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沅直接把电话挂了, 对司机说:“师傅能走近路吗?我急着赶飞机,时间有点紧,怕赶不上。”
司机爽快地答应:“可以。”
周惊鸿被奚沅挂了电话, 立马拿起另一部手机, 打给赵越。
电话一接通,他便冷声吩咐:“给我拦一辆车。”
随即说出车牌号和路段。
赵越问:“莫非这辆车上有货?”
周惊鸿说:“没货, 但有人, 给我拦下来。”
“行。”赵越心下了然, 没再多问。
奚沅坐在车上, 时不时转头往后看。
其实她内心很矛盾,既想周惊鸿追过来, 又怕他追过来。
即将驶入高速时,奚沅乘坐的车辆被赵越以检查为由拦住了。
检查完,赵越走到车后面, 敲了敲车窗玻璃。
奚沅按下车窗:“乘客也需要检查吗?”
赵越站在车外, 笑着说:“二嫂好,我是赵越。二哥一会儿就到了, 你看你是坐在车里等, 还是下来等。”
奚沅没想到周惊鸿会来这一出,竟然让交警把她拦住。
上次在影视城,她设想过这种场面, 但那毕竟是想象, 没有真正的经历。
现在真正的经历了, 她才意识到什么叫“权”,以及“权”这个字的重量。
她没说什么, 拉开车门走了下来。
下了车, 她走到后备箱准备去拿行李箱。
赵越抢在她面前, 热情地说道:“我来我来,二嫂,我来拿。”
刚取下行李箱,出租车还还没来得及开走,一辆扎眼的暮光紫库里南从斜对面开了过来,停在了出租车后面。
车门打开,一双黑色西裤包裹下的大长腿率先迈出车,然后便看到周惊鸿从车里出来。
赵越急忙迎了上去,笑着问:“二哥还有事没,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周惊鸿拍了下他肩:“谢了,得空请你吃饭。”
赵越笑道:“行,空了兄弟找你。”
周惊鸿走到奚沅跟前,垂眸看她:“见都不愿意见我了?”
奚沅哼了声:“周二公子不是说了不折骨吗?”
周惊鸿勾唇一笑,倾身靠近,手指挑起她下巴,迫使她抬起头:“不折骨,但折腰。”
奚沅推开他手:“周惊鸿你能不能正经点?”
周惊鸿拉住她手:“先上车,别冷着了。”
奚沅甩开他手,踩着高跟噔噔走到了车边,拉开副驾坐了进去。
周惊鸿把她行李放进后备箱,坐进驾驶位,发动车子开向机场。
快到机场时,他将车停在了路边停车位上,从中央扶手箱里拿出一个蓝色丝绒盒子,把盒子递给奚沅。
奚沅没接,周惊鸿把盒子放到她腿上:“打开。”
奚沅打开盒子,看到里面放着一张光碟。
她没碰光碟,一脸疑惑地看着周惊鸿。
周惊鸿从座椅下拿出一台老式笔记本电脑,开机后,把光碟插进去,调出视频,按了空格暂停,把电脑递给她。
奚沅接过电脑,平放在腿上,看到视频里是少年时期的周惊鸿,她心口狠狠一跳,手指轻轻按了下空格键。
“哥,十八岁生日快乐!祝我们生日快乐!成年万岁!”
穿着白色T恤的少年,高高举起酒杯,摇晃着酒杯,笑得恣意张扬。
少年烫着卷发,左边耳垂带着银色耳钉,右边耳垂和耳骨,各带着一枚黑色耳钉,一双深邃的桃花眼微微上挑,显得痞气又浪荡,然而浪荡中却带着些可爱。
另一个少年穿着宽松的黑色T恤,神态慵懒地坐在沙发上,端着香槟杯轻轻抬了下手。
黑衣少年表情寡淡,深邃的桃花眼看似多情,实则清冷疏离,眼神冷郁,不像白衣少年那般阳光热烈,从他身上看不出青春蓬勃的少年气。
他更像是一座终年不化的雪山,孤寂,凛冽。
“咱们终于成年了。”白衣少年坐在了黑衣少年身旁,把头靠在他肩上,“哥,咱们现在要换回来吗?”
黑衣少年轻轻勾了下唇,薄唇扬起弧度时,神态立马变得痞气,只是他的痞,是痞中带着冷,不像白衣少年痞得恣意潇洒。
“暂时不换。”他语气淡漠地说,“等你大学毕业再换。”
白衣少年身体往后一靠,大喇喇分着两腿:“可以啊,反正我还有一年就大学毕业了。在你的压迫下,我十五岁就上了大学,他们都夸我是天才。”说着话,白衣少年转脸看向黑衣少年,“哥,我现在都成年了,以后总可以随便玩了吧。”
黑衣少年把他的腿往旁边拨了下:“玩归玩,学业别落下,否则我打断你的腿。”
白衣少年立马并拢腿:“哥,你别吓我。”
黑衣少年拍了下他头:“切蛋糕吧。”
白衣少年站起身,却没用塑料刀切,而是用手抓起一把奶油,转身砸到了黑衣少年脸上。
黑衣少年被糊了一脸的奶油,白衣少年转身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哈哈大笑。
黑衣少年却没去追,懒懒地靠着沙发,伸舌舔了下嘴角的奶油,明明一脸清冷,却做出又痞又欲的动作。
他突然伸手一指:“视频别泄露出去。
白衣少年走回他身边,笑着说:“我知道,哥你放心,我有分寸。在你没接管鼎盛之前,我不会向任何人透漏咱们互换身份的事。等你回到周家,当了鼎盛的董事长,彻底取代周定远那个老东西,到时候我再把这件事说出去,气死他!”
说完,白衣少年却叹了口气。
“我录视频,只是想记录一下我们的十八岁成人礼。等我们以后都老了,再拿出来回味。”
“今天是我们十八岁生日,然而我们的父母,一个也没来陪我们。我们两个真是爹不疼娘不爱的小可怜,完全就像是多余的。”
“从小过生日,就没有家人陪我们。周定远心里只有他的商业帝国,难得有闲暇时间,也是陪伴他的野儿子和他的那些野女人。”
“唐芸也有了野儿子,还是跟她的白月光初恋生的,她野儿子生日又与我们接近。每年陈惊羽生日,他们一家三口都会幸福甜蜜地周游世界,根本不记得我们兄弟俩。”
“十八年了,我从来没听到爸妈跟我们说过一句生日快乐。”
白衣少年两手拄着腿,低着头,声音微微有些哽咽:“幸好咱们是双胞胎,如果只有你一个人或者我一个人,哥,你说真要是那种情况,咱们该有多孤独。”
黑衣少年却轻轻笑了下,抬手搭在他肩上:“你以后多生几个孩子,每天在家带孩子就不孤独了。”
白衣少年被逗笑:“哥你神经病啊,谁跟你说孤独就要多生孩子的?”
黑衣少年冷冷地睨他一眼:“那你就收敛点,少在外面乱搞。”
白衣少年顿时脸颊涨红:“我搞个毛,你把我管那么死,连我打飞机都限制次数,我到现在都还是处男,搁哪儿搞,我搞空气啊?”
黑衣少年语气淡淡道:“我是提醒你,成年了也别乱搞,纵I欲伤身。”
奚沅看到这里,不由得转脸看向周惊鸿。
“你也知道纵I欲伤身?”
周惊鸿见她认出自己,并不惊讶,笑了下,关掉视频。
“软软。”他目光沉沉地看着奚沅,“这些事对我而言,已不是什么秘密。”
他点了点耳朵:“除了刚回周家时,为了获取周定远的信任,我打了耳洞,去了眼尾的痣,稍微模仿了一下我弟的性格,别的都没变。后来我连他的性格都懒得模仿了,我一直是我。”
奚沅问出心中疑问:“那你到底是周惊鸿还是周照影?”
周惊鸿笑着看她:“你说呢?”
“曾是惊鸿照影来。”奚沅说,“你是周惊鸿,你弟是周照影。”
周惊鸿笑着摸了摸她头,夸小孩似的夸她:“软软真聪明。”
奚沅问道:“所以艾颖的男朋友,其实是你弟周照影,对吧?”
周惊鸿点头:“是。”他又强调一句,“我只有软软一个女孩,没交过别的女朋友。”
奚沅抿了下唇,强行压住唇边的笑意:“你不用一直强调,我没那么重的疑心病。”又说,“我一直以为你是代替了你弟弟,没想到你就是你。不过你为什么要跟你弟互换身份?”
周惊鸿没有立马回应,而是侧转着脸看向窗外。
路上车辆川流不息,光影交织变换,晃过他脸,照得他脸越发深邃冷艳。
过了一会儿,他才淡声开口:“六岁那年,我爸妈离婚,我被判给了我爸,他跟着我妈。我妈管得严,他不想跟着我妈,我就替他去了。”
奚沅听着他一句轻描淡写的“我就替他去了”,顿时喉咙一哽,鼻头发酸,红着眼眶落下泪来。
六岁的周惊鸿,在他爸妈离婚、兄弟俩被迫分开时,没有找他爸妈哭闹,而是冷静地做出选择,与弟弟互换身份,替弟弟去海城。
从此,弟弟永远欠哥哥一份人情。
而这层小心机的背后,是因为他太缺爱了。
他需要别人欠他,需要别人依赖他,需要别人永远离不开他。
就像他们在一起时,周惊鸿一直对她很好,无论是物质还是别的。
物质上,周惊鸿送钱送房子送珠宝,那些东西加起来,好几个亿。
她跟他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把三年前那半个月算上,加起来总共也才两个多月。
短短两个多月,他就能这么大方,随便送出几个亿。
除了物质享受,在床上,他更是花样百出,时而温柔,时而热烈,本身尺寸就绝佳,招数还多,让她体会到了极致的性I爱。
平时相处,他虽然浪荡,但却很体贴,总是把她照顾得无微不至。
和他在一起过,就算离开了他,她也很难再爱上别人。
从奢入俭难。
勉强凑合,更难。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周惊鸿太早慧了,才六岁就懂得收买人心,成年后的他,更是把人情世故看得透透彻彻,所以才会给人造成一种凉薄冷漠的假象。
实际上,他内心很渴望一份纯粹的爱,或者说,独属于他的偏爱。
因为他从没得到过那样的爱,对于从没得到过的东西,就会有一种近乎于偏执的疯狂执念,他太想要了。
这样的男人,确实不容易动情,一动情便是深情不悔。
然而这样的男人,也很危险。
“周惊鸿,对不起,我不该逼你说这些。”奚沅哽咽着抱住他,“其实我懂你的心思,你想要一份纯粹的爱,想让我全心全意地爱你,即便你什么都不跟我说的前提下,我也能无怨无悔地爱你。”
“我懂,我都懂。可我太俗了,是个自私的俗人。我想让你先给出全部的爱,我才愿意全心全意地爱你。”
周惊鸿轻抚了下她背:“几点的航班?”
奚沅立马从他怀里抬起头,拿起手机看了眼信息:“凌晨十二点的,来得及,还有四十多分钟。”
周惊鸿扯了张湿巾给她擦脸,从扶手箱里拿出一个红色的丝绒盒子,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一枚洁白剔透的白玉镯子,戴在她手上。
“两年前,我让人替我到昆仑山寻了一块和田玉籽料,那时候就想给你做一枚手镯,但不确定软软长胖了没有。”他握着她跟玉一样白的手仔细端详,“半个月前,我约了国内最著名的玉雕大师,按照你的尺寸雕了这枚手镯,今天上午刚拿到。”
奚沅低着头,眼泪落下来,滴到了手镯上。
她急忙去擦,却怎么都擦不干净,越擦,手镯越湿,擦得手镯上都是水。
周惊鸿捧起她脸,温柔地吻去她脸上的泪。
“宝贝别哭,你要是不喜欢玉镯,就换成黄金,或者钻石。”
奚沅直摇头:“没有,没有不喜欢。”她又急忙点头,“喜欢,我很喜欢。”
周惊鸿笑着为她擦脸:“喜欢还哭?”
奚沅扯了张纸擤鼻涕:“我是感动,感动的哭。”她抽噎了下,“周惊鸿,你这样,你这样会让我觉得很有压力,好像不跟你在一起都不行。”
周惊鸿嘴角轻勾,嗓音沉沉地笑了声:“那我们把压力交给天,好不好?”
“什么意思,什么叫交给天?”奚沅擦了擦脸,眼睛湿润地看着他。
周惊鸿手抚着她脸,声音低沉道:“正月初一,我们在贡嘎山下见面。如果那天贡嘎大雪,软软就跟我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奚沅的家乡就在贡嘎,虽然贡嘎山上终年积雪不化,但这些年来,贡嘎山下并不常下雪,而且就算下,正月初一那天也未必会下。
“如果没下雪呢?”她声音软糯地问道。
周惊鸿笑了下:“没下雪,就当我们无缘,此生不再见。”
奚沅心口一紧,眼睛涩得发疼,又想哭,却忍住了。
“好。”她笑着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