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迷离,万籁俱寂,下半夜丑时,荒凉的山道上走来了一行三人,身后拖着斜长的影子。
前面走着一个身着青布长衫,腰间系一黑色腰带,脚踏草鞋,头戴一顶青布帽的年轻人,身后摇摇晃晃地跟着两个身披宽大的黑色斗篷,头戴高筒毡帽的人,帽子上贴着几张书着符的黄纸条,看不清相貌。
年轻人手中拿着一面小阴锣,一个摄魂铃。
“前面就是黄狗垭,开始要进入湘西的腹地了。”年轻人指着前面月色朦胧的墟镇说道。
寒生用手掀起垂在眼前的黄纸条,望了望前面的小镇,说道:“残儿哥,我们要去歇息吗?”
“不,走尸不能穿镇过村,我们要走镇外的小路,如遇到人,你俩低头走便是,切记不要做声,过去这几里地,找处僻静的地方,我们再休息。”残儿叮嘱道,他边说边瞅着最后面的一清,唉,明月若是能不变回一清该多好。
自从离开残儿家,根据残儿的意见,他们伪装成赶尸的,昼伏夜行,这样可以省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寒生和一清都扮成了尸体,跟在赶尸人残儿的身后一路西行。寒生和残儿都感觉到很好玩儿,只是一清有点嘟嘟囔囔的。
残儿带路,他只认识夜间以前曾经走过的山路,湘西山区小道纵横,以往赶尸都是昼伏夜行,所以白天就不识道了,毕竟,白天和夜里景致是完全不一样的。其实,残儿更主要的是想在夜里可以见到明月,若是白天的话,一清那苦瓜脸实在是难看至极。
月光下,前面是一农户庄院,残儿提高警觉,万一有狗蹿出来,他就要及时使出“哑狗功”,那是一种药粉,狗嗅到后唯恐避之不及。
他们沿着庄院高大的围墙而过,就在这时,前面的小路上传来了“嘚嘚”的马蹄声。
“小心,有人来了。”残儿悄悄地叮嘱道。
月光下,小路上跑来两匹骏马,马上之人远远地望见了残儿他们。
“吆死人喽……”残儿敲起了小阴锣,口中念叨着赶尸号子。
两匹马停了下来,骑手跳下马来闪避在了山道一侧,这是规矩,湘西人没有不懂的。
残儿一面敲着小阴锣,一边晃荡着摄魂铃,在前面领路,寒生和一清低着头匆匆跟着走过。
正所谓天有不测之风云,正当一清匆匆经过之时,那匹青色的公马突然腿一叉,就地撒起尿来,粗大的尿柱射在地面上,骚臭的尿液飞溅到一清的裤腿上。
“唉呀,脏死了!”一清竟然一时叫出声来。
“站住!你们是活人!”山道旁的铁掌柜厉声喝道。
铁掌柜话音未落,一个箭步欺身上前,劈手抓向一清,原来他也是身怀武功的。
一清未及反应,高筒毡帽连同上面贴着的辰州符统统被铁掌柜抓了下来,月光下,一清丑陋的面孔倒是吓了铁掌柜一跳。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在我黄狗垭地界装神弄鬼!”铁掌柜喝问道。
“我们是死人。”一清哆哆嗦嗦地说。
“呸!你们赶紧从实招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铁掌柜怒道。
残儿见状赶忙抢上前来,那边铁匠铺伙计“刷”一声竟抽出一把亮晶晶的长片刀来,逼住了残儿。
寒生摘下帽子,面对铁掌柜,文质彬彬地说道:“我们是为了赶路方便才装扮成这样的,若有冒犯的地方,实在是对不起了。”
铁掌柜见寒生举止文雅,说话得体,于是语气也稍微缓和道:“你们从哪儿来,路过黄狗垭要去哪里?”
寒生回答:“我们从江西而来,准备前往武陵天门山。”
铁掌柜闻言心中一动,面色微微一变,随即脸上起了笑容,说道:“哦,原来是远道而来的老表,既然来到了黄狗垭,就请到舍下休息一下,喝杯热茶再上路不迟。”
铁掌柜手指着那所农户庄院道:“那就是舍下。”
寒生望着那手持长片刀的汉子,知道不去也难以摆脱掉的,见机行事吧。
“好,那就打扰了。”寒生平静地说道。
进了那户高墙大院,来到了客厅落座,不一会儿,果真端上茶来。
一清正要端起茶杯喝下,寒生忙以眼色制止。这间屋子清洁异常,棚上蛛丝都不见一根,他想起山人叔叔说的话,这是养蛊人家的特征。
铁掌柜看在眼里,明白他们怀有戒心,于是也不道破,“嘿嘿”干笑两声,说道:“我姓铁,在黄狗垭开铁匠铺子,还未请教几位的尊姓大名?”
寒生只得说道:“原来是铁掌柜,我叫寒生,他是一清,那是残儿。”
铁掌柜点点头,说道:“寒生,天门山离此地山高路远,你们去那儿做什么?”
一清插嘴道:“我们是去找……”
寒生咳嗽了一声,打断了一清的话,说道:“探亲,我们是去探亲的。”
铁掌柜心下寻思,这些人远从江西而来,化装成赶尸人,掩人耳目,定是奔天门山宝藏而去,做事如此神秘,说不准是有备而来,可能知道宝藏的所在呢。
“哈哈,你们如此走法何时到得天门山?不如这样吧,铁某也恰巧有事要去天门山,你们今晚就在此地住下,明天我准备好几匹快马,我们一同上路,也好有个伴儿,如何?”铁掌柜大方地提议道。
寒生看眼下这个局势,虽然不知道铁掌柜的真实用意,但是不接受提议确实没有合适的借口,索性答应下来,毕竟还可以节约些时间。
“好吧,可是我们付不起马匹的钱。”寒生说道。
铁掌柜笑容可掬地说道:“包在铁某身上了。”
寒生三人被安排住进了客房内。
寒生到门口停了停,然后小声告诫道:“此户人家大概是养蛊的,我们晚上睡觉要机灵点,虽然不知道铁掌柜是否善意,但还是提高警惕为好。”
熄了灯,三人躺在了床上,一时都没有睡意。
一股淡淡的甜香气从门下飘了进来,寒生听到一清和残儿的喉咙里“咯”一声,随即同时发出鼾声睡过去了。
此刻,寒生听到推开门的声音,紧接着是铁掌柜的说话声:“他们会昏迷一两个时辰,注意要仔细翻,任何一张纸片也不要放过。”
“明白了,掌柜的。”那个伙计应道。
寒生明白中道了,一定是迷香之类的东西,但是奇怪得很,自己蛮清醒啊,好像那迷香对自己没有起作用似的。
寒生不知道,灵古洞前的千年古墓里面的白陀须乃是解毒圣药,从寒生鼻子里曾钻进去少许,因此寒生的身体里已经有了某种抗体,所以即使是天下最毒的植物与生物类毒药,恐也奈何寒生不得。当然,如今世界上的那些化学合成类毒剂或是放射性的东西,白陀须就解不了了。
铁掌柜负责搜查他们三人的行李物品,伙计则对三人搜身。
摸到自己身上时,寒生感觉痒痒的,强憋住才没有笑出声来。
“掌柜的,没有发现可疑的东西。”伙计对铁掌柜说道。
铁掌柜从寒生的旅行包里找到一小块绿盈盈的宝石,顿时激动不已。
“看,绿宝石,这很有可能就是野拂当年宝藏中的东西,否则,他们若是平常探亲,只是带点儿全国粮票和钱而已,怎么会随身携带如此贵重之物呢?我这儿也没有发现藏宝图之类的东西,看来宝藏的地点都在他们的脑子里呢。”铁掌柜说道。
伙计看看他们三人,疑惑地说道:“这种机密不会三个人都知道的。”
“这是肯定的,我想只有这个叫寒生的人知道,此人年纪不大,但是处变不惊,谈吐不凡,如果不是世家子弟,也是天赋奇禀,我们的注意力主要放在他身上,明白吗?”铁掌柜吩咐道。
“是的,掌柜。”伙计应答道。
他俩把东西都按原样放好,然后退出房间,关好房门,脚步声渐渐远去。
寒生躺着依然未动,他现在终于明白了,铁掌柜误以为他们是到天门山寻找一个叫野拂的人所藏宝藏的,经搜查没有找到什么藏宝图,认为自己知道宝藏的地点,真是好笑至极。
兰儿将自己赠送给她的那块绿石头偷偷夹藏在行李里,被铁掌柜发现了,难道那用来照亮的绿石头竟是绿宝石吗?如果真的很值钱,哇,那天蚕洞边上岂不是很多?我下次回去再抠块大点儿的下来,顺便探望一下首领一家。
寒生知道,铁掌柜起码暂时不会加害于他们了,于是放心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