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六点一到裴欢就拿起包离开工位,她从不在公司加班,即使手头上的工作只剩下收尾工作她也选择回家再解决,绝不在公司多留一秒钟,也幸好他们公司没有下班后还要去开会这种阴间规定。
裴欢在等电梯,旁边站着同部门的男同事,男同事余光看了裴欢好多次,正琢磨着如何搭讪,电梯就到了,电梯门打开,裴欢正准备抬脚进去,却在看到里面的人愣了一下。
里面站着陆风和陆应淮,两个都是陆总,裴欢权衡利弊之下,看向陆应淮,微微颔首:“陆总。”
男同事就算没真正见过陆应淮,也没少再新闻或者财经杂志上见过这张脸,陆应淮这个名字更是如雷贯耳,传说中的大人物竟然就站在自己面前,男同事咽了下口水,才说:“陆总。”
陆应淮视线淡淡的扫过两人,嗯了一声之后就没有后话。
裴欢抬脚走进电梯,男同事因为犹豫了一瞬,电梯门就在他面前关闭,一时间电梯里就只剩下她和陆应淮还有陆风,裴欢想起今天工作上还有点事情还没找陆风,现下正好有机会,她转头看着陆风:“陆总,我工作上有些事情想要问你。”
陆风猝不及防被点名,而身旁陆应淮冷冰冰的视线直直落在他身上,陆风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前一小步,问:“什么事?”
裴欢言简意赅的将事情说完,陆风见也不是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三言两语就给裴欢说明白了,裴欢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笑道:“多谢陆总。”
“客气。”陆风也淡笑道。
陆应淮的冷哼忽然传了过来,两人的视线一致落在陆应淮身上,而陆应淮像是没看到,视线还看着前方,就是不看两人,陆风表情一言难尽。
怎么闻到一股浓浓的醋味?
电梯到一楼打开,裴欢走在前面,兄弟俩落后裴欢几步的距离跟在后面,陆风看了裴欢的背影几秒,又看了看自己这个哥哥:“哥,我说你要是还喜欢就赶紧出手吧,据我所知我们公司惦记裴欢的人没有百个也是有几十个的。”
陆应淮凉飕飕的看了陆风一眼:“用你提醒?”
陆风识趣地闭上了嘴。
裴欢走到公司门口正准备打车回家,旁边却走上来一个男子:“请问是裴欢小姐吗?”
“我是,您找我有什么事吗?”裴欢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男人道明来意,“陆夫人想跟你见一面,不止裴小姐现在是否有时间?”
男人不明说那个陆夫人是谁裴欢也能立马猜出来,她隐隐感觉到陆夫人找自己是因为什么,正准备答应,陆应淮的声音就在身后传来:“别去。”
陆应淮冰冷的目光随后看向助理:“她找裴欢做什么?”
“这个我也不清楚,我只是奉命办事,还请陆少爷不要为难我才好。”
助理说的话谦卑,但态度却不卑不亢,面对陆应淮强大的气场他一点也不怯场,反而面色淡定的看向陆应淮。
气氛几度僵持,裴欢正要向前一步,被陆应淮拉住手腕,他看着她,目光隐忍:“别去。”
裴欢转头,目光温和地看着他:“你让我去吧,没事的,我现在已经是成年人了,她不会对我怎么样。”说着她抬手轻轻将陆应淮抓着她手腕的手拂开。
“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我总要去的,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裴欢安抚道。
陆应淮看着裴欢,眼里情绪暗流涌动,似乎下一秒就要发作,但对面是裴欢,他到底还是忍住,看着裴欢走远的身影,他面色冷得周围的人没人敢靠近。
陆风上前,小心翼翼道:“哥,回家吗?”
陆应淮没理他,转身走了,陆风碰了一鼻子灰,他搔搔鼻头,也走了。
助理带她到了一个咖啡店前,跟七年前的那个咖啡店大相径庭,走进去的时候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像是被人包场了,助理将她带到一个卡座旁,便自觉离开。
陆母看了眼裴欢,语气不咸不淡:“坐。”
裴欢再陆母对面落座,场景一瞬间变回七年前的那天,她也是这么跟陆母面对面坐着,只是那时她是个普通的高三学生,而现在她已经是个二十五岁的成年人,已经有足够的底气去面对这种场面。
而对面的陆母,七年前见她就是这样,如今七年过去,她倒和七年前没什么差别,皱纹都没多,还是那副优雅端庄的模样,她抿了口咖啡,像之前那样没有先开口,现在的裴欢更加沉得住气,她面色平和地等待陆母。
半晌陆母才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不久。”裴欢应道。
闻言陆母的视线才落在裴欢脸上,她无声打量了裴欢好一会儿。
面前的女人和她印象里那个青涩稚嫩的裴欢显然不一样,她比以前出落得更加漂亮,气场相较于以前也更加成熟稳重,陆母微微眯眼看了她一眼:“不是说以后都不跟陆应淮联系吗?”
“工作上的需求,不得不见面。”裴欢淡笑道。
“那我可不可以理解为,这是你处心积虑后的结果?”陆母又抛来一个问题。
“证据?”裴欢反问。
“什么?”陆母没反应过来。
“污蔑人之前也得先有个证据吧陆夫人,”裴欢不紧不慢,气场上丝毫不输陆母,“我在外面已经七年了,我现在只是想回来岭城安定而已。”
陆母反应过来,冷哼一声:“油嘴滑舌,先前答应好的,裴小姐你已经食言了。”
“是吗?”裴欢微微挑眉。
“你以为你仗着你的哥哥裴宴在岭城有一席之地就可以为所欲为吗?我要是想搞定你我有的是法子。”陆母语气不重,威胁的意味却是一点没少。
裴欢喝了一口咖啡,是她一直爱喝的卡布奇诺,她慢条斯理地将杯子放回桌子上。
“我想这件事您还是先跟陆应淮商量一下,不会是您现在搞不定陆应淮,所以转来对我下手了吧?”
一句话直戳中陆母的心,她面上始终云淡风轻的表情有一瞬间的龟裂:“你!”
“您现在威胁我也好,怎么样都好,欢迎你来找我麻烦,反正我也就这条命,看谁能撑到最后。”裴欢语气不甘示弱。
她喝了一口咖啡,然后站起身,淡笑道:“陆夫人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告辞了。”
说完没等陆母说话就先行离开,陆母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面上愤怒的表情再也压抑不住,咖啡杯重重的放在桌上,彰显她现在不佳的心情。
走出咖啡店裴欢绷着的神经才放松下来,她浑身松垮,偏头看到旁边一个人,她吓了一大跳,但在看清是陆应淮之后,裴欢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脯:“你站在这里是要吓死谁?”
陆应淮看着她,常年没有情绪的眸子此时升起一丝隐隐约约的兴味:“刚刚还挺嚣张。”
裴欢刚刚和陆母对峙的样子又让他想起当年高中时裴欢也是这么为班里的同学出头,具体是谁他一直都不没印象,刚刚那个样子和以前的她还真是如出一辙,似乎变了,但又没变。
“你看到了啊。”裴欢讪笑。
“嗯,那个女人也气得不轻。”陆应淮语气不咸不淡。
说完之后两人又无言,裴欢正准备说自己要打车回去,陆应淮却先一步说要送她,他态度执拗,裴欢无法,只得答应。
车厢内氛围安静,谁也没有先说话,仿佛咖啡店门口那轻松的氛围只是泡影。
车子在裴欢小区前停下,奇怪的是,两人都没有动作,陆应淮的表情平静如死水一般,几秒过后他清冽却略显沙哑的声音才传来。
“裴欢,我过得一点都不好。”
他语气平静,眼睛看和挡风玻璃外的夜景,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但裴欢总能感觉他身上透露出一股隐隐约约的寂寥。
裴欢垂着眼帘,没说话。
陆应淮也没准备等裴欢说话,继续道:“自从联系不上你之后,我和家里彻底断了联系,”他平静的陈述着,“刚开始断了联系的那几天,我爸妈几乎把我所有的卡都停了,他们想等我低头认错,那段时间是我过得最困难的时候。”
他还打电话问裴宴为什么裴欢忽然联系不上,哪知对面的裴宴冷嘲热讽他一顿让他自己去问他那个母亲之后就挂了电话,陆应淮看着手里被挂断的电话,眸子里都是悲伤的神色,久久不能言。
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语气,但裴欢还是能想到那时她的无助与绝望。
“他们来找过我很多次,我没见,没多久我就换了个地方住,那时候没什么钱,住的是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陆应淮说,“那时候为了维持生计,我拼命打工挣钱,几乎有活我就干,脏活累活我都干,经常半夜三更才回到家,睡了没几个小时又起来去上课。”
陆应淮自嘲地笑了笑,语气尽是嘲讽,裴欢无话。
“那段时间,我发了疯的满世界找你,而你,裴欢,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狠下心换掉所有联系方式,彻底将我隔绝在你的世界之外。”
说到这里陆应淮的声音微微发颤,他眼眶里有泪,放在腿上的手攥得发紧:“裴欢,你真是够狠心的。”
“我没有。”裴欢小声辩解一句。
她知道她的辩解有多苍白。
彻底断绝联系的那天,裴欢承认,她是难过的,但她不想耽误陆应淮,只得按照陆母说得做。
陆应淮收回视线,看着低着头不说话的裴欢,语气沉沉:“我只问你一句,裴欢,这么多年,你有想过我吗?”
裴欢这时候很想答没有,但她终究狠不下心,她深吸一口气,吐出一个字:“有。”
不止一次,是他离开的每个日夜,她都在想他。
闻言,陆应淮这才像如释重负般笑了出来:“这就够了。”
知道她想过他,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