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示上除了“房屋出售”四个字,什么都没写,也没有留联系方式。苏观月想了想,立刻敲响卷帘门。
“咚咚咚”的声响在安静的街道上扩散开。
修狗和茶茶很配合地扯着嗓子大声喊:“有人吗?老板在吗?”
敲了好一阵都没有声音。
苏观月停下来,抬头往上看,这是一栋二层的小楼,两间铺面连在一起,楼上是自住的房间。
窗户玻璃上已经积了一层厚厚的灰,显然很久没人回来住过了。
别说这家铺子了,整条街都是萧索的。苏观月敲了好半天都没人,也只能作罢,刚要离开,隔壁一栋楼的窗户却突然打开,一个老婆婆从里边探出头来:
“外边吵什么吵呢?”
“老婆婆,不好意思打扰到您了。”苏观月立刻说,“我看见这里挂着房屋出售的牌子,但是没有留联系方式,这才敲门的。请问您认识这间铺子的主人吗?”
“认倒是认识……”老婆婆诧异皱眉,“妹儿,你想买这儿的房子?”
真怪,居然有人想要买圣慈街的房子!要知道,这地方虽然离市中心不远,可周边完全是城中村,生意萧条不说,还乱得很!
房东本人都不愿意在这儿开店,更别说外来人了。更何况,这里房子价格高得离谱,和城中心别的地方差不多,脑子有病才会想在这里买铺面哟?
“妹儿……”老婆婆开口想劝苏观月,声音又止住了。她叹口气,卖铺子的那位邻居也是不容易,老母亲生了病,他只能在医院照顾着,一身家当都花得差不多,只能寄希望于这个铺子。
卖铺子的告示都挂出去三个多月了,这才有一个人来咨询,老婆婆哪儿能就这么把人给劝走呢?
老婆婆最终说:“铺子主人叫李晓洋,他这段时间都不在家里,在蜀都大医院里陪他老母亲看病,好像是在看胃病。妹儿你要诚心想买这铺子,就去医院里找他吧。”
“成,谢谢婆婆!”苏观月点头。
老婆婆叹口气,还是提醒一句:“妹儿,这地方不值当,你要是来城里做生意的,还是可以考虑考虑别处。唉,你先去问问价格,对比对比吧。”
不值当?
也对,谁能想得到,再过十几二十年,这里的房价能翻十倍甚至百倍。
苏观月问:“老婆婆,这边房子大概多少钱?”
老婆婆说:“青岩路和天蜀广场周边价格倒是差不多,两千五一平。但我们圣慈街比不上外边,得便宜个三两百块。李家一间铺子和我这边规模差不多,三十平左右。妹儿你自己算算多少钱。”
按照两千三一个平方算,不到七万就能买下一个铺子!苏观月眼睛一亮,要真这么便宜能买到手,她就赚大发了。
唯一的问题是,这一片房子很可能是城中村自建房,没有房产证,买卖不受法律认可。
尤其现在商品房才刚刚在蜀都兴起,房屋买卖的各项规定还不完善,苏观月怕投资不成反而还亏钱吃官司。
苏观月顺口问了问,老婆婆笑着说:“这你倒可以放心,李家和我家几代都是邻居,我清楚,他这房子是祖上传下来的,明清时候修的!有地契呢。只是近些年翻修过,不是什么自建房。”
“谢谢婆婆了!”苏观月很开心。
“妈,我们现在就要去医院吗?”阿勃轻声问。
“去!”现在时间还早,苏观月怕自己从广城回来后,这铺面就被人抢走了!不管怎么样,先去医院看看再说。
于是四人又坐上公交车,半小时后,在蜀都大医院门口下车。
医院外人声嘈杂,拥挤程度丝毫不输给火车站。苏观月和崽崽们手牵手,费好大劲儿才挤进医院。
苏观月直奔咨询处:“老师,请问您这儿有李晓洋的信息吗?我是他朋友……他妈妈在看胃病……”
医院里只记录了病人的信息,并没有病患家属的。苏观月只能到胃病住院部向护士打听,也是她运气好,才问出口:“请问您认识一位叫李晓洋的病患家属吗?”旁边走道尽头,一个正在抽烟的男人就看过来:“你找我?”
苏观月看过去,男人三四十岁,正倚着走道尽头的栏杆吹风,吞云吐雾,脸上满是倦容。
“李晓洋!医院里禁止吸烟,都说多少次了!”护士厉声呵斥。李晓洋这才灭掉烟:“不好意思。”他再看向苏观月,重新问:“你找我?”
“嗯,请问是圣慈街的李晓洋先生吗?”苏观月走过去,“我看见卖铺子的告示。”
“对,是我。你是来买房子的?”李晓洋眼睛微亮,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盯住苏观月。
苏观月点头,直接问:“我想咨询一下,你这铺子有房产证吗?价格呢?”
“有、有房产证的!”李晓洋立刻道,“妹儿你放心,那栋楼是我太爷爷传下来的。原本只有一层楼,五年前我重新翻修了一遍,加盖了二楼,还有三楼的花园。前年一早我就办好了房产证。”
听到“那栋楼”时,苏观月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只听李晓洋继续道:“我那一栋楼,两间铺面挨在一起,一间三十平,一间是四十平。铺面后面有个厕所,二楼还有四间房,一间是厨房,迁了天然气的,妹儿你放心。另外三间随你怎么改。顶楼带个大花园。你要是诚心想买,总共二十八万,一次性付清。”
二十八万一栋楼!算下来,一平方还不到两千块,还白送一个一百来平的楼顶花园!
李晓洋的确是急需用钱,这价格比苏观月预想得还要低得多。问题是……这不是单个铺面的事儿,而是一整栋楼啊!
加上银行里的存折,苏观月满打满算也只有二十二万元,差了整整六万!其中两万还是她创业的本金。
六万块……如果一定要借的话,柳三旺不会拒绝她。可是昨天苏观月才听柳三旺说,他家已经凑够钱买车了,刚刚交定金。苏观月哪儿能在这种关头找柳三旺借钱啊?
苏观月咬牙:“哥,二十五万行不?”
如果二十五万能买到手,苏观月去广城进一趟货,回来再联系天蜀超市,转手把东西都卖出去,说不定能凑够。
李晓洋看出苏观月是真心想买这房子,他张了张嘴,最终没说出话,只长长叹口气。
“不得行啊,妹儿。”李晓洋又拿出一根烟,趁着护士没看这边,点燃,“二十八万,不能再少了。”
二十八万,苏观月是真拿不出这么多钱。
或者说,其实硬要去找人借,去贷款,她还是能凑到的。但她觉得不值当。
她想买这栋楼,只是想给茶茶和阿勃未来多一道保障。这栋楼升值空间大是大,可也至少要等到十年,甚至二十年以后。
透支现在的财富,去购买十多二年后的保障,苏观月觉得不值。
苏观月有些遗憾地笑了笑,错过了就错过吧,反正不管这栋房子未来能值多少钱,她相信,自己能赚到更多。穿越前的她可以赚到那么多,穿越后的现在,也一定可以。
有这一道保障自然最好,没有,也无所谓。
“妹儿,你能留个联系方式吗?”李晓洋看出苏观月准备放弃了,反而叫住她,“这样吧,你是想买铺子?我那栋楼有两间铺子,楼上的房间、花园也可以分成两边,如果之后有人愿意和你一块儿买,我再通知你,不过那时候单价可能要贵一两百,就看妹儿你愿不愿意了。”
苏观月没打算和人一块儿买。房子是可以一分为二,中间隔开,但房产证呢?房产证怎么办?她想买这栋楼是为了投资,不是用来开店的,尤其这种未来寸土寸金的位置,有一点儿风险都不行。
苏观月还是留下了一串号码,是她在广都那间铺子对面的电话亭:“可以打这个号码。”
“行吧,妹儿,要是有消息,我通知你。”李晓洋吐一口烟雾。
苏观月点头,心里却明白,已经没后续了。
啊……
一想到自己竟然与未来远洋街的一栋楼擦肩而过,苏观月就止不住地心痛,心痛啊!
回去一路上,苏观月都把茶茶抱在怀中,不停捏捏她的小脸蛋,要么就揉揉她的脑袋。
一腔悲愤发泄得差不多,茶茶的脸蛋也被她揉得通红,头发也乱糟糟。
像只茫然的小猫咪。
“妈妈……”茶茶很委屈地喊出声,大眼睛一眨一眨。
苏观月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满心郁闷也彻底散去。
晚上到家,苏观月一刻也没闲着,出门采买接下来去广州要用到的行李,还有火车上的吃食,方便面,囤几包小零食。
收拾好行李,苏观月又叫上三个崽崽,召开家庭会议。
苏观月认认真真给三个崽子讲:“广城那边比蜀都要大得多,也要乱得多,尤其火车上,很有可能会有人拐子!你们一定跟紧我,哥哥看好弟弟妹妹,路上都把手牵紧了,不要和别人搭话,也不许吃陌生人的东西。”
“我知道!”阿勃立刻点头,“我会保护好妹妹……还有弟弟的。”
阿勃的警惕性向来很强,修狗也是个小机灵鬼,苏观月最担心的还是茶茶。小姑娘大大咧咧,又过于活泼,她怕她被坏人吸引走。
茶茶眨着眼,认真道:“我、我牵紧妈妈的手,一步都不离开妈妈!绝对不要别人的东西!不和别人说话!我听话!”
茶茶听过别人讲人拐子的故事,知道要是被拐走了有多可怕。
苏观月又叮嘱几句:“如果遇到意外,不要犹豫,立刻大声哭喊,让我第一时间能够注意到你们,好吗?”
“嗯!”三个崽崽重重点头。
苏观月这才稍稍放心些,但之后一路,她必须得打起十分的精神,盯紧三个崽崽,尤其是茶茶。
今晚好好休息一觉,第二天大早,苏观月又带着三只大狼狗去柳三旺那边,暂时把狗子养在狗场里。
“月妹儿,你要带着茶茶他们去广城?”柳三旺诧异地问,“怎么不让他们来我这儿玩,我帮你看一段时间。”
“主要是想带他们去广城长长见识,就当是一趟旅游了。”苏观月说,“我总是一个人在外边忙,把他们留在家里,我觉得挺内疚的。”
柳三旺不太理解,他觉得苏观月对三个崽子够负责了,别说村里,就算镇上都没人像她一样养娃的,每天接送娃上学、有些时候出摊还把娃带在身边,家里有什么大事儿还要和娃商量商量,有哪家人这么溺爱自家娃娃?苏观月竟然还觉得内疚!
柳三旺不能理解,但他也尊重苏观月的想法。他看得出来,苏家三个崽崽,就算是最受宠爱的茶茶,都不是被惯坏的样子。相反,三个崽子都懂事得过分,有些时候柳三旺都觉得羡慕呢。
他以前只觉得,自己家月妹儿以后肯定有出息,但现在他又觉得,不仅月妹儿,月妹儿家三个崽子,以后恐怕也是干大事儿的人。
柳三旺想了想:“你们啥时候出发?我送你们去车站。”
苏观月没有推辞:“今天下午两点。”
柳三旺一拍手:“行!那我到时候来广都接你们!”
“那三叔我先回去了,我还要去学校给崽崽们请个假!”苏观月走得急匆匆。柳三旺本来还有话要给她说,看她这么急,一时也就没说出口。
“要请假?”招生办的老师诧异问了一句,也没再多说什么,只让苏观月提前把学杂费和校服费给交了。
学杂费一共三十元,校服费共六十元。
之后,柳三旺送苏观月去车站,直到看着四人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他才想起自己先前想说什么。
他想问苏观月是不是要去见她父母!
几年没见,他是真的想念苏家父母,也想念苏听海。柳三旺叹口气,不过转念一想,苏观月跑去广城,人生地不熟的,肯定会去找自己家人。等苏观月回来了,他再去问苏家父母近况也不迟。
火车站里挤得不行,一到人多的时候,苏观月就无比警惕,前面把茶茶护在怀中,左手牵着阿勃,右手牵着修狗,四个人几乎快被人群挤成一块儿饼。
直到上了火车,苏观月才松口气。
软卧条件比硬卧好太多,整条车厢都没什么人,不像硬卧那边,肉眼可见的拥挤。一个软卧包厢有四张床,苏观月一家正好都占了,关上门,这里就是他们的私人空间。
茶茶新奇地坐到床边,看向窗外:“哇——!”
苏观月不由得笑,别看茶茶现在觉得新奇,估计明天一早就觉得腻了。火车出了城,一路都是一成不变的田野风光,反正苏观月是觉得腻。
周围几个包厢也陆续坐满人,隔着墙壁,能听到隔壁隐隐约约的声响。
火车缓缓驶出车站。
全家第一次出远门旅游,三个崽崽都高度亢奋,趴在窗边看了好久好久。
几个小时过去,阿勃才终于看腻窗外景色,爬到上铺,躺下看书。修狗和茶茶还不觉得腻,一起坐在小桌边,聚精会神地看窗外不断后退的景色。
过隧道时,茶茶和修狗同时震惊:“耳朵在响!”
苏观月打个哈欠,盖上被子,昏沉沉地睡着了。
软卧比硬卧贵了一倍,但的确要舒适太多。
直到傍晚,苏观月才睡醒,起床去接开水泡面。接开水的地方接近硬卧,人多,而且火车晃晃悠悠,苏观月怕崽崽不小心被开水烫伤,就叫他们乖乖在车厢里等着,她去接水。
隔壁车厢的大婶,刚好也拿着泡面盆出来接水。“妹儿,吃晚饭呢?”大婶热情地朝苏观月打招呼。
大婶身后,还跟了个圆头圆脸的小胖墩,抬头甜甜地喊:“姐姐你好。”
“你好呀。”苏观月笑着和他们打招呼。
大婶和小胖墩穿着都十分整洁,说话时神态也让人觉得很舒服、亲切,大婶手上还戴着一个秀气的手表,一看就是有钱人家。
排队打开水时,大婶还把前面的位置让给苏观月:“妹儿,我先前看到你还带着三个小娃娃,你排我前面吧,免得娃娃们等急了。”
小胖墩也说:“姐姐在前面!”
“没事儿,我们都还不饿。”苏观月摆摆手。刚才茶茶和修狗一路都在吃零食,不仅不饿,说不定还饱着呢。
排队时,隔壁硬卧车厢尾巴处挤满了人,吵吵嚷嚷的。
苏观月隐约听到那边的说话声:
“医生麻烦您帮我家小孩看看,这孩子上了火车就不吃不喝,都一天了,是不是生了啥病啊?”
“医生!刚才明明是我排在前面的,您先看看我家孩子!”
“医生求求您了……”
大婶好奇地伸出脑袋,问:“怎么回事呢?”
立刻有人回答说:“大婶,我们车厢里有一位老神医!他医术可好了,还免费帮各家小孩看病!大婶,你家娃儿要是有什么问题,也可以来问他。”
大婶笑呵呵地感慨:“这位神医真是好人。”
苏观月没怎么在意,打完水就回去泡面吃。这还是崽崽们第一次吃方便面,吃得吸溜吸溜的。毕竟,哪个小孩子会不喜欢方便面调料包的味道呢?
崽崽们对方便面的喜欢,倒是提醒苏观月了。
“你们喜欢的话,以后我有空给你们煮面吃。”苏观月眉眼弯弯。
阿勃诧异看她:“妈,你会煮面?”
“那是!”
西红柿去皮切成丁,倒进油锅里炒出汁,再倒一大碗水进去,加方便面饼,加青菜,加蘑菇,加速冻蛋饺、年糕、肥牛,加一片芝士,加方便面调料包,最后再打一颗鸡蛋进去,蛋液包裹着每一根面条,别提有多好吃了。
——苏观月就只会这么一道菜。
当然得让崽崽们尝一尝!
到第二天早晨,崽崽们对火车的新鲜感就彻底褪去,开始觉得无聊了。
吃饭,睡觉,看书,看风景,聊天。
一上午过去,三个崽崽都被憋得眼泪汪汪,尤其是茶茶,在火车上她不能跳舞,不能四处乱蹦跶,声音都无比委屈:“妈妈,还有多久才能到广城呀?”
苏观月笑:“还有两天呢。”
如果运气不好遇到大雨,说不定还得更久。
“啊……?”茶茶小脸蛋倏地跨下去,可怜兮兮地抽抽鼻子,“呜呜呜妈妈,茶茶再也不想坐火车了……”
呜呜呜QAQ
“要不……我带你去外边走廊上逛逛?”苏观月牵着茶茶和修狗到走廊放风,阿勃懒得动,就缩在床上看书。
正好,隔壁包厢的小胖墩也憋不住出来玩,三个小朋友对视,眼睛都亮起来——有玩伴了!
“哥哥你叫什么名字?”茶茶小兔子似的跳过去。
小胖墩瓮声瓮气道:“我叫王大元,你们呢?”
“我叫茶茶,这是我哥哥修狗。”茶茶歪歪脑袋,“大元哥哥,我们一起玩游戏好不好?”
“好呀!”
三个崽崽这就玩到了一起。
大婶探出头来,坐到外边走廊的座位上,轻声笑:“我家大元就是静不下来,一直在嚷嚷无聊,现在可算是找到玩伴咯!”
苏观月也坐过去,和大婶有一搭没一搭聊起天。
大婶是蜀都人,儿子和儿媳妇儿在广城做生意,过年的时候他们太忙,没能回家,又实在想儿子想得紧,就拜托大婶把王大元带去广城,以后都在广城那边读书。
大婶笑呵呵的:“我儿子和儿媳妇儿一起开酒店,听说是什么……星级酒店,我也不懂,只知道他们生意还不错,这些年日子是越过越好,我这回也正好去看看。”
在广城开一家星级酒店可不便宜!也对,之前看大婶的言谈,就不像是普通人。
到中午,两家人一起去餐车吃了顿饭。
火车上的饭菜不好吃,四个小孩子都苦着一张脸,尤其是小胖墩,都没吃几口:“奶奶,我吃不下。”
大婶无奈拍拍他的背:“努力多吃点儿,不然饿肚子怎么办?”
小胖墩逼着自己吃了一大碗饭。
可谁也没想到,到下午,小胖墩身体竟然不舒服,整个人都无精打采,昏沉沉往床上一躺,没力气乱动了。
“大元?大元你怎么了?”大婶焦急地问。
小胖墩蜷缩在床上,半眯着眼:“奶奶,我不舒服……头昏……肚子也有点痛……好难受呜呜呜……”
“这可怎么办啊!”大婶焦急皱紧眉头。苏观月立刻道:“阿姨您别急,我这就去找乘务员。”
但火车上没有医生,乘务员也只能用广播向乘客求助。很快,隔壁卧铺的那位“老神医”,就杵着拐杖走过来,后面还跟了一群看热闹的人。
“就是这个小朋友不舒服,麻烦你看看。”苏观月让开位置。
老神医一头白发,胡须留得很长,眼瞳深邃,他捋一捋胡须,还真有几分仙风道骨。
“医生,医生麻烦您了……”大婶手都在抖,“这孩子吃完午饭后,说是肚子痛,就突然成这样了!”
老神医停在小胖墩面前,眉头一挑,表情立马变得沉重,严肃道:“你家小孩脸色发黑,嘴唇苍白,这是风寒入体,伤了肠胃脏腑,自然会胃疼。”
老神医说得有模有样,旁边苏观月却微微蹙起眉头。
原因无他,穿越前,她大学是学检疫的,医学生要学的生理生化、病理药理,她也都学过。大二的时候她出于兴趣,还选修过半年的中医学。
虽然工作的这些年,苏观月早把专业知识忘得差不多,但一些基础的知识,她还是记得的。
中医讲究望闻问切,光是“望”,就要望姿、望形、望神、望局部、察口色(注1),更别说还有后面的“闻”、“问”、“切”三大步骤。
就连苏观月学校里那位老教授,替别人诊断时,都不敢贸然得出结论,这老神医看一眼就知道小胖墩得了胃伤寒?
苏观月等着看老神医接下来要做什么。
“……寒邪犯体,阳气受损,经脉受阻,胃里气血凝滞阻碍(注2),自然会痛。”老神医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最终从兜里掏出一盒药丸,“这一盒理中丸可温中散寒,可以治疗胃寒之证。”
老神医一句一个拗口的中医术语,听得人耳朵疼。苏观月眉头越皱越紧,她感觉老神医说的这些话都是对的,是她曾经在书上看到过的,但她总觉得哪儿不对。
可偏偏……苏观月也只是对中医知识有个大致的印象,她也不记得太多。
大婶满脸焦急,就要接过老神医手中的药盒,老神医却道:“这位妹儿,我看诊只求心安,不图诊费,但我这些药方都是祖上世世代代传下来的,我……”
老神医话还没说完,大婶就立刻问:“医生您说,要多少钱?钱不是问题。”她焦急地掏钱,老神医看见那一把的票子,胡须都抖了一下!却面不改色道:“一颗药丸是十五元,早、中、晚各三颗药丸,吃完方可解寒,一共一百三五元。”
一百三十多元的药丸!他怎么不去抢!
眼看大婶就要掏钱,苏观月一下拦在前边。
不管了,既然记不清具体的专业知识,就算胡搅蛮缠也要揭穿他!反正苏观月可以肯定,这个老神医一定有问题。
老神医骗钱是次要的,可如果他的药丸有问题怎么办?就算药丸没问题,要是小胖墩身子一直不舒服,大婶却以为是药丸还没起效,耽误了小胖墩去看医生的时间,怎么办?
“医生,你单单看一眼,就知道大元得了什么病?”苏观月厉声问。
老神医没想到有这一茬,他捋一捋胡须,皱眉道:“我行医六十多年,区区伤寒之证,自然能看得出来。”
旁边围观的人也说:“是啊,老神医医术可好了!我家小孩得了感冒,他一眼就看出是什么风寒入体。”
苏观月:“……”
废话,火车才出川城,冷得要命,就这个鬼天气,不是风寒入体还能是风热不成?
“小妹妹,你快让开,别耽误老神医救人!”
“你这小妹妹看着倒是乖巧讲理的模样,没想到这么不懂事!”一下子,周围人看苏观月的眼神都变了。
苏观月听着他们议论的声音,倒是突然反应过来,老神医究竟哪儿不对劲了!
他说的那些话都是正儿八经的中医理论,但他就只是在背书!外行自然挑不出错来。但是稍微学过一点的,就算是苏观月这种半吊子,都能明显感觉到问题。
不说望闻问切四大步骤,哪个医生看一眼就敢开药?苏观月学中医时,那位老教授强调过不知多少次,做医生的,最重要的当然是医术精湛,可第二重要的,则是要精通说话的艺术,在患者面前,无论如何都不能把话说得太满。
这老神医是有多自信,或者说多无知,才敢直接把书上的结论摆出来啊?
苏观月也不多扯,只冷笑着问:“既然如此,你拿得出行医执照吗?”
老神医一下愣了。
“无证行医是非法的!”苏观月厉声朝乘务员的方向喊,“乘务员同志,麻烦您通知一下乘警!我怀疑他非法行医,高价售卖假药,车上不少人都被他骗了!”
“小妹妹,你太过分了吧?”
“就是,你怎么能这么污蔑老神医呢?”
周围人更加愤怒,眼神都快刀死苏观月了。谁知道那老神医看见乘务员去找乘警,脸色一变,竟然拔腿就跑。
老神医挤出人群,胡子都被挤掉了,是一缕假胡子!
再看他佝偻逃窜的背影,哪儿还有半分仙风道骨?
周围一群人都看愣了,谁也没想到,老神医竟然真的是骗子!苏观月无语:“愣着干嘛?去追骗子啊!马上火车到站他就跑没影儿了!”
那些人这才反应过来,立马朝老神医逃走的方向跑去,尤其是意识到自家小孩也吃了他的假药的,追得那叫一个快。
大婶回过神来,重重地“呸”一声:“竟然是个骗子!真是多亏妹儿了!可是大元他,现在该怎么办啊?”
“再过几分钟列车就到站了,我去让乘务员联系下一站的医院,我们去医院看病。”苏观月安抚道。
大婶握着她的手,接连说了好几个“多谢”。
下一站火车站外边就是医院,大婶抱着王大元下车,外边已经有担架等着了。苏观月还要照顾三个崽崽,不方便陪她去医院,就只在列车上帮她看着行李,等她回来。
这一站停靠时间很长,大婶终是赶了回来,一手牵着王大元,一手提着药。
“呼……”大婶长长叹口气,“医生说,我家大元头晕是因为冷感冒了,肚子疼是因为中午吃得太急,吃撑了!那老骗子真就胡说八道!苏妹儿,真就是多亏你了!要不是你,我家大元接下来一路都得受罪!”
小胖墩也努力打起精神:“谢谢姐姐。”
“应该的,我总不能看着孩子遭罪。”苏观月弯腰,轻轻摸一下小胖墩脑袋,“累了吧?回床上好好睡一觉,待会儿起床吃药,明天醒来病就好了。”
大婶给王大元喂完药,等小孩子睡去,她突然敲响了苏观月那边包厢门。
“请进?”
大婶走进来,局促地捏了捏衣摆:“妹儿,你看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你要是愿意收钱的话……”
大婶话还没说完,就立刻被苏观月拒绝了:“这怎么能行!阿姨,我就是顺手而为,哪儿能收你的钱?”
“你这孩子……”大婶摇摇头,接着问,“妹儿,你是去广城旅游的?”
“算是吧。”她是出差,崽崽们是旅游。
大婶:“那你订好住的地方没有?”
苏观月一怔,还真没有。大婶立刻亲切笑道:“那么这样吧,妹儿,你去住我儿子酒店里,我让他给你留一间房!你什么都别管,旅游几天,就好好在那儿住几天!就当我们一家的谢礼。”
在星级酒店住几天,说不定得几百上千元!
“这……”
大婶止住苏观月的话:“妹儿你别急着拒绝,你救了我家大元,那你就是我家的恩人。就算我不谢你,我家儿子儿媳妇儿也一定会谢你的。他们酒店房子多,真的不差你这么一间。”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苏观月也就应下。
大婶这才笑容满面地回自个儿车厢。
之后一路,外边景色又是无边的田园,茶茶和修狗没了新伙伴可以一起玩,两个崽崽再度蔫下去。
直到第三天清晨,火车经过桂城时,窗外的景色再也不是一成不变的田野。不远处是怪石嶙峋的山壁,甚至能看见雾气缥缈,仿佛置身仙境。
桂城的田野,都是雾气飘飘,宛若仙境一般,和别处完全不一样。茶茶看着窗外景色,嘴边张得大大的,伸手揉揉眼睛:“妈妈,我是不是眼花了?”
苏观月也在感叹,可惜不能用相机把外边的美景记录下来。
一路上,苏观月和大婶儿也熟络起来,大婶儿姓黄,苏观月就叫她黄阿姨。
傍晚,终于抵达广城。黄婶儿生怕苏观月跑了似的,笑呵呵地走她身侧:“苏妹儿,跟我一块儿走!”
小胖墩也终于恢复点儿活力,蹦跳着和三个崽崽走到一路。
一行人出了车站,外边车来车往,鸣笛声响个不停,人群嘈杂。
苏观月看好崽崽们,正想问黄婶儿酒店位置在哪儿,她好打车时,黄婶一挥手,一辆白色商务面包车就停在了他们面前。
金杯海狮!大老板标配座驾。
黄婶儿招呼着苏观月上车:“妹儿快来坐!”
黄婶儿又和司机说:“麻烦你联系一下立明,让他留一间最好的房间,一定要最好的。”
司机立刻去旁边电话亭联系。
苏观月上车,听着黄婶儿和司机讲话,才意识到来接大婶和王大元的竟然不是王大元父母,而是司机。
汽车飞驰,周围一座座高楼大厦不断后退,这时是傍晚,路边已经有霓虹灯亮起,一幅一幅巨大的广告牌立在写字楼外,红色的可口可乐、绿色的雪碧招牌,广城的繁华一点点展现在他们眼中。别说崽崽们了,苏观月看着街边城市景观,都觉得惊叹。
黄婶儿也忍不住感叹:“蜀都还要再过好些年,才能发展成广城这样吧。”
半小时后,汽车停在一座十来层的高楼面前,玻璃外立面,反射着五彩的光,十分气派。周围也热闹、繁华,人群涌动,车辆川流不息,不远处江面上还有游轮缓缓驶过。
“这就是我儿子的酒店。”黄婶儿笑着邀请苏观月下车,看着眼前的大楼,语气不免骄傲,“我也是第一次来,以前只在照片里看过。”
苏观月的目光被高楼外的招牌吸引:【梦之大酒店】
重点不是酒店名,而是酒店名字下面五颗闪耀的星星标志。
星星数量代表着酒店星级。
也就是说……她白嫖了五星级酒店????:,,.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