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9
等到小静离开后,时云景便又开始靠在身后的石头上磨着手腕处的麻绳。
就在天刚泛起了鱼肚白的时候,王府外突然响起了一声马嘶叫的声音,顿时有人敲门:“开门!”
时云景在柴房,手腕处的绳子已经磨得还剩一点点了,听到外面的马蹄声,也禁不住透过窗户向外望去,只是这窗户是纸糊的,没有打开,看不到光景。
这敲门声非常的急切,“砰砰”的像是要将木门敲烂似得。
管家连忙出来开门,等看到马上英俊的男子时,顿时疑惑道:“您是?”
他跟王老爷似得时间并不短,不记得有这么一个英俊的男子。
然而马上的男子下马后,直接拿出了一个令牌,笔直的看向了王家内部。
“我是二皇子的侍卫,前来接殿下回宫。”
二皇子的侍卫……
殿下……
管家顿时被这一句话轰的五雷轰顶,好半天反应不过来,心却也跟着一点点的向下沉去。
金逸扫了一眼,便看到三姨娘府门前挂着的衣服。
那衣裳正是祝灯凤买给时云景的。
他的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看来信息无误,殿下应该就在这家里。
他闯进三姨娘的房间里,却扑了一个空,顿时蹙眉冷眼看向了旁边的管家,“这件衣服的主人呢?”
现在时云景还被关在柴房里,若是就现在这个模样被发现了的话,那他们王府可能就真的完了。
见管家不说话,金逸眼睛里闪过了冷光,身侧的刀就要拔出来。
那管家吓得连忙道:“您能再让我看看您的牌子么?”
他连忙给旁边的两个壮汉示意,那两人刚准备偷偷摸进柴房将时云景的束缚解开,谁知道金逸早就看到了两人的眼神交流,掏出牌子的同时,猛地回头看去。
时云景还在努力的磨着身后的绳子,柴房的门猛地被人踢开,紧接着一张陌生的脸便出现在眼前。
“你是谁?”
时云景警惕的看着他,而金逸直接跪倒在地,行了一个见殿下的礼:“殿下,属下救驾来迟。”
时云景顿时松了一口气,能这么说的,不是祝灯凤的人,那就是皇上的人了。
“劳烦殿下背对属下。”
时云景点头刚转过身,便觉得手腕上的束缚瞬间消失了。
那根快要被磨断的绳子,现在正被砍成两截落在地上。
时云景擡头看着金逸收刀的姿势,再低头看自己的手腕,已经红了一大片了。
他昨晚一整晚都没有睡觉,磨了一夜的绳子,早知道今天会获救,昨晚就呼呼大睡了。
但是被人那样按着胳膊推进棺材里,近距离的跟尸体接触,是时云景两辈子都未曾拥有过的经历。
他胳膊被绑了一晚上,困顿的举起筷子都觉得疲惫,现在被金逸救了出来,躺在自己那三姨娘的房间,倒头就睡。
许是因为神经紧绷了一整天的缘故,屋里那么梆硬的木板床,时云景却睡得沉稳,就连祝灯凤赶来那么大的动静都没有察觉到。
时云景做了一个很绵长的梦,梦到自己又被人贩子拐卖了一道,被锁在那暗无天日的地牢里,然后被人卖给了一户人家,那人的年龄都可以当自己的老爹了。
他的后半生都被囚禁在那大宅子,给那老爷生了一儿一女,最后两个孩子还死在府里的算计中,等到老爷死了之后,还被装进棺材里,陪那老爷做地下夫妻。
他拼命的挣扎,但是胳膊却使不上劲,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棺材板合上,呼吸逐渐变的浅薄……
“常平殿下。”
时云景猛地惊醒,额前鬓角都被汗珠打湿,失魂落魄的坐直了身子,呆愣的看着旁边轮椅上的人。
祝灯凤的手还搭在时云景的手腕上,然而后者却完全没有感觉到异样。
时云景空洞的看着祝灯凤,眼神逐渐开始回焦。
“没事,我在。”
祝灯凤刚才坐在旁边,突然感觉到床上的人开始挣扎抽搐,像是做了噩梦似冒着冷汗。
已经好久没有过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但是现在看着时云景一脸的惊慌,祝灯凤再次痛恨自己的腿不能动,这个时候不能给时云景一个怀抱,将他搂在怀里安慰。
好在时云景虽然想哭,但是眼泪只含在了眼里,慢慢从噩梦中回过神来,刚才的慌乱消散了许多。
时云景的眼睛红扑扑的看着祝灯凤,明明一句话都没有说,却让祝灯凤心疼的想要将人按进怀里一阵安慰,看他委屈,他就开始悔恨当初为什么没有安排人待在时云景的身边。
“对不起,我来晚了。
听到男人轻声的话语,时云景抖着失色的唇摇摇头:“来了就好。”
他的头发凌乱,穿的还是昨晚的那件衣服,这几天来他一直保持着冷静,处理的游刃有馀,但是却没有一天不处于提防之中,没有一天睡的安稳。
时云景在床上又失神的躺了一会,这才下床准备处理这一尾巴的烦心事。
祝灯凤不想让他操劳,已经将整个王家的人全部控制起来了,而时云景的换洗衣裳,也被他吩咐人带来了。
时云景也不着急审讯外面的那些人,而是用热水洗了一个安稳的澡后,穿上新衣这才施施然的走了出来。
外面的那些家眷已经被护卫围成了一团,一见到时云景从里屋走出来,那些男子顿时哭天抢地,话语中无非是不知道时云景真的是殿下,多有得罪,希望他大人不记小人过。
偶尔里面还夹杂着骂人声,不过是却不是针对时云景的。
而时云景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羞愧的擡不起头的大夫来,很快就明白了他们气愤的原因。
如果当时大夫依旧说时云景是殿下的话他们不可能还执意让时云景去陪王老爷子在地下相聚。
但正是因为有人的不见踪影,再加上大夫的撤回前言,才让他们有被时云景耍的团团转的想法。
时云景径直忽略了地上已经吓破胆的众人,走到哪大夫面前:“你为何先前撒谎。”
他的语气和之前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但是却让面前的大夫再也撑不住压力,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草民也只是一时的鬼迷心窍。”
说到这里,大夫顿时痛哭流涕,脸上挂着两行清泪。
若是以往时云景定会不计前嫌,但是一想到因为他的话给自己带来的心理阴影,他便做不到如同以前的大方。
“草民家中有一妻子得了恶疾,虽然草民自己就是个大夫,但是却远远不足以支撑妻子的开销,看到了公告上的赏金百两,便动了歪念头。”
时云景珉珉唇,没有说话,转身看向跪在地上的男子们。
那些男子们见时云景的脸上没有流露出不快顿时跟看到救星似得,连忙朝着时云景求饶。
时云景静静的听了一会,然后神情冷淡语气冷漠的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如果他们今天没有赶到,那么我的下场又是什么?”
还没等几人回答,时云景便接着道“继续被你们锁在那黑漆漆的柴房里,还是被你们扔进棺材里给王老爷做地下伴侣?
时云景的手抑制不住的颤抖,原本觉得自己熬过来了就没那么可怕了,但是身体却如实的反应了他心中的恐惧。
他以前总想着逃出来,不做什么皇后也不做什么殿下,但是现在他却无比的庆幸自己的身份如此的高贵,不受这种危险的侵扰。
身后传来茶杯被捏碎的声音,时云景不用回头,就知道发声的方向是祝灯凤的位置。
祝灯凤先前并不知道时云景差点被人拉去陪葬,毕竟时云景当时本人还在睡觉,而这些帮凶知道时云景是殿下后,自然不愿意多说任何一句关于时云景不好的话,以防引火上身。
然而对于时云景这个质问,他们都哑口无言。
如果二皇子他们没有来呢?
那么时云景则会被他们强硬的塞进王老爷的棺材里,至于是死是活,跟他们都没有太大关系。
时云景看向跪在地上,怯生生的连头都不敢擡的小静,如刀刃一样锋利的目光终究还是柔软了下来。
所有人都以为王家这回算是阴沟里翻船了,就连王夫人也觉得王家的百年根基恐怕就要败在自己的手里时,时云景的一句话却是让众人一惊。
“将人都放了吧。”
时云景看着一个个不可置信的眼神,没有理会,而是径直向王家大宅外面的马车走去。
“放过你们并不是因为我善良,而是因为三姨娘,也因为小翠对我的照顾。”
小静茫然的擡起了头,然而时云景却一惊上了马车,看不见他的身影了。
王家的那些女眷们呆愣的反应了好几秒,终于回过神来惊喜的看着小静,一个个都恨不得冲上去给小静一个拥抱。
而呆愣的小静还没有明白自己是怎么从王家的佣人一下子变成了座上宾。
时云景虽然这样发话了,但是不代表这祝灯凤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决定饶过这些人。
院子里的这些男子都没有追究,但是将当初压着时云景送进棺材的那两个壮汉,统统卸下了一根手指。
祝灯凤坐回马车的时候,时云景还在马车上发呆,这件事可能真的吓到了时云景,让他少了以往的灵气了。
见到祝灯凤上了马车,时云景眨眨眼,再次出声:“谢谢你。”
他这样子,祝灯凤反而更难过了。
好在时云景没有继续再说什么话,让他觉得更内疚了。
时云景像是对外面的世界一下子失去了好奇心,也不向外张望,就静静的瞅着马车上自己的鞋尖,然后愕愣的发呆。
突然之间又像是回过神似得,嘱咐祝灯凤一定将跟自己那一批的那些拐卖的人救出来。
等到得到祝灯凤的确定后,时云景又陷入一言不发的状态。
祝灯凤虽然看在眼里,心疼内疚万分却也没有什么办法帮他,毕竟这种心理上的创伤,只能等着一点点愈合。
今天早上只在王府睡了一个时辰左右,这样在马车里摇晃了一小会,时云景便又开始昏昏欲睡了。
祝灯凤见他睡得极其不安稳,一只脑袋点过来点过去,便想着过去帮他举着点脑袋。
只是还没碰到他的人,时云景睁开了眼睛,里面的警惕和防备在意识到面前是祝灯凤时,这才减少了下来。
“怎么了?”
他哑着嗓子讯问,疑惑的看着祝灯凤。
祝灯凤舔舔嘴唇:“没事,你睡你的吧。”
时云景被惊醒后又偷偷的环顾了一圈马车,谨慎过后,才再次有了困意,小鸡呀米似得在那开始摇头晃脑。
许是因为之前祝灯凤就已经靠近了,所以时云景没有立马惊醒,等到他的脑袋自然而然的晃到了祝灯凤的肩上之后,似乎找到了依靠,脸上纠结的表情变得平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