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的清香一点点的缠绕上鼻尖。
沈阮垂眼给她一点点的上药,动作温柔又细致,瞬间让云渺有了一种别样的情绪。
好不容易将药上完,云渺心神不定的想着离开时,却被沈阮给一把抓住。
她有些心惊胆战的看去,目光甚至是有些不安的落在她的脸上,不明白这位女主人到底是想做什么?
沈阮将还没用完的药塞到她的手中:“这些药,你拿回去擦。”
云渺觉着这实在是不怪自己多想,实在是因为沈阮对她的态度实在是有些怪异。
她不太愿意接受。
正想着自己该如何推辞的时候,就沈阮便又继续说道:“我为你寻了一处新去处,你收拾收拾东西,我明儿便将你送过去。”
云渺一下就被这话给弄得不太理解。
她在这儿好端端的,做得也是粗活,样貌并不出众,甚至可以说是丑陋,而且年纪上也比他们大了二十来年不止,她要将自己给送走,云渺实在是有些想不明白,她这样做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可她现在是个哑巴,不能说话,只能依靠手势不断地寻问着。
见着她将手势都快打出一朵花来,沈阮有些心疼的握住她的手。
“我给你重新寻了个地方,并非是因为瞧你不顺眼,故意要苛责你,寻你麻烦, 而是因为,云落和云香在那边,你与她们自幼一起长大,与她们住在一起,想来你也可以开心些的,渺渺。”
听见熟悉的名字不断地从这个少女口中冒出来,云渺一下就呆在那不知所措,就连身体也变得无比僵硬。
沈阮重新拉住她的手,将她拖到身边坐下。
温热的指腹一点点的摸上她的脸上。
“渺渺,恨我吗?”
云渺如今根本就还没反应过来,完全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名字被她尘封的太久,眼前这人,也实在是离奇到陌生。
沈阮并没有催促她,而是坐在那,等着她将所有的事情都给理顺。
一侧的茶水不知何时变得冷冰冰的,再也没有一点的温度。
也不知到底是过了多久,云渺倏然感觉自己的眼中好像被什么东西给浸湿,全是湿乎乎的一团,难受得她就连眼睛都没有办法给睁开。
可也是在此时,她多年不曾说话的喉咙倏然间就发出一阵如小兽的呜咽声,哽咽的叫人心碎。
沈阮目不转睛的瞧着她,半响之后,她才将人给抱到怀中:“对不起,耽搁这么多年才找到你们。”
“郡……郡主!”云渺声音沙哑的说出两个字后,瞬间泪如决堤。
沈阮温声哄着,好半响这才止住了她的泪。
“郡主。”云渺似觉得不太够,于是又一次出声唤了她的名字。
“嗯,是我!”
云渺这次没在克制,而是伏在沈阮的怀中哭了个彻底。
阔别二十年,在外漂泊二十年,好像一切都只为了今日。
为了今日,她可以在和自己的郡主,重逢。
等着云渺哭够了,她这才将脸上的泪水给擦掉,重新看着沈阮。
纵然有些事情不可思议,但也没有切身体会来得真实。
毕竟在前朝时,便有“借尸还魂”的说法。
“郡主。”许是多年没有说话的缘故,她现在的声音依旧无比沙哑,“你现在这样真好看,人也比之前更加活泼了些。”
沈阮拉住她的手,轻声问道:“这些年,你过得如何?”
“我死后,你们一定受了很多委屈吧!”
云渺摇头:“以前奴婢也抱怨过,可今儿见着郡主后,奴婢觉得以前那些都不算什么,都是上天对奴婢的考验罢了,只要可以重新遇见郡主,以前的那些事,又算什么呢?”
沈阮听后,却是轻轻摇了头:“不,不该是这样的。”
“渺渺,以后,我绝不会再让你们受委屈了。”
云渺摇了摇头:“这辈子能伺候郡主,奴婢从来都没觉得委屈,只是郡主当年是如何出事的?奴婢听说乐怜也死在那!”
沈阮听见这个名字,稍许一愣,随即道:“技不如人而已,毕竟悬镜便是这般,技不如人就得认命。”
“不过我能侥幸捡回一条命,已觉着是上天恩赐。”
“前尘往事,不必在追问,渺渺以后你就跟着我在盛京,好不好?”
“好是好,可是——”
不过很快,云渺却是想起很严重的一个问题:“郡主,这处宅子是淮锦的,你与他……不会是夫妻吧?”
沈阮倒是没想到云渺竟然会在意这个问题。
她一下都不免被云渺给问得稍愣了下,半响之后,她才点了头:“是呀!我与淮锦的确是夫妻。”
云渺一听,豁然就起了身:“是不是他强迫你?”
“没有。”沈阮见状,赶紧拉住了她。
虽然一开始,她借着沈阮身子重生时,的确不是情愿的,但是后面也是真心实意的想要与她过一生的。
云渺想了想,觉着好像也是,要是他们郡主不乐意谁能强迫呢?
思至此,云渺心中的激荡稍稍平复了些。
“你是见过淮锦,我便不与介绍了。”沈阮道,“你先回去收拾下,我送你去云香那。”
“郡主,奴婢不想过去,奴婢想要留在你身边伺候。”云渺说道。
沈阮又何尝不想。
只是如今不行。
她伸手在她头顶拍了下:“你这儿不方便,听话。”
“等我将这儿的事给办妥,在接你们回来,好不好?”
这自然是好的,只是她不放心。
可是郡主做下的决定,她知道自己也改变不了,不过在如何不愿意,也是应了下来。
交代完云渺一些事后,沈阮便感觉有些支撑不住。
她靠在榻上昏昏欲睡,瑰丽的颜色逐渐变得安静。
从而多了一份浅淡的安宁。
云渺不敢吵她,便悄悄地在一侧坐着。
纵然这张皮囊对她而言是陌生的,但是她知道,她守护的人回来了。
屋外。
明月高悬,星星更是在苍穹闪烁不停。
云渺有些想要唤她先起来将晚膳给用了,可是在她触及到她眼底下的青黑时,是半点都不忍心。
她的郡主,好像很累。
当傅清辞回来时,便见着他原先在后院做粗活的丫鬟,正尽职尽责的守在屋内,见着他进来时,脸色在瞬间是有个很明显的变化,直到他走进来,这人才轻轻退至一侧站着。
又变的恭顺和谦卑。
傅清辞虽是已坐在榻上,可目光却没有从那婆子身上给挪开。
毕竟他了解软软。
她并不是会随意换人进来伺候的,特别还是像这种守在她身边的,更是不会。
她的防备心向来就强。
傅清辞用被褥将沈阮裹住后,就俯身将她整个人都抱了起来。
那婆子似时很紧张,竟然还想跟着他过来。
傅清辞倏地就停下脚步,回身冷淡的看了那个婆子一眼。
婆子似被他的目光震慑,没敢在前进半步。
将傅清辞将沈阮抱回床榻之上安置好后,他略微思忖片刻后,这才从内室中出来,那个婆子还没走,依旧无比恭顺的屏风之后。
事已至此,他还有什么是不懂的。
他走到榻上坐下:“茶凉了,重新去泡一壶来。”
云渺听见后,立即福身下去。
过了一会儿后,热腾腾的茶水被便云渺给端上来。
甘甜的茶香在屋内被冲泡开。
傅清辞尝了尝茶水,这下是更加确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想。
只是他是真没想到自己的府中竟然还有这么一位人物。
“你的茶不错。”
傅清辞倏然说道。
云渺低着头行了一个礼。
“其实你在我面前,倒也不用装什么哑巴!”傅清辞倏然又说道。
云渺抬眼,心中虽是有几分慌乱,但是在此刻却表现的很好,并没有露出半分马脚来。
傅清辞倒也不在意,只是轻轻一笑:“你想知道自己是在哪里漏了陷吗?”
云渺依旧没答。
傅清辞见状,便说道:“若是我能早些将你调到我身边伺候,你大概是一日都瞒不过去。”
“我的身份不太见得光,是以选得婆子都是不曾读书识字,也不曾在什么大户人家当过差的,但是云娘你不同,你这茶倒是泡得极好,都快赶上顾世子身边的丫鬟了。”
云渺是真的不喜欢这位主儿,但是如今她又是这府中的奴役,压根就插不了嘴。
不过显然傅清辞是真的很不在意,她是否可以开口说话,他自顾自的说完后,稍稍一顿,冰冰冷冷没有什么语调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我现在好歹也算是你的姑爷吧!说说看,以前你在你们郡主身边是当什么差的?”
云渺本来想只要自己打死不承认,那傅清辞便是毫无办法,但是在听见他说完之后,云渺觉得自己好像就算不承认也是无济于事。
郡主竟然就连这么重要的事都给他说了,若是问及她,又如何会不说。
是以云渺这次,只是稍微犹疑了片刻,便说道:“奴婢以前叫云渺,是郡主身侧的医官。”
“大夫呀?”傅清辞其实有些意外她的这个身份,他转头重新看向云渺,一时间觉得她这张脸也变得挺假的。
好像刹那间的违和感是从何处而来的,已经发现。
“既然是大夫,想来易容也应当不错。”
云渺虽然很想反驳这两者之间的关系,但她易容也的的确确还不错。
她微微颔首,应了傅清辞的话。
傅清辞道:“既然她将你们几人都寻了回来,日后便安生呆在软软身边伺候,若有二心,我绝不会轻饶。”
“奴婢们自幼跟着郡主一起长大,自然是不会有二心,就是不知公子对郡主会不会有二心?”云渺不卑不亢的反问。
傅清辞其实有些反感,她们到如今还称呼沈阮为郡主。
因为这好像是想要将他与沈阮给分割来,并且时刻提醒着他。
他是谁?
如果不是因为那场意外,他与软软永远都无相交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