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这段谈话过去了几天,班纳特先生才有些接受了事实,他和嘉丁纳舅舅最终还是接受简的建议,毕竟在工人的市场上,对于童工,只要给块黑面包就能干很多活,对工资没有多大要求,而且好管理。而对于女工,和男工干同样多的活,工资只是男人的三分之一。

然而,简的事还没完,她和卡莱尔商议后,绘制了一幅设计图,和三个男人又一次坐在书房谈论工厂的事情。

“我以为,这件事已经有定论了。”班纳特先生看着简就有些头痛,他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实际上,我与卡莱尔还有别的想法,”简把手中的图纸摊在桌子上给他们讲解,“我们的目的是利益最大化,工厂建好后,工人生产产品,我们给他们发少量报酬,然后用产品获取更大的利益装入腰包。他们有了钱,自然要买吃的,买生活用品,生了病要治病,家里有孩子的还要养孩子。钱总是要花出去的,为什么不花在我们这里呢?”

“我们可以建造员工食堂,食材可以从朗博恩购买。再开办商店,售卖各种常用物品,货物嘉丁纳舅舅可以提供。还有诊所,这点卡莱尔可以帮助我们。对于孩子还小的妇女,可以把孩子放在我们开办的幼儿园照顾,每月只需上交少量钱,就能全身心的投入工作。”简笑得眼睛弯了起来,她骄傲地抬起头,之前她已经跟班纳特先生说好,把自己的小金库也投入工厂。

“所以,工人们从你左手挣到的钱,转眼又回到你的右手,”班纳特先生一脸震惊,“天啊,简,你的心被墨汁染黑了吗?我真怀疑,是不是一只虫子从你眼前飞过,也要被你割下肉来。”

嘉丁纳舅舅大声笑了起来,眼中都泛出了泪花:“哦,简,这真是一个天才的设想,你的身体不愧流淌着嘉丁纳家的血液。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样的工程量可不小。”

简生气地瞪了一眼自己父亲,感觉自己风评被害,她继续解释:“所以我们要分步进行。先设定一个小目标,建立容纳一百员工的配套设施。哦,住宿的地方,我们可以在屋里放上双层床,一个房间住八个人,这样节省空间。先把工厂开起来,一边赚钱一边建设,建好一部分就继续招人。这样就可以形成正向循环,员工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可以幸福的在工厂里为我们工作,我们得到钱,就可以继续投资赚更多的钱。”

“卡莱尔,你也赞同简的想法吗?”班纳特先生努力为自己寻求援军,他觉得自己都要被简说服了。

卡莱尔看了一眼简,对班纳特先生温和地解释:“你误会简了,治病救人,收学徒传授医术,开办诊所其实是我一直以来的愿望,这次是个很好的机会,如果治疗效果好,说不定将来会发展成一家医院。”

“至于员工食堂,是因为报纸上曝光的伦敦食品安全问题,这一点,嘉丁纳先生可以证明。”

面对自己姐夫疑惑的目光,嘉丁纳舅舅有些无奈。一直在乡下居住,有自己的农场,一切自给自足,吃东西都新鲜健康的班纳特先生不会知道伦敦城食品行业的混乱。

为了让面包变白,磨坊主和面包师会加入白矾,石灰粉甚至骨灰来漂白。啤酒掺水还是好的,有的会掺入苦艾,砷,成/瘾药物。

牛奶会掺水,石灰,动物脑髓,染料,为了让它看起来粘稠而富含奶油。辣椒粉,胡椒粉和乳酪会用铅汞染色。蔬菜用铜盐染成绿色。橄榄油都含铅。

咖啡用橡子,甜菜,氧化铅来造假,茶叶中加了其他树叶子,染料,高岭土,滑石粉,石墨。

这种种造假行为,不仅让大量中下层平民食物中毒,寿命短暂,也让大英帝国成为欧洲最出名的“掺假之国”,它的邻居们对英国出口的食品等避之不及。

就是这样,英国政府也没有出台有力的法律大力监管食品问题,毕竟这些问题又不会发生在上流社会的人们身上。

班纳特先生的认知又得到了刷新,他顿时感觉手里的茶不香了,恶心的感觉在他的喉咙徘徊。

“朗博恩给员工食堂提供的食材最起码是安全的,只有保障他们的健康,员工和他们的孩子才能持续为我们工作。”简在后面补充道。

班纳特先生对简的话不想评论,工人还没开始招呢,简就惦记让他们的孩子也为自己打工了。

“你是不是还有另外的用意?”在私底下,卡莱尔曾经问过简。

简嘴角勾了一下:“卡莱尔,想达成美好的理想,我们需要很多自己人。”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幅宏伟的画卷,不知道自己今生能不能做到。

做好了规划,三个男人都忙了起来,嘉丁纳舅舅和卡莱尔先去了伦敦一起招工,班纳特先生开始联系施工队加班加点的盖房子。

在卡莱尔去伦敦之前,简提醒他工人的身体健康问题。毕竟罐头是食品行业。大量的员工在一起工作生活,如果招来的工人有传染性疾病,很有可能会大规模传播,同时会污染罐头。

罐头因此出现什么问题,名声败坏的工厂是没有未来的。他们辛苦投入的一切都会打了水漂。

这次卡莱尔去伦敦还有一个任务,艾丹-斯坦的调查结果有了新的进展,被遣散的仆人中虽然没有目击证人,但是在金钱攻略下透露出一个内幕。

现在仍然跟随在撰稿人身边的贴身男仆,参与了当年的事情。有了针对性的目标,事情就好办了许多。跟随的主人品性如此,仆人也不会多么忠贞高尚。

卡莱尔感觉身体放松起来,关于撰稿人和靠山伯爵的关系,其实也很简单。

那位伯爵有一位交往多年的情人,跟艾丹-斯坦关系不错。通过裙带关系,再加上他善于阿谀奉承,这位撰稿人和伯爵有了联系。

至于说关系多么深,那倒没有。但艾丹-斯坦常在外面各种吹嘘,不明真相的人们畏惧于伯爵的权势,一般不敢招惹他。

凑巧,那位伯爵还是英国军方的派系,跟费茨威廉伯爵是熟识,所以通过费茨威廉伯爵邀请他入伙投资罐头工厂,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庞大的利润诱惑下,那点关系又算的了什么呢?

现在,就看用什么办法策反艾丹-斯坦的男仆,让他站出来指证自己的主人了。

帮嘉丁纳先生安排好招工事项,卡莱尔先行回到朗博恩告诉简最新消息。

“所以,那个男仆的弱点在于他生病的独子?”简听完后赞叹卡莱尔的高效率。

“是的,他应该是肺痨合并肺炎,我用大蒜素治好了他的肺炎,但对肺痨无能为力。”卡莱尔有些沮丧。肺痨就是现代医学中的肺结核,在这时还是不治之症。

简摸了摸他的脸,安慰他:“忘了告诉你,大蒜素对肺痨也有治疗作用,虽然无法完全治愈。但人体的神奇就在这里,有些患有肺痨的人,即使不用任何治疗,仅靠强壮的身体就能自行痊愈。如果那个孩子服用大蒜素,再搭配着均衡丰富的营养饮食,适量的活动,新鲜的空气和适宜的温度,也有可能好转甚至痊愈。”

简拿出纸笔,开始按照营养学给那个孩子搭配食谱,卡莱尔坐在一边认真学习和记忆。

在简详细的治疗方案和卡莱尔给予的一大笔英镑资助下,男仆答应出庭作证,他和卡莱尔一起去见了毕肖先生,说明了当年的真相。

“那晚,斯坦先生饮了酒,他和夫人再次发生争吵,我在卧室外面不被允许进入。他们吵了很长时间,直到我听到尖叫声。透过门口的缝隙,我看着斯坦先生把夫人按在床上,给她灌下毒药,又压在她的身上,狠狠掐住她的脖子,直到她不再挣扎。”

“我不知道斯坦先生是不是提前预谋,他杀死夫人后,非常自然的给她整理外表,合上她大睁的眼睛,尽量让她看起来安详一些。然后,他把我叫了进去,让我发誓不把这一切说出去,不然他会把我和我的家人都杀死。他有伯爵做靠山,杀了人也不会被定罪。”

毕肖先生浑身都在发抖,泪大颗大颗从他眼中掉下来,卡莱尔不忍地转过头。至亲之人被人如此凄惨地杀死,却一直没有为她讨回公道。毕肖先生内心几乎要被愧疚,痛苦逼疯。

卡莱尔等他情绪平复一些后,告诉他艾丹-斯坦已经失去靠山的消息。

抹去脸上的泪水,毕肖先生哑声说道:“如果法官认为人证不足以证明那个混蛋的罪行怎么办?我们突然在10年之后起诉他,如果他找到一个好律师,说不定能帮他脱罪,顺便反咬一口。”

“那么,我们还需要找到物证,如果你不介意,我想开棺验尸。”卡莱尔犹豫了一下提议,他担忧地看着毕肖先生,担心他的承受能力。

“好。”毕肖先生咬牙同意,既然有了希望,他总要试一试为自己的姐姐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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