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魂宗,冥魂宫
殿上殿下,端坐跪坐,那对恬静与平和的目光撞上那暗含犀利的祖母绿色眼眸。
时间就像是静止了一样,两人相对无言地干瞪眼。
而此刻在双方的脑子里都已经脑补出了对方想要询问的问题,甚至已经在预算好了接下来将会发生的事情。就仿佛一场内心默剧,在脑海里展开激烈的辩论或搏斗。
此时的洛魄早就知道叶羽儿定然不可能预料到他通过这种方式主动找到了噬魂宗,已经略显期待得想要看到她诧异的神情。
叶羽儿则认为他这次主动找上门来必然有别的目的,会不会因为之前遭受利用而心怀怨恨,随时往自己身上劈一剑。
但实际上,洛魄和那叶羽儿已经面无表情的对视了接近一炷香的时间,依旧没有人发话。
偌大的迎客厅中仅有洛魄和叶羽儿两人,原本始终妨碍着她的潘长老此刻也因为卢昃的彻底暴露而赶往了无垢宗。十几名元婴期大能准备今夜就蛰伏在万麟山上。
而此刻的洛魄就像是早已预料到一切一般,趁着噬魂宗的内部空虚之时,主动送上门来。
“其实现在,我可以直接杀了你。”叶羽儿长出一口气,放弃了与他的沉默对峙。
洛魄蓦然仰首,用指尖划出一个小型的攻击型基础式,轻易割开了束缚住他的绳索,“确实啊,只要杀了我就能够一了百了。之后你脱离此地后也能够隐姓埋名,整个世界都无法知晓你的模样。
所以说你现在大可以动手了。”
他在说出此话时眼皮都未曾跳动一下,无比轻易地把生杀大权交给了对方。
反正他知道叶羽儿没有这个胆量在噬魂宗内杀了他。首先他自己的实力对方也略见一二,连续在无垢宗内光明正大地劈出的两剑就是为了在她的心目中营造出一个深不可测的大能形象。所以叶羽儿在还未知晓自己真正实力之前,不会轻易动手。
叶羽儿见自己的威吓毫不起效,在宝座上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少年,轻哼一声,“你的胆子倒是很大,明知道无垢宗内已经蛰伏了我宗的多数大能,竟然还敢借机来见我。”
“那是自然,毕竟圣女大人不是也曾在我离开长老殿的时候说过一句有缘再见吗?我找个机会回来见一见暂未达成婚姻的‘未婚妻‘也是在常理之中。何况这个时候我不跑来投靠圣女大人,恐怕明日我在这演武大会上难逃一死啊。”
叶羽儿柳眉轻挑,对于他番反唇相讥并无恼意,转而视线在他的全身不断游走,即便用尽仙识探查,也不见他的身上有任何武器。他身上的收纳袋和剑在无垢宗关卡前就被缴纳,就连身上的那件白色长袍也是没有任何防御能力的普通衣物。
这是在真正意义上的手无寸铁。但就是这样才让叶羽儿略感惊愕,迄今为止她都在思索着那少年究竟有何种底气敢手无寸铁地来到这噬魂宗?
就凭着她口头上的所谓盟约?若这无垢宗大师兄是这般性情单纯之人,也就根本不配与她平起平坐了。
显然,他必然还有别的手段。
此时的叶羽儿开始不断地推演起洛魄的底牌,以及前往此地的来意。
“道友想必此刻正在猜测我的来意吧。以及用仙识来探寻我身上可能暗藏的攻击手段。”洛魄拱手行礼,言语中带有的谦卑就如书生一般温文儒雅,“道友大可不必担心。像我这般手无寸铁之人能有什么坏心眼?
至于费尽周折地前往此地,除了一睹道友的芳容之外,还是为了实现您这些年来的宏愿。”
费劲周折地前往此地?叶羽儿实在是不愿戳破他这番客套话,而是把重心放在了后面那句话语上。
这多年来的宏愿……所指的显然就是她借此机会破除身上的这道诅咒,未来必定会被原始宗主夺舍的诅咒。
“这里可是噬魂宗的冥魂宫,你说言此事就不怕被有心人听到,被当场格杀吗?”尽管她言语中暗含挑衅,但却忽然咧开嘴角,露出了那两颗尖尖的小虎牙。
“我又从来没有言说过道友的宏愿究竟为何事,所谓有心之人又何有格杀我的理由。更何况道友日夜辗转反侧,时至今日,这噬魂宗内能对您指手画脚的人恐怕也已经在前往无垢宗的路上了。
这所谓的有心人,有何有威胁到你我的实力?”
洛魄微不可见地翻了个白眼,尽管他话语间的从容不迫溢于言外,他站在这冥魂宫内还是略微犯怵的。
特别是现在和叶羽儿这种聪明人讲话还必须得兜弯子,尽管双方对于目前的状况恐怕都已经心知肚明,但为了保险起见不暴露底牌,依旧是都不愿意敞开天窗说亮话。
一言一举中都带有试探的意味。
“既然如此,你言说来此是为实现我的宏愿。但你又怎知我没有独自实现这宏愿的能力,转而需要借助你的力量?”少女那对祖母绿色的明媚眼眸已经微微弯成月牙状,洋溢于脸上的笑意让那张绝美的面容不再有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
“亦或者说,你来此地不过是打着这个幌子来寻求一个避难所。在那帮奸险之人将无垢宗内的弟子屠戮干净前苟活于此?”
洛魄的中指在鼻梁处轻轻推了一下,面对她这番挑衅意味浓重的质问并未有任何露怯。
你这干脆就直接说我来了就是纯属吃饱没事干得了……即便如此,洛魄不免还是腹诽了一句。
“不,在下虽然不才。但对于道友这噬魂宗内的部分情况还是略知一二。”洛魄收回轻在鼻梁的中指,负着双手在大殿内来回踱步,“道友所在的噬魂宗内有一朵黑莲,其为掌握着此地兴衰的命脉。
一旦黑莲毁灭,其支撑原始宗主魂魄的支架也会随之破灭。
而这黑莲的之上则是你们原始宗主亲自建下的千年大阵,除了原始宗主之外他人根本无法进入,擅闯此地者则为重罪。
除了最外层那需要元婴期全力一击才可勉强破开的外层防御阵外,其余的阵则险象环生,其中就有环绕烧脑的迷宫阵,在离开这迷宫阵来到这最里层的一道防御里,则需与原始宗主专门从上古儒尊的躯体里夺得的一缕残魂进行论道。
若是其道其理不被儒尊所认可,必然会迎来灰飞烟灭的结局。”
在他踱步说话间,叶羽儿的纤纤玉指不断地拨弄起耳畔的银灰色发线,她并未去追究洛魄所言“烧脑”那个词的含义,转而问道:“看来你了解的并不比我少,若不是我无法从你身上觉察到任何噬魂宗功法的肮脏气息,我还真会以为这些年来你一直都生活在此地。
只不过,既然洛道友已知这条路是必是险象环生,想必是有什么破解的方法?”
虽然说拐弯抹角很麻烦,但和聪明人讲话确实不怎么费劲。洛魄停止踱步,轻轻抬起眼眸,让自己的视线与那对祖母绿色的眼瞳相撞。
“关于论道,在下恰巧略有涉猎。”
……
……
“这位洛真人的道,鄙人当真是授受不起啊。”常夜感叹着体内流淌着的充沛仙力,以及那一扫而空的疲惫,顿时感叹不已。
自从那日回到轩鹤山后,他的晋升之势更是到达了难以压制的地步。仅仅经过三日的打坐修行就完成了第一轮的修炼,只要再经过几轮修炼,便可以直奔金丹中期。
而他之所以晋升速度这般突飞猛进,必然都得归功于那位洛真人的施舍……
现在常夜都感觉自己实在是没有资格称洛魄为师兄了,直接改叫真人了。仅仅听一席话就获得晋升,这是千年难遇的机会,这剑言山的洛魄无疑是他这辈子的贵人。
除了修行之外,他更是得到了全新的生活理念。
“好一个观风花雪月,好一个遇绝弦知己。”常夜抱着一桶酒喃喃自语。在心中却在不断思量着那话语中的真正含义。
若自己能够咬文嚼字,彻底将那位洛真人的所言都琢磨得一清二楚,也许自己的修为在短期之内又能够更上一层楼。
他下意识地挠了挠头发,在冥思苦想之际,屋外却有脚步声传来,随之而来的是极其熟悉的气息。
常夜揉搓了一下眼角,起身把酒往桌上一搁,便径直拉开门。
站在门外的青年抬起毫无聚焦的眼瞳,瞳仁中的苍白之色却因为仙力的运转而闪烁着诡异的弧光。
“封师兄。”常夜微微颔首,意图将面前的青年请进屋。
但站在门框前的封仁羽并没有动,那张充满淡漠的脸上罕见的露出凝重之色,“我不必进屋了,常师弟。现在前来是有一个不情之请。”
常夜神色肃然,这是他头一次见这位传闻中的封仁羽露出这般神情,并且他还能一直感觉到此时的封仁羽的仙力已不再内敛,而是略显暴戾与张狂。
“封师兄请讲。”
“无垢宗有难。”封仁羽那对苍白的眼瞳在那一瞬间似乎拥有了聚焦,“我想请诸位随我去杀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