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情之扰人

庄翠娥一个下午都不得安宁,即使嘴里不说,但她心里还是怕荀真因此闯祸,现在看到东宫有人来宣,“掌制大人,是属下不好,不如属下去说清楚,就说是属下打了绿霓,与掌制大人无关。”

荀真的表情沉稳,忙安抚庄翠娥,“庄姨,没事的,你不用担心,殿下只是循例问问话,我不会有事的,况且我们站的是个理字。”

庄翠娥真的很想驳斥一句,皇宫不是个讲理的地方,有理也不代表你就是对的,“掌制大人……”

“好了,芳儿,你陪着庄姨,我去去就回。”荀真拍拍庄翠娥的肩膀,朝钱芳儿吩咐了一句,然后才转头看向那傲慢的绿衣阉人,“公公,我们这就走吧。”

这个年纪不大的公公看了眼荀真那肃穆的神情,心下微诧,这个宫女怎么一点也没慌张,而且还能那样步伐稳健地踏出门外,丝毫没受到他话的影响,让他产生一种有力无处使的感觉。

一路上他虽然都昂着头,用鼻孔看天,眼角却是不由自主地打量起荀真安静祥和的神态。

“公公进宫多久了?”荀真知道他在打量自己,遂聊天般地随意问起。

“你问这个干什么?咱家可不是你能管的。”他把头昂得更高,宫里教导他的老公公说,要想不受人欺负就要高昂着头,让想欺负你的人也要害怕几分,咳了咳,看了眼前头打灯笼的小太监,“咱家进宫都有十多年了。”

荀真对他的态度却不甚在意,随意地聊起了自己进宫的年月,她的声音不缓不慢,就像那陈年酒一样慢慢地在空气中散发出迷人的香气,他那刻意张扬起来的傲慢慢慢地散了去,不自觉地应着荀真的话。

他也跟她一样,想念自己的娘,可那一刀子下去,他早已无颜见祖宗了。

“对了,孙公公可好?”荀真看了一眼在望的东宫,而鬓边几许秀发被晚风一吹却是飘了起来,她的素手轻轻一抬,把它们勾回耳后,语调上并没有起伏。

“孙公公?我又没见着他……”他下意识地回答,说完之后,突然掩住了自己的嘴惊讶地转头看向这个矮了他一个头的宫女,糟了,去宣荀真之时,主管公公特意吩咐他不能泄了自己的身份,一定要说是东宫的太监。

荀真突然停下脚步,嘴角含笑地看着这个年轻的公公,“你怎么没见着孙公公?他是东宫的主管太监,像你这样的小太监一定要他传话才能去宣我?”

“你……你瞎说什么?我……我是说我刚刚……没见着他……孙公公很忙的,你以为传你问话这种小事孙公公会理?”他又昂起头,故作高傲。

荀真看了一眼前面那两个打灯笼的小太监,然后凑近那年轻的太监,仅用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若你不告诉我,你的真实主子是谁?你信不信,我这就打道回尚工局,你是打着东宫的名义来宣我的,可你根本就不是东宫的太监。”

“你凭什么说我不是?”他仍要辩驳,不过那略有些慌张的眼神却出卖了他。

“你知道你现在的瞳孔都是放大的吗?这说明你正在撒谎,为太子殿下缝制及冠礼服,我曾到过东宫数次,却是一次也没有见过你,而且你也不是孙公公手下的太监。”荀真在他开口说话的时候就已经有所怀疑了,宇文泓若宣她,就算不派孙大通前来,也会派她见过的几个小太监前来。“你到底是哪一宫的宫人?”

荀真一定要弄清楚究竟是何人在背后捣鬼,所以一路上都在慢慢地套他的话,知己知彼,才能做好准备,能用东宫的名义来宣她的人必定来头不小,现在坐在东宫主位等她的人究竟是谁?

她那笃定的语气让他暗暗地吞了一口口水,这个女人的眼睛很利,就像一把刀般插进他的心脏,看看这心是黑的还是红的,而且她身上的气势比他那刻意的伪装要强得多,“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荀真做势掉头就回去,他忙上前拦着,“荀掌制……”

“除非你告诉我,你的主子是谁?”荀真压低声音又道了一句,“我也不是要为难你,只是这关乎我的性命,我不得不谨慎。”

关乎性命?他的眼中亮了亮,他也与她一样都有强烈地要活着的愿望,“只是我真的不能说。”为难地低语了一句,目光瞄到另外打灯笼的比他地位稍低一些的太监,默默防备着。

“那你指个方向吧?”荀真的身体一挡,把身后那两人探究的目光挡住了。

这个叫荀真的宫女让他不得不服,心思居然如此缜密,暗暗指了个方向给她看,这也不算是他暴露出来的吧?指完,他咬紧唇看着荀真,故意高昂着声音道:“荀掌制,你可以走了吧?”

荀真却是惊讶地看着他指的方向,凤仪宫,布这个局的人竟是皇后娘娘?她到底哪里得罪了皇后娘娘,让她花费这么多心思来玩把戏,难怪那绿霓会嚣张成这样,原来背后撑腰的人根本就不是宇文泓,而是唐皇后。

她真的很想不管不顾地就回去,可看到眼前这年轻的公公眼里的紧张与哀求,与她一样都是被关在这宫墙里的人,况且……她也想看看宇文泓会如何发落她?遂脚步一转又往东宫的方向而去。

他竟松了一口气,小跑着跟上前追到荀真的身旁,压低声音感激道:“荀掌制,谢谢你。”

“你不用刻意谢我,我若做了冤死鬼,一定会去寻你的。”荀真还有心情打趣了一句。

他打了个冷颤,冤魂啊,怪吓人的,瞅到她的表情上哪有半点凄厉的样子,这才知道她说的是玩笑话,“我姓秦,若你真的不幸死了,那……就记得来寻我吧……我给你烧香烧元宝……”

荀真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个姓秦的公公真有意思。

秦公公的脸突然红了起来,这荀真笑得很是好看。

孙大通急忙甩着拂尘要去寻荀真,哪里知道刚从殿门出来没走上几步,就看到有人打灯笼朝他这儿而来,开始以为老眼昏花了,待擦了擦眼睛,定睛看去,那走在中间几乎要溶入夜色中的女子不就是荀真吗?

他正要说话,竟看到有人暗中给他扬了扬凤仪宫的牌子,是皇后娘娘的人,这回糟了,母子大斗法,他若一个处理不好,两方都将得罪了,那这脑袋可就不要了?

秦公公微垂着头,暗袖中的令牌挥了几挥,“孙公公,小的按您的吩咐把人带来了。”

孙大通看着荀真那波澜不惊的面孔,想要给她提个醒,进去后回话要注意一点,可在凤仪宫的人眼皮底下,他什么也做不了,遂勉强地道:“咱家知道了,荀掌制,你随咱家进来吧,至于你暂且退下。”

秦公公一把夺过一盏灯笼在前引路,“天黑路滑,小的给公公打灯。”

孙大通在东宫那是仅次于宇文泓,东宫的小太监几乎人人都怕他,只要他一板起面孔来,所有人都会吓得不敢说话,可眼前这小太监居然这样与他说话?真是头一遭,两眼里的精光射出,似要让他知难而退。

“孙公公,既然他要尽一番孝心,何不由他去呢?”荀真状似不解地道。

“荀掌制,你不懂,他不……”孙大通本想说他不是东宫的太监,但这话若说出来就是在打皇后娘娘的脸,心下着急,荀真平日多机灵的一个人,今日怎么这么不通气。

荀真却不管这些,仍是如闲庭信步地走着,东宫正殿里的灯火辉煌,里面似有说话声传出,微微皱眉,但仍是一脚踏了进去。

她的身影刚一出现,哭哭啼啼的声音就停了下来,唐皇后更是把茶碗怒摔在地,站起来指着她道:“你好大的胆子,不知道她是太子的人,居然还敢将她的脸打伤?”

荀真连眼眉也没看向绿霓以及皇后座下的宇文泓,而是从容地跪下道:“娘娘,奴婢都是依宫规行事,绝无半分逾越。”

宇文泓皱眉看了看荀真,她怎么来得这么快?母后支使绿霓想要做的事无非就是要荀真与他心生间隙,也想让他觉得荀真是那种仗着他而嚣张跋扈的人,这样一来,他将对她不再产生好感。

母后打的好算盘,用他的矛攻他的盾,此时,他瞥了一眼母后,然后嘴角微勾,母后还是不够聪明,她不了解他,同样,也不了解荀真。

“娘娘,太子殿下,您们看看,她下手多狠,奴婢现在这个样子如何为太子侍寝?”绿霓故意扬着自己那半边肿起的脸,而且脸上还微微泛着血丝。

荀真转头看去,内心不禁冷笑,怎么才过了一个下午,这伤势不但不消,居然还加深了,绿霓这招苦肉计不知上面的那个尊贵的太子殿下可会受?这一刻,她居然很无良的猜测着,眼眉微微瞥向宇文泓。

太子殿下,心疼了?

宇文泓接收到来自她的视线,眉毛微挑,她在试探他的态度,荀真这小女人还真是越来越有趣。斜睨了母后愤怒的神色,他看向荀真似笑非笑地道:“你为何要打绿霓?难道你不知道她是孤的侍寝宫女吗?”

唐皇后听到儿子轻声问话,这才把脸上的怒火收起来,优雅地坐回首位,仿佛刚才大声咤责的人不是她一般?

荀真两眼直视宇文泓,脸上一丝情绪也没有,从容而镇定地把事情的原尾道出来,末了,看向绿霓道:“奴婢不是有心要冒犯太子殿下心爱的人,一来她仗着太子行事嚣张;二来宫里不是最讲究规矩吗?试问皇后娘娘,奴婢究竟哪里犯了错?娘娘若要奴婢一命,请直言,奴婢万死不辞。”说完,深深磕下头去。

好一张利嘴,唐皇后与绿霓都暗骂一声,尤其是唐皇后,荀真的牙尖嘴利她见过,居然懂得把矛头指向她。

“荀真,你撒谎,嚣张的人是你,你根本没有按娘娘的旨意给我们量身,还不分青红皂白地打伤我的脸。太子殿下,奴婢被打得好冤……”绿霓哭诉道。

唐皇后却是紧皱眉头,“荀真,本宫要你一条贱命来干什么?说话之前要三思,若不是本宫发现了绿霓所受的委屈,而你似乎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皇儿,你难道还要袒护她吗?”

她两眼冒火地看向儿子,要他听一听荀真的歪话。

“娘娘,尚工局多少双眼睛看着,娘娘若不信,可以派人去尚工局问话。至于娘娘为何看奴婢不顺眼,奴婢真的很冤枉,并不知情?娘娘,奴婢一直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的怠慢,而且,娘娘是正统,是后宫的主宰,若其他的妃子挑衅娘娘的尊严,那是不是以下犯上?而这绿霓只是特殊宫女,并不是东宫的妃嫔,两者是有差别的,还是说娘娘也认为正统无理。”荀真道,“若是,奴婢无话可说,愿受罚。”

唐皇后握紧手中的茶碗,绿霓在身份上确实是不能与荀真相比,她居然拿自己来打比方,若是绿霓所做的是对的,那就等于承认其他妃嫔可以挑衅自己的威严,因为上下尊卑是后宫体系的核心所在。

她转了转自己的眼珠子,被荀真这么一说,差点就要忘记今日最大的目的是什么?遂又慈爱地笑出声,“皇儿,绿霓是你的人,这事还是你看着办比较妥?不管怎么说,别寒了人心才对啊。”然后使了个眼色给绿霓。

绿霓瞄了眼气定神闲的荀真,微微抬眼看向太子,心下有虑,太子一定不会是真心喜欢这个宫女的,一定不是,凭着这些年她的乖巧听话,殿下一定不会信荀真的。

这么一想,她忙又哭起来,膝顾上前,“殿下,奴婢侍候殿下这么多年,殿下还没明了奴婢吗?奴婢岂敢打着殿下的旗号欺凌他人?一切都是她胡说的,尚工局里的宫女都与她是一伙的,又岂会为奴婢说句公道话?……”

荀真在得知是凤仪宫背后捣鬼后,早就想妥了要说的话,果然如她所望,皇后把处置权交给太子,她竟不哭也不闹,只是用那双纯净明亮的大眼睛看着宇文泓,似要把他看个清清楚楚。

这样的荀真在气势上就把绿霓比下去了,她只是在那儿静静地跪着,嫣红的嘴唇只是紧紧地抿着,虽不说话却又像是说了千句万句。

宇文泓突然心下一慌,眼前的荀真好像是要离他而去一般,他有一种就要抓不住她飞翔羽翅的感觉,心慌只是一霎那,他的眼沉了下来,那面容上不再有轻松写意,不,他不会任由她飞出他的手掌心,瞬间,握紧拳头。

唐皇后是看着宇文泓长大的人,对于这个儿子的一些情绪她是非常了解的,那微沉的眼,有些阴暗的脸,实实说明了他正处于不悦当中,嘴角轻勾,再看了一眼似无动于衷的荀真,这小丫头还是太嫩了点,男人更喜欢柔弱一点的女人,绿霓还是表现得不错。

绿霓看到唐皇后那略为鼓励的眼神,更是哭得楚楚可怜,悄然地一侧身子,展示着自己另一边完美的容颜。

荀真等着最后的宣判,宇文泓不吭声,她也不辩解,只是静静地看着,屋子里只有绿霓的樱樱哭声在响。

半晌,宇文泓动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却不是说话宣判,而是起身走向绿霓。

荀真的心下一沉,他果然还是还心疼他的特殊宫女多一点,很好,这样的男人不值得她留恋,松了一口气之余,她的心微微泛疼,疼一时好过痛一世。

唐皇后也松了一口气,两眼嘲弄地看向荀真,同时也有几分自嘲,她的反应过大了,居然会怕一个长得不怎么样的女子会把太子的心夺去,自己也真真可笑,还大费周章地弄了这么一个局面。

“皇……”她正要慈爱地说几句,突然看到宇文泓并没有弯腰扶起绿霓,而是站在她面前,两手圈着看着绿霓,轻飘飘地道:“绿霓,你哭得真难看。”

绿霓突然睁大眼地看着头上那个高大的阴影,居然是说她……哭得难看?她怔愣住了,她,绿霓,就连皇后都要赞一句长得好的倾城美女,太子居然说她哭得难看?这,绝不可能。

“太子……”她正要辩驳,却见太子已经转身离去,不再在她面前停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荀真也被宇文泓那句话弄糊涂了,他这是什么意思?不喜欢绿霓吗?正在寻思之时,却见他举步向她而来,他……他要干什么?她突然眼里满是戒备,他一露出这个样子来准没好事。

“您……”

荀真还没来得及说完一句话,宇文泓就已经弯腰,大手抓着她的手腕将她提起来,然后极其亲昵地把她有些调皮地碎发拨到耳后。

这动作让众人都惊讶了,尤其是绿霓,两眼大睁的她像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画面一般,唐皇后也是惊得连气都喘不过来,更令众人惊讶的还在后头。

“地上凉,你就不要再跪着了。”宇文泓的笑容与他的声音一般都极其温柔。

荀真也被吓得说不出话来,突然柳腰一紧,她的身子不知何时落在后面的宇文泓的怀里,那双握着她腰的铁臂似铬铁一般紧紧的,像要把她的腰折断了。

“母后,儿臣记得跟母后说过不要动她的话,母后不会耳背了吧?她就算打了绿霓,那又如何?在儿臣的眼里,绿霓与她不可同日而语。”宇文泓极其亲昵地在她的头顶上落下一个吻。

荀真觉得头顶上热热的,而他的气息笼罩着他,她就像那被老鹰捉到的小鸡,怎么挣扎也挣不脱那锐利的爪子,只能任他予取予求。

唐皇后对于儿子的宣告很是震惊,这个儿子除了会对皇位流露出一丝丝让她可察的热切外,像这样充满警告意味的宣告真的不像出自他的口,还当着她的面拥抱这长相不怎么出色的宫女。

“皇儿,你疯了?她只是一名宫女,你居然为了她是非不分?”半晌,唐皇后气急败坏地跳起来,大声喝斥。

宇文泓却是不为所动,朝这个第一次没有再在他面前扮演慈母的母后微微一笑,那笑容落在唐皇后的眼里,更觉刺眼得很,怎么可能?她的儿子居然这样对她?

荀真看不见宇文泓的表情,但是握住她腰的手却是收紧起来,突然心生不好的感觉,他似要做些什么?“太子……”

她刚要做声,下巴却被他的大掌一抓然后把她的头扭向身后,温热的嘴唇落了下来,“唔……”他疯了,这里那么人在场,居然就这样吻她?

宇文泓却趁势加深这个吻,慢慢想要挣扎的荀真却只能瞪大眼看着他是如何侵犯她的嘴唇,那个吻渐渐带来迷醉的感觉,她的身体一软,若没有他铁臂的支撑,她一定会软倒在地。

绿霓伸手捂住自己的嘴,不敢说一句话,她眼里的震惊之色比在场任何人都要强烈,这真的是太子殿下吗?

唐皇后的脸色由难看变铁青,握紧成拳的两手打着颤,他是不是疯了?居然当场与一名女子亲热,还吻得这么激情四射,可还记得有外人在场?

两人却是越吻越烈,荀真感觉到嘴唇又酥又麻,而舌头更是被卷得像失去知觉一般,只能被迫随着他飞舞,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喘不过气来时,他才慢慢地撤去,虽然不再如狂风暴雨般的热烈,但仍是轻轻地吸吮着她的嘴唇,留恋了很久也没离去。

荀真已经自那种热烈的迷惘的状态回过神来,脸上顿时羞红一片,这是第二次,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吻她,这人到底是有没有羞耻心?明眸狠狠一瞪,示意他的唇赶紧离开。

宇文泓却是玩上瘾一般,就是不肯离开她柔软的唇瓣,轻轻地啃咬,辗转的吸吮,一遍遍,一次次,还有那舌头轻轻地划过她的下唇瓣内侧。

“够了。”唐皇后看不下去了,这一幕除了荒唐还是荒唐,这哪里是个英明太子的行为?“你就不怕此事传出去有损你的声誉?皇儿,还不放开她,你还要亲多久?”最后的话更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

宇文泓这才不舍地松开荀真的唇瓣,看着她亮晶晶的略有些红肿的唇瓣,扬起了一抹满意的笑容,抬脸轻笑着看向唐皇后,“没办法,母后,儿臣就是喜欢她。”看到唐皇后还要再做声,他又笑着道:“母后刚刚才说过,只要儿臣喜欢就好的话,莫非这话也是敷衍儿臣的?”

只是随口一句话,唐皇后没想到他居然拿这个来反问她,顿时语塞,难道要否认这句话吗?这样她们母子亲情必将受损,表情一缓,语气转柔道:“皇儿,相信母后,这个宫女不适合你,她甚至不能封妃,你要什么样的美人儿,母后都可以为人准备。”就是唯独荀真不可以。

“怎么办呢?儿臣就是迷恋她。”宇文泓仍是笑道。“母后,儿臣不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就像母后说的,她不过是一名宫女而已。”

荀真的脸渐渐地变得火辣起来,他说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她无从分辩起,可是少女的一颗芳心却是跳得厉害,似要跳出心脏一般。

唐皇后如何能把自己那隐秘心事诉之于口?难道说她要防着他将来会背弃她吗?不行,她要想一个对策才行,目光瞄到宇文泓拥紧荀真的手臂,突然记起孙大通给她看的那本侍寝记录里并没有荀真的名字,若她大力反对,势必会引起他更大的反弹,就像大禹治水一样,堵不如疏。

只要宇文泓尝过荀真身子的味道,得到了那就不再稀罕了,这么一想,她又镇定起来,缓步走下台阶,向宇文泓与荀真走去,“皇儿,既然你喜欢她,母后也不好过于反对,这样吧,母后这就去安排让她成为特殊宫女,这样皇儿宣她侍寝将是名正言顺,没有人能置疑,包括你父皇在内。”笑着看向荀真,“荀真,你可愿意为了太子成为特殊宫女?”

她要双管齐下,斜睨了一眼宇文泓,要他亲耳听听他在意的宫女是如何想的?荀真不管是答应还是拒绝,对于她而言都没有差别。

荀真的脸色一变,让她当特殊宫女?目光看向绿霓一眼,她要与绿霓一样以色侍人?“奴……”

宇文泓知道荀真是怎样个性的人,她是宁愿死了也不会选择那一条路,而且他也不乐见,抢先一步道:“母后,儿臣并不想让她成为特殊宫女。”

唐皇后原本想要的是荀真的拒绝,不是想要宇文泓的代为出言,遂挑拨道:“皇儿,你怎么不听一听荀真的意思才做决定呢?特殊宫女不用这么辛苦劳作,每日打扮得花枝招展即可,宫里可是有大把女人愿意的。”

这唐皇后不安好心,荀真早就知道了,遂一声不吭,就交由宇文泓去应付好了,突然身子一腾空,她吓得想要惊叫,失衡的状态下她惟有两手圈紧宇文泓的脖子来平衡。

突然,宇文泓一把抱起荀真,两眼笑弄地看向唐皇后,母后这伎俩不够高明,对付像淑妃或他父皇尚可,拿到他与荀真面前却是不太管用。

“母后,儿臣不需要征求她的意见,此事还请您不要插手,儿臣就算与她有别的关系,短期之内都不会让孙大通记载的,母后的一举一动可关系到您的将来,还请母后三思而后行。天色不早了,儿臣就先抱着美人失陪了,母后也请尽早回宫,说不定父皇今天会驾临凤仪宫。”

他抱着荀真微弯了弯腰。

这一番话威胁加侮辱,她的皇帝夫君宇文泰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到她的寝宫了,今天,她费尽心机养的儿子居然说了这一番极伤她的话。“皇儿,你真的要一意孤行。”

抱着荀真就要踏出殿门的宇文泓,听到身后唐皇后那歇斯底里的声音,回头笑着道:“母后,儿臣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母后尽管安心好了,别的事就不要多管了。”

荀真只是把头低下来,没有看向唐皇后,像唐皇后这样身份的人,只有宇文泓才能抗衡,她若强出头也不见得就是好。

唐皇后没有想到弄巧成拙了,居然逼得宇文泓当众表态对荀真的感情,本要破坏的,最后却成了那推波助澜的手,沉着脸准备离去。

绿霓却是膝跪上前,拉着唐皇后的衣襟,“娘娘,奴婢该怎么办?”

唐皇后却是一把抽回自己的衣襟,从鼻子里哼道:“没用的东西,这么多年了抓一个男人的心也抓不到,还好意思问本宫怎么办?”

绿霓的脸也微微扭曲了起来,说她没用?她身为皇后花了二十多年功夫不也没抓到皇上的心,凭什么来嘲笑她?不过这话她不敢说,就在皇后的脸转回来看她时,她又低下头掩去自己眼里的嘲意,一副惶恐的样子。

“绿霓,今夜东宫的事情不许传出去,若是让本宫听到一点风声,本宫饶不过你。”唐皇后严厉警告道。

绿霓唯唯诺诺地道:“是。”

宇文泓抱着荀真到了自己在东宫的隐秘卧室,荀真脸上的热度在晚风一吹之下已经消散了,入眼看到那熟悉的家具,这是宇文泓的寝室,难道他真的要占要她?虽然不知道他当着唐皇后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但不管怎样,她也要尽快收心,不能让心再沉浸下去了。

“放下我。”她沉闷而又不带一丝温度的话响起。

宇文泓的眉尖一皱,她又来了,却更是抱紧她在怀里,往大床而去,“孤不放,荀真,你别想逃离孤的身边,这辈子也别做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

荀真有几分恐惧地看着那张宽大的架子床,抬脸看着他绷紧的俊颜,“殿下,你的把戏应该也要玩完了吧?当着皇后娘娘与众人的面做出那种举动,你是不是希望我快点死掉才合你的心意?”牙尖嘴利地质问道。

宇文泓突然觉得从胸口处升起一股怒气,这让他的脸同样不含一点温度,“你放心,母后不会动你的,她除了弄点这样小打小闹的局面,是不会真的杀你。至于孤的心,你还没明白吗?”

把她轻轻地放在床上,他撑着手压在她的身上皱眉看着她。

荀真的心房一颤,本来就对他渐生情愫的她根本就抵挡不住他这样的话,但想到绿霓,突然冷冷一笑,“太子殿下,你的心奴婢见着了,当年不是赞绿霓像彩虹一般迷人吗?还特意给取了这么一个名字,想必当时是宠爱有加吧?可现在呢?却是转身即忘,哪里还记得那倾国倾城的美人?”

看到宇文泓的眉头皱得更紧,她咬了咬唇,撇去心底那一抹不应有的心疼,继续用那嘲讽的话语道:“更何况奴婢有自知之明,没有绿霓的倾国容颜,只怕将来殿下转身会更快,到时候只闻新人笑,哪会听到旧人哭?奴婢还是自爱的,殿下的情也许真,但这真能维持多久?”

她的纤纤玉手指向他的心,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荀真,她是这么跟你说的?”宇文泓一个旋转抱她在怀,捉着她的玉手轻轻地啃着,俊眸波光粼粼地看着她,似要看穿她的心。

荀真的脸又绯红起来,突然觉得身体酥麻起来,想要挣开去,那力道却是不卸反紧,既然他要啃就由他啃好了,努力抑下羞怯的因子,“她,说得可多了,居然还要奴婢向她请教请教如何讨好殿下,您说可笑不可笑?奴婢又不是她,怎须讨殿下的喜欢呢?殿下还是快点放开奴婢,别再逗弄奴婢了。”

“荀真,孤没再逗弄你,难道你感觉不到孤对你的感情吗?还是说你是铁石心肠的人?”宇文泓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地道,突然把她的手拉下,撩起衣摆,让她感觉到他的反应。“荀真,你感觉到吗?”

荀真的眼睛都要瞪大了,那是什么?她怕手被烫坏,忙想缩回手,谁知他的大掌却是死扣住她的手不放,他的呼息渐渐地变得急促起来,凑近她,吻着她的耳垂,然后是颈项。

荀真一时间怔住了,不知该如何反应过来,这一切对于她而言太过陌生了,宇文泓强迫她感受的是什么?她本能地略有知晓却又不太清楚,一时间只能任他为所欲为,身体的感觉在这一刻突然又像那天一样有着微微发烫起来,羞红着脸道:“快点放开我的手……”

“孤不放。”宇文泓双眼掠夺一般地看着她的眼睛,却是更为变本加厉地让她了解得更多,看着她似要被吓坏的表情,轻叹一声,“荀真,你现在看的才是真实的我,至于绿霓,不要太相信她说的话。”他不自觉地没再使用那个尊贵的自称。

一把将荀真推倒在床上,倾身吻了起来,既然已经在母后面前走过明路了,他也不想忍了,她一直诱惑着他的感官,越来越强烈。

荀真的衣襟被拉开,茫然地承受着他加诸在她身上的那种火烫的感觉,感觉到胸前一凉,然后一热,绿霓的脸闪过,她也回过神来,“不要――”一把推开宇文泓。

本以为她已经屈服了的宇文泓在不设防之下被她推开,身子倒在一侧,两眼不置信地看着她。

荀真大口喘着气,另一只手仍在发烫,眼角瞅到他身上的反应,她吓得往床角而去,将刚刚被他死扣住的手在身后擦拭着,似要把那感觉抹去,“不可以,殿下,荀真不想成为您的玩物。”看到他表情阴贽地朝她而来,她却是往后缩去,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妥协。

“荀真,过来。”宇文泓阴沉着脸朝她吩咐道。

荀真摇摇头。

宇文泓看到她意志坚定的往后退,都快要气爆了,他就这么让她不能接受?这让他的心不甘起来,突然快速地向她而去。

荀真的手却是碰到那枕下,突然抽出枕下的匕首,快速地拔出刀刃,指着自己的咽喉处,“你若来强的,我就在死在这儿,太子殿下,我死了对你可没有任何好处?”

原本想要把她拉回来的宇文泓看到那把匕首,身子顿了顿,脸色阴沉地道:“你怎么知道那儿有把匕首的?”该死,她不知道这样会弄伤自己的吗?

他放得很隐秘,即使这里是他真正休息的地方,可是不放武器在身边,他是不能真正安睡的,东宫里只有孙大通这个为他整理床辅的内侍知晓,她只在这儿待过一夜,居然也知道?

看着她的衣衫半掩住那迷人的风光,他仍是不由自主地受她吸引,可她却不要他,还是宁愿死也不要他,他的眼里闪过受伤的感觉,又怕她一个拿不稳弄伤自己,遂把身下的亵裤整理好,背对着她默然地下床。

举着那把匕首架住喉咙的荀真,看着他下床的背影,似乎承载了许多许多无法言喻的萧瑟落寞,她的心突然难过起来,隐隐揪痛,很想扔下匕首,冲上前去抱着他,给他安慰,不是她不想要他,而是她要不起,这代价太高,她……输不起。

宇文泓坐在那八仙桌上,亲自倒了碗茶水喝了起来,可目光却仍是紧紧地看着床上的她,见到她松口气地把匕首放下,安心之余却有着满腔的心痛。

“上回在这儿过夜之时,我就看到了。”荀真当时除了震惊之余,却又有几分心疼,就算贵为太子,连睡个安稳觉也不能,忙把自己的衣服拉回原位。

整理齐整下床之后,朝他福了福,她毫不犹豫地抬脚离去。

经过他坐着的位置时,突然他的大掌紧紧地抓着她的手,在她惊讶地看着他时,他问:“为什么?”

他们都到了这个地步,为什么就不能跨过去?为什么情之一字要这样扰人?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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