来。
他们跟在云落身后进了屋。
屋内简陋不必说,甚至是都无法保暖,木板与石砖堆砌而成的屋子透着风,一股子冷意。
一张破破旧旧的床,一个缺角的木桌,几张腐烂的凳子,还有一处极其简陋的,都无法称之为灶台的灶台。
她当日死去,留下的财物这般多,可是她的侍女却是一分未得。
沈阮落坐于破烂的凳子上,抬眼盯着云落。
只不过她的目光过于冷静,冷静到她猜不出这人是在看什么。
她转身走到灶台后,给两人各倒了一碗水:“两位贵人是从哪儿?”
她声音也变得粗哑,就像是干枯的树枝被人慢慢踩断时的声音。
难听到就连她自己都有些嫌弃。
“金陵来。”
听见这个词,云落一阵恍惚,忍不住去看沈阮。
她这般面貌实在是过于艳丽,也不知她的父母到底是何许人也,竟然生得出这般貌美之人。
“老婆子这儿没什么好东西,二位贵客若是不嫌弃,便喝些吧。”
骆闻息低头瞧着这一碗有些浑浊的水,忍不住挑眉笑了下:“婆婆这儿平常应该没什么人来吧。”
“是。”
“荒郊野岭,如今又可以说是严冬,是以很少会有人来此。”云落继续哑着嗓子说道。
“的确,荒郊野岭的,也算是个抛尸的好地方,只是你我无冤无仇的,婆婆为何要这般做呢?”骆闻息笑着用扇柄敲着碗,“给我兄妹下迷药,婆婆是想作甚?”
“杀人抛尸?毁尸灭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