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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风暴眼的正中心——关山镇的情况更不好过,王广发在当天就知道会出大事,早就收拾好东西躲出关山,不见人影了,而镇机关的大门在当天就被人团团围住,许晨光带人轮番守在门口解释、安抚,才止住了烦乱不安的人群,避免了关山镇机关被一哄之下,整个打砸掉。
关山镇派出所这天也紧锁大门,不敢贸然出去,街上都是来来往往、心里惶恐无处发泄的人群,关山这下晚上没多少人睡得安稳,毕竟现在这异地搬迁安置的消息传出来,每个人都不知道自己将迎来怎么样的未来。
但这也并不全是坏消息,许晨光很快就接到了沙马阿措的电话,这位被带走配合调查,消失近一个星期的致富带头人,在这兵荒马乱的早上给他报了个平安。
沙马阿措情绪还算稳定,他说被经侦支队的带走后,也没给他上强制措施,就是把他拉到一个全是软包的酒店房间里问话,开始还东一句西一句,想挖他身上的问题,后面见他油盐不进,就开始吓他,拿一些似是而非的材料在他眼前晃悠,还说有人已经把他点出来了,这今年在关山的扶贫工程里赚了多少人家都掌握的清清楚楚,还不吐出实情,这次起码十年以上!
好在沙马阿措毕竟是二进宫,经验很丰富,支撑了下来。
“辛亏民族商会那边一直在想办法,加上这次我们族里找到市里、州里,不然再让我在里面呆几天,我怕他们说我烧了圆明园我都会认了。”
许晨光知道在他说出易地扶贫搬迁消息的第二天,关山彝族就开始做出反应,开始为沙马阿措到政府门口聚众喊冤,如此团结的少民们给市里、州里带来了难以想象的压力,很快本就没有问题的沙马阿措就被放了出来。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沙马阿措便问了一个他最关心的问题。
“还有,这次我出来,也是因为最近出了个大事——听说我们关山都要搬离了,到南吉郊区建个安置点,这事是真的吗?”
沙马阿措声音低沉,许晨光电话里没有否认。
“对,消息是有的。”
“市里传出来的?还是州里?”
许晨光苦笑一下:“反正我现在见不到陈州长了,看情况是全省一盘棋,你说呢?”
这个答案的冲击力太强,连沙马阿措都愣了许久,在沉默过后,他啐了口吐沫:“这事真操蛋,搬了又有什么用!?关山彝人们不会答应的。”
许晨光点了点头:“我知道,但是上面的意思也很鲜明,一定会搞的,好在最近关山的这些剧烈反应,让他们也退让了一步,我知道的不只是你出来了,现在陈琦他们的猕猴桃罐头厂又可以继续开工了,我们之前的扶贫工程还可以继续做下去了。”
许晨光说的确实是实情,在关山镇集体搬迁的消息传出后,现在南吉、南溪州都焦头烂额的到处扑火,根本没心思和他在这些细枝末节上拉扯,这也让许晨光看到了继续就地扶贫的希望。
说到这,沙马阿措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许晨光要他好好休息,他回答现在这情况这么可能休息,便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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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办法休息的不止是沙马阿措他们,在关山周边,还有一位企业家也没办法休息。
易大鹏坐在自己意尔康集团的办公室里,正听着下属汇报近期关山的情况,当听到关山整个因为易地扶贫搬迁的消息闹翻天,沙马阿措也因为彝民施压而被放出来的消息后,他一把将手边的茶杯摔得粉碎。
“他妈的!”
光是“沙马阿措”这四个字便让他火冒三丈,这次的举报材料是他精心准备的,虽然纯属捏造,但捏造的有模有样,自从被许晨光戏剧性的从关山赶走后,他便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如何报复这两个让他失去关山的扶贫项目的罪魁祸首。
易大鹏也不是第一次对沙马阿措玩这些手段了,只是之前捏造的材料大部分石沉大海,但是不知怎么,这次的材料寄出去没多久,就收到了南吉市里的积极反馈,当天就邀请他到市里汇报,可在发现他手里没有什么实证后,这位市领导难掩脸上的失落。
“就这些数据和猜想?没有一点实证?”
面对这位平日难以接触的市领导,易大鹏用粗短的手指饶了饶头,脸上满是难堪的神色:“呃……我手里还有一份交易线索和几份村民的谈话材料,但那个交易是大观集团子公司的,走的也是正常的放贷……”
见他如此不堪大用,这位市领导用俯视的目光盯着他,半响没说话,易大鹏越盯越心虚,就在他都准备放弃的当口,这位市领导开口道:“那好吧,你回去再好好整理下资料,还有……你的想法可以大胆点,有些事情只要有线索就可以了嘛!”
易大鹏听了几秒后才反应过来,他忙不迭的点了点头,回来后就以大观集团连同南溪城市银行搞金融诈骗,骗取扶贫资金的耸人标题重新整了一份举报材料,送到了市里。
没想到这次的效果十分夸张,在易大鹏寄出材料的当天,沙马阿措就被带走“配合调查”了,这让他十分激动,知道沙马阿措这是惹上不好惹的大人物了。
可没想到的是,这位大人物也没让他开心多久,易大鹏前几天接到了关山镇要整体扶贫搬迁的消息,当时他还十分兴奋,觉得这是他重回关山的最好契机,就算没办法达到之前的规模,承接部分安置点的建设装修任务那也是一块大肥肉!
就在他摩拳擦掌、畅想未来之时,却没想到开闸大水冲烂了渔网,沸腾的彝民们把市府、州府都围了,上千彝胞喊着不肯搬迁、就地扶贫的口号,这样敏感的事件一下惊动了全省,为了平息争议,第一件事就是把沙马阿措这样的领头人物给放了出来,易大鹏辛辛苦苦整的材料,又扑了一场空。
“玛德,我就不信你有九条命!”
知道短时间里动不了沙马阿措后,易大鹏又把目光移到了另一个恨之入骨的目标上,他打通了一个很少拨通的隐秘号码,那边传来一个冷淡的女声。
“什么事?有话快说。”
接电话的人周边声音嘈杂,她正处在关山镇机关里,正奋力隔着镇机关铁门,试图和外面的群众做工作,此时吃力的接起电话,清丽的脸上满是不悦。
这个人正是麻阿黎。
“哟,在忙啊,这么不耐烦啊?”
易大鹏之前就和麻阿黎有的“合作”,麻阿黎曾经在意尔康的纺织厂上过两年班,结果在那逼仄难捱的环境下辛苦两年,最后裁退时连离职补偿金都没拿到,当时麻阿黎就找上门要易大鹏赔钱,结果一番争斗下来,这位前关山首富发现了这姑娘的聪明和机灵,他又听说了当时许晨光对这姑娘的照顾,就心生一计,让她想办法去了扶贫办,潜伏在许晨光身边,为自己收集可以扳倒许晨光的证据,同时也伺机陷害,这才有了之前“竹筒饭事件”,许晨光也差点被陷害扳倒。
而对麻阿黎来说,开始对许晨光下黑手时,她只是有些不忍,但那时对她来说,这是迫不得已下的选择,本来是想找机会拿回属于自己的赔偿金,而且易大鹏当时还答应,只要能把许晨光收拾掉,就给她十万元巨款,如此豪迈的开价,麻阿黎便虚与委蛇的答应下来,可后面真按计划开始走时,她心里的纠结与彷徨便开始蔓延,再往后,随着与许晨光的接触越深,她更是早没想过那笔巨款,甚至也没打算拿回那本属于自己的赔偿金,只要能守在许晨光身边就可以了,所以之后易大鹏再联系她,让她找黑料、搞陷害时,都被她推脱掉,乃至直接拒绝。
今天这个时候,她更对这个电话感到反胃,但为了一点拿回钱的希望,还是接了起来。
“有什么直接说,我有事呢。”
“呵,能有什么事?你那1600块的工资算什么?你忘了只要能把姓许的杂碎扳倒,我就给你十万元,那才是大钱!够你买房了都!”
听到这姑娘冷淡的语气,易大鹏心里一阵不爽,但他此时也没别的渠道可用,只能捏着鼻子继续找这姑娘,看有什么办法。
见麻阿黎没吭声,易大鹏继续说:“不绕圈子了,我现在有个任务给你,我听说这次易地搬迁的消息是那姓许的放出来的,现在上面对他是恨之入骨,十分不待见,你替我去留意一下,找找线索,就说他是故意把这事放出来的,为的就是破坏关山的团结,找找有没有人愿意作证什么的,明白吗?证人证言都行,最好在找点实物证据……”
讲到这,易大鹏又想到现在许晨光已经处于悬崖之上,要是为了这点消息,掏十万划不来,他又补充道:“……但是啊,我跟你讲,这孙子现在是鼓破万人锤,随时可能就被人收拾了,那这不能算在你头上啊!那不能这么简单就给你十万,这不符合我们的约定啊,你这一笔只能拿个五千……不,三千吧,算买个消息,这不算少了。”
就在易大鹏纠结这笔报酬怎么算的时候,那边一直沉默的麻阿黎突然开口:“你别说了,再多的钱,我也不会陷害许书记了,以后不要再联系了。”
说完,她便挂断了电话。
拿着手机愣在原地的易大鹏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忙再打过去,发现人家已经把自己拉黑了,他整个人都懵了,这姑娘之前虽然有些不耐烦,但也还算是能沟通的,也提供了些资料,可越到后面态度却越发冷淡,现在居然直接说以后不要再联系了!?
这丫头疯了!?她自己在意尔康的工资、赔偿金不要了?那扳倒许晨光的十万酬劳也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