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清辞心头有些发紧。
只是现在显然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这一波刺杀不成,下一波的人很快就来了。
沈阮从一侧扯了一片叶子来,放在手中把玩着。
马车里的人略微露了半张侧脸。
是一个女子,眉眼间有一种历经沧桑后的风霜感,可五官却是精致,有一种明媚张扬的美。
好似岁月并不曾在她的身上留有什么沧桑的痕迹,只是赋予了她更多的沉稳。
“这人好像一直都跟在云晔的身边,我们还没查着这人来历。”傅清辞见着后,便偏头与沈阮说道,“软软,这人你识得吗?”
识得呀!
她怎么会不识得!
那张脸她曾足足看了有十六年。
“不识得。”沈阮摇头,“我在盛京时,不曾见过这人。”
“许是他在半路捡的。”
“若是半路捡的,会一直带着?”
“许是,有恩吧。”沈阮笑着,意味深长的一笑。
傅清辞再次将目光转向沈阮,可她好像又一直都是这样,巧笑倩兮不曾有半点情绪会浮于表面。
极少会冷着脸面对所有人,甚至是他。
底下的打斗愈发激烈。
早知结局的沈阮是一点意思都没有,她偏着身子往傅清辞那边挪动几分后说道:“夫君,你离开盛京时,镇国公府那边可有什么消息流传出来?”
“明珠那事?”
沈阮颔首。
“无妨。”傅清辞说着,“我将隐川留在那边,同时还有阿衍瞧着,不会有事的。”
“侯爷知晓此事?”
提及这人,傅清辞先是抬眼扫了沈阮一下,后才平静地颔首,“知晓。”
沈阮也不知自己为何会问及顾信,就好像该她关心一般。
这种感觉让沈阮觉着自己在某些方面或许有些被动。
她其实并不是很喜欢这样。
沈阮撇了下嘴角。
此时元商已经受了伤。
那群前来刺杀的人见着,许是觉着自己又有了希望,当即下手更是狠辣,就连之前还藏在暗处的人也是一跃出来,纷纷将剑对准了元商,想要趁机取他性命。
而他们都交战这般久,也不见有人出来相帮。
傅清辞因着沈阮倒是还算能按捺住,不过他们这边带着前来的两人,却是压根就不愿意相信沈阮的无稽之谈。
毕竟元商一人打了这么久,都没人出来帮他不是?
于是就在剩余藏匿在林中的人出来时,顾弥这边带来的几个弟兄,许是不甘心功劳被其他人给抢走,于是也提着剑一跃而出,身姿轻盈,可谓是好不潇洒。
“顾弥和你的人?”沈阮问道。
傅清辞道:“不是我的。”
“那就别管了。”沈阮刚说完,原先还算平静地战局是波澜顿起。
无数穿着一样的人不知从哪平地而起,手中是剑光大盛,直指那群人的命脉 ,而元商则趁机退回到马车边上守着,警惕着周围的一切。
傅清辞一下就拧了眉:“这些人是从哪冒出来的?”
“我说了,不单单是云家大公子这般简单,这些人自然都是暗中保护他的人。”此时的战局已经非常明了,沈阮勾住傅清辞的手,“我们先走吧,免得一会儿他们清扫战局时,波及到我们。”
“好。”傅清辞自是没有非要强行留下来,他随着沈阮从树木间跳下,借着树冠和夜色的遮掩悄悄离开此地。
而一直都有在注意两人的顾弥,在见着他们走后,自然也是跟着走了。
虽然不甘心,但也总比将命交代在这儿好。
因为如今时辰太晚,城门落锁,他们不得不在荒郊野岭中将就一夜。
火堆在浓浓夜色中升起,跳跃的火光更是将这方寸之地给照得通彻。
沈阮倚在傅清辞身边,脑袋更是没任何避讳的直接靠在傅清辞的肩膀上。
“明儿一早我们便进城。”
“夫君,你们在金陵可有落脚的地儿呀?”
“暂时还没。”傅清辞刚说道,就被顾弥截断:“你与骆闻息住在哪,也是客栈吗?”
“不是呀!骆闻息在这儿置办了一处宅子,我与他便住在那。”沈阮用树枝挑着火说道,“我不是与你说过嘛!怎么,夫君想与我同住吗?”
望着沈阮那张娇笑着小脸,傅清辞轻轻地捏了下她的手:“别胡闹。”
沈阮目光掠过在一侧看戏的三人,不得不将目光重新给转正过来,用手撑着下颌继续挑着火堆。
顾弥起身与楚宴换了个位置,自己坐到沈阮的对面:“若是我们也在这儿置办一处宅子,你可愿搬来与我们同住?”
“可以是可以,名头呢?”沈阮自然是信任顾弥的能力的,只是她不太愿意与他们一起行动,“我这儿的身份是骆闻息的妹妹,我若是你们同住,那算什么?”
“古人言,聘为妻奔为妾,世子爷,你这是想将我陷入不清不白之地呢?”
“胡言乱语。”顾弥瞪了她一眼,随后用手指了指她身边的傅清辞,“将你娶过门的夫君不就在这儿坐着吗?”
“世子爷,如今我叫沈暖,可不是大燕人氏。”沈阮叹气,“我与兄长沈息自幼相依为命,为了行商更是走遍天下,虽说我是商贾之女,不大识得礼数,但礼义廉耻总归是知晓一些的。”
刚一说完,傅清辞的目光便转过来:“所以,你要跟着骆闻息?”
“暂时的。”沈阮笑着眨巴眼,“毕竟我是跟着他来的吗!”
“你还真是有始有终。”裴竹生倏然出声。
沈阮并没否认,甚至是还顺着他的话说道:“的确,我这人倒也没别的什么优良传统,除了这个。”
“不管做什么,我都非常有始有终。”
裴竹生蓦地住了声,按照他以往的经验来说,他要是继续和她因为这件事斗嘴的话,估摸着他会被她给狠狠地压制住。
毕竟沈阮的那张嘴,是真的不怎么肯吃亏。
火光一点点地放大。
跳跃着映照在他们每个人的脸上。
不知什么时候顾弥又换了位置,这下是直接换到沈阮身边来。
但是对于他偷摸着换位置,傅清辞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议来,只是冷冷淡淡的看了一眼后,也就随着顾弥去了。
顾弥就这样正大光明的沈阮身边坐下。
坐下后,他便学着沈阮的模样,用树枝去扒拉火堆,与她相差无几的眉眼带着几分寡淡:“沈小阮。”
他用脚去碰了碰她的腿。
沈阮并没回头,而是一字一字的说道:“沈阮,谢谢。”
“沈小阮。”顾弥依旧坚持不懈的喊着他给她取的名,“你和骆闻息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啊?”
“知道什么?”
“云晔和大梁的事。”
沈阮倒也不意外顾弥会问及云晔和大梁的事,毕竟在她来这儿之前,她就已经想过。
若是换成她,指不定也是这样。
她没精打采的垂着眼:“你问我怎么知道?这些都是骆闻息告诉我的。”
“他为何要告诉你这些?”
沈阮想了下,倏地歪头一笑:“或许是因为,我俩关系好吧!”
这个回答,让顾弥一下就陷入到了沉默中。
的确。
骆闻息和她关系的确是不错,而且还是有目共睹。
“也是,若不是因为和你关系好,也不能将你带来金陵。”顾弥酸里酸气的说完后,便有些泄气的起身,朝原位走了回去。
倒是裴竹目光是在几人身上游离不定的。
“你们三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先前时,他与兄长虽然不常回盛京倒多少也是知晓些内情的。
比如顾弥这位祖宗,完全瞧不上被他父亲捡回来悉心培养的淮锦,还几次三番同人下手,后来这两人的关系莫名其妙开始缓和,甚至是还变得如此融洽。
这实在是让裴竹生有那么一点的匪夷所思。
大概是看出了裴竹生的疑惑,闲得无聊的楚宴难得的有耐心替人答疑解惑。
经过了楚宴一系列的答疑解惑后,裴竹生更迷糊了。
“我觉着傅七公子,瞧着不像这般大度的人呐!”
真巧。楚宴想,他也是这般觉着的。
一直等到天亮,城门开了,几人这才灰头土面的回到金陵城。
沈阮骑在马上,看着四人:“你们是要与我一同回骆闻息那,还是自个找客栈?”
傅清辞自然想与沈阮同去的,但他们来此是有自个的事,若是住在骆闻息的眼皮子底下,只是不好。
顾弥与裴竹生对视一眼后,便默契的拒绝了沈阮的提议。
对此,倒也是在沈阮意料之内的。
毕竟若是几人真的住到骆闻息的府上,这对她和骆闻息来说,可也不算什么好事。
沈阮颔首后,正要与几人告别之际,一匹马一个人蓦地就从远处冲到她面前。
“沈姑娘!”
清脆而富有朝气的男声。
傅清辞的脸色蓦地变得冷沉,顾弥脸上也带着几分笑意的看去。
没一会儿,几人眼前便多了一个俊秀的男子。
男子约与沈阮一般大,眉眼鲜活而张扬,带着一种凛然的傲气。
顾弥故意凑到傅清辞的身侧,用手肘撞了撞他。
“姜公子。”沈阮也觉着诧异。
来人,正是那日热切邀请他们上画舫,与骆闻息相熟已久的姜廖。
“沈姑娘今儿一早的,怎么会在这儿?”姜廖好奇地打量着四周,自也注意到了傅清辞等人。
这些人可以说都是天之骄子,不单说其容貌独绝,就连自身的气质,那也是一等一的。
沈阮道:“我昨儿出了城,兄长说邻镇的一家商铺有很多的料子,让我去瞧一瞧。”
“原是这样。”姜廖若有所思的颔首后,就再次看向身后的几人,“那这些人,也是你们的沈家?”
“自然不是,我沈家左右也不过是个商贾罢了,只是生意做得稍大一些,能来这金陵城混口饭吃,这几位公子是我昨儿遇上的。”沈阮那也是扯谎的一把好手,她笑着说道,“我昨儿遇上一两个地痞,是这几位公子出手救了我,正巧他们也要来金陵城,便结伴同行了。”
“沈姑娘貌美,日后出门还是得多带几个护卫才是。”姜廖说道,“正巧我无事,我送你回府吧,也就不劳烦几位公子了。”
此时傅清辞的脸色当真是黑沉的厉害,不过他自也分得清孰轻孰重,是以一直冷着脸没有说话。
“那就多谢姜公子了。”沈阮也不推辞,顺着他的话说道。
姜廖道:“我一会儿可得好好去说说你兄长,怎可让你一人出府,实在是没有半点当兄长的意识!”
说着,姜廖带着沈阮与他们告辞后,便扬长而去。
顾弥见状,蓦地笑出了声:“怎么办?傅七公子,你的小娘子可是跟着别的野男人跑了。”
“顾世子。”裴竹生拉着缰绳,“你有没有觉着这位姜公子有几分眼熟?”
“确有几分,不过想要知道他的身份很简单呀!”顾弥懒洋洋地说道,“找沈阮问一问,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
“只是骆闻息在这儿的势力的确是超过我的想象。”
姜廖送沈阮回到沈府时,骆闻息早就接到消息,此时正在影壁那等着。
不过今儿姜廖还有要事在身,也不能多留,只是不痛不痒的说了几句后,便领着自个的人很快走了。
骆闻息转头看向沈阮,半响后,他摇着头啧啧一叹:“你怎么搞成这样?脏死了。”
沈阮道:“因为城门落锁,所以在林中将就了一夜。”
“又怎么会遇上?”
说起这事,沈阮也觉着自己有些许的冤枉:“就是再与顾弥几人告别时,遇了个正着。”
骆闻息若有所思的颔首,半响后才说道:“云晔并未回云家。”
“被送去贤亲王府了吧,又或是去了哪一处地秘密修养。”沈阮并不在意,“况且,他不在府中才好了,若是在,岂不是要恨死我们了。”
“乐怜呢?可也随着他一块去了?”
骆闻息神色冷淡的应了声才说道:“她今儿已经被送到云府了,就在刚才你回府之际。”
“呀,落到长平手中了。”沈阮啧了声,“可惜,瞧不见长平见着乐怜是什么模样,还真是有些可惜了。”
“她是云晔的救命恩人。”骆闻息提醒,“就算长平再不喜欢,也不会对她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