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另外一扇门

第三十二章大明南洋战略

朱祁镇一时间想到了很多很多,一直以来,他其实是将弃交趾一事,与罢西洋一事分开看的,而今才知道,这本就是一件事情。

一想明白这一点,他万万不敢小看古人了。

在安南南边,有好多处良港,比如赫赫有名的金兰湾。如果郑和的船队在这里驻扎,则南洋诸国之事,十几日,就能知道。

从古到今,不知道多少人,多少事情都变了,但是有一点却是不变的,就是地理位置。

只要能拿下安南,就有一只伸向南海的手,对南洋诸国的控制,一下子从远在天边,变成近在咫尺。

别的不说,占城,泰国,缅甸,乃至马六甲,苏门答腊一带,都在掌控之中,甚至得到消息,出海不过数日就能到了。

比之唐代安西四镇到长安的距离。就如同唐代控制的安西四镇一般,驻军无须太多,就足以镇守四方。

朱祁镇对万邦来朝的盛况,并不敢兴趣。

但是对太宗皇帝的南洋战略却是非常感兴趣的。

如果能这一辈子,将南洋收入版图之中,即便别的事情,都不做了,想来在青史之上,也少不了他这一笔了。

朱祁镇大感兴趣,对王振说道:“将坤舆万国全图拿来。”

王振说道:“是。”

立即带着几个小太监,将数张桌子并在一起,随即将几乎等人高的卷轴,铺在桌子上,轻轻一推。

这卷轴顺势滑开。将数张桌面都铺满了。

历史上,在万历年间也有一卷坤舆万国全图。但是那一副地图与这一副地图却是不一样的,只是名字一样而已。

这一张地图,其实有一个更为人熟知的名字。

叫做郑和海图。

郑和是去年才去世的,可以说而今尸骨未寒,如此情况。郑和海图岂能没有保存下来。

宫中自然有一份。

不过,古代地图与现代地图的南北是颠倒的,在日本一些地图之中,也保留这个习惯。

故而朱祁镇刚刚开始看的时候,并不是太习惯,但是时间长了,却也习惯了。

特别是朱祁镇通过王振知道,宫中有此宝图的时候,简直是如获至宝,恨不得日日挂在墙上观摩。

只是这个时代并非后世。

后世一副地图,是不值钱的。

但是在这个时代,却可以称作军国重器,宝贝的很。

故而朱祁镇让人在乾清宫之中,专门找了一处地方,藏这些地图,并照太监临摹,多做副本。

宣宗皇帝在宫中立内书堂,教官宦学习,固然被一些大臣非议,但是让朱祁镇看来,却是方便了不知道多少。

毕竟有些东西,是不能被外人看的。只能让宫中自己人动手。比如太监。

这些临摹地图的人,都是内书堂出身的。也是帮助王振处理政务的助手。

毕竟王振每日也非常忙碌,为了保持在朱祁镇身边的存在感,王振起得比朱祁镇早,睡得比朱祁镇晚。

也幸好朱祁镇不是那种贪玩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阅读学习。

所以王振才有时间处理政务。

但是即便如此,内阁每天送进大内的奏疏,少则几十封,多则数百封,王振别的都不干了,单单将这些奏疏看一遍,一天时间就不够。

所以王振需要人手。

这些内书堂出身的太监,在宫中地位拔高已经成为必然了。

张忠一看见这副地图,眼睛都快要崩出来,也顾不得身体好坏了,连忙上前几步,想爬上去,却又担心污了地图,只能小心翼翼,眼巴巴的看着。

毕竟这是军国重器,即便是英国公府藏书不少,这地图决计没有的。

张忠看过一些交趾的地图,但是南洋乃至西洋的地图,却是第一次看。

地图上就是郑和出海所到之地,最远已经到了非洲,将几块大陆的轮廓都描绘出来的,大致形状看上去不差多少。

但是其中差了多少,朱祁镇也看不出来。

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有那种徒手画地图的本事。

地图上大多数名字,张忠都知道了。只是当时读得时候,仅仅知道一个名字而已,即便是有简单文字描述,但是哪里有地图形象。

张忠仅仅稍稍一看,心中就有无数疑惑,迎刃而解,心中暗道:“原来如此。”他恨不得将这副地图抓在手中,死死的看上几天几夜。

但是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如此军国重器,哪里能轻易示人。陛下能让他看,想来也是看在张家世代忠诚的缘故了。

张忠恨不得一眼将这一副地图给背下来,但是依然控制自己的眼神说道:“太宗皇帝经营南洋与西洋不同,西洋招徕而已,对与南洋却是多加控制。”

“而控制南洋的要地,一在交趾,二在旧港。”

张忠将手指轻轻点在地图上一点,说道:“就是旧港宣慰司。”

朱祁镇上前几步,看着地图,他就看到旧港,与后世的记忆对照,就是在苏门答腊岛上,与新加坡遥遥相望。一看就知道是要害之地。南洋的中心地带。

张忠说道:“旧港宣慰司在海中,乃旧三佛齐之地,距离占城五日海程。宣慰使乃施进卿,擒陈祖义有功。为太宗皇帝封为宣慰使。此地本就是朝廷立足南洋之根本,位于海上要冲。三宝太监下西洋,多在旧港补充物资。”

陈祖义,朱祁镇依稀之间是有些印象的,乃是纵横南洋的一大海盗。后来被太宗皇帝所杀,具体的就不大清楚了。

果然,提起旧港不得不说陈祖义。

张忠讲道:“旧港乃是三佛齐旧地也,不过爪哇满者伯夷兴起,屡屡兴兵攻三佛齐,三佛齐旧主死,旧港中三佛齐贵族与陈祖义联系,借陈祖义之力,对抗满者伯夷,陈祖义在南洋屡次击败满者伯夷,南洋汉人尽归旧港。”

“固然旧港虽然是异国他乡,但是多为大明子民。”

“三宝公公下南洋,奉太宗皇帝之命,要招降陈祖义,只是陈祖义在海外野惯了,不知道天高地厚,居然敢对抗天朝,自然为三宝公公雷霆一击,成为阶下囚。”

“施进卿乃是陈祖义部将,见此献旧港而降。三宝公公纳之为旧港宣慰司,令施氏世袭之。”

“只是旧港赖陈祖义所部而立,陈祖义一去,旧港在天朝庇护之下,更加兴旺发达,西洋货物,中原物产皆聚之于旧港。”

“甚至水师士卒,有恙在身者,留在旧港,有成家不还者。”

“看似海外,俨然中土。”

“只是,”张忠的语气微微一顿,说道:“这样的局面维持不了太长时间了。”

朱祁镇问道:“为何如此?”

“施进卿已经去了,而今旧港宣慰司有进卿之子施济孙为宣慰使。只是施济孙的本事远远不及乃父,满者伯夷卷土重来,他已经多次上奏朝廷,向朝廷求救,只是自从宣德六年最后一次下南洋之后。朝廷一意拒绝再次下南洋。”

“以臣在见,五年之内,旧港还是大明所属,五年之后,旧港是谁家之天下,就不大好说了。”

“陛下要取南洋,必定安定旧港,而安定旧港最好的航道还是沿着海岸南下,交趾最好在朝廷手中。”

朱祁镇轻轻一叹,说道:“交趾而南洋,南洋则旧港,旧港则西洋,再加上西洋船队,环环相扣,不可有缺。”

张忠说道:“圣明不过陛下。”

朱祁镇却是多看了张忠一眼,从来没有人将大明南洋战略如果清晰的解说给他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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