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一鸣嘱咐舒小凡不要出门，然后跟着小李一路来到了复兴街。
张川住在复兴街这件事，陆一鸣还真的不知道。
当时在县城念书的时候，张川一次都没请他到家里去过。可能是出于自卑，他甚至都没提起过父亲的职业。
等到了张川家里，陆一鸣才知道他家有多么困难。这座院子跟舒小凡租的房差不多，四处露风，连个像样的围墙都没有。
陆一鸣心头有愧。
在他父母的葬礼时，张川也到过场。据说，他当时刚参加工作不久。离开前还给他塞过五十块钱。
当时，陆一鸣拿到了机械厂的抚恤金，并不缺这五十块，而对于张川来说，可能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可能有人会说张川是打肿脸充胖子，但只有陆一鸣心里清楚，张川是在还他上学时蹭饭的恩情。
进到灵堂时，张川抱着父亲的尸身，哭得像个孩子一样。
他曾拼尽全力想要出人头地，给父亲治病，过上安逸的生活。没想到，自己刚有出息，老爸就撒手走了。
这份子欲养而亲不待的痛苦，可能只有当事者才能体会。
陆一鸣蹲下来，抱住张川的肩膀。
“川哥……”
张川哽咽道：“我爸让我替他跟你说句谢谢。”
听到这句话，陆一鸣眼眶一酸。看向蒙着白布的尸身，郑重道：“老爷子，我听见了，你就放心的走吧。”
张川父亲临走的这句谢谢，可能是让他顾好张川。
父子俩相依多年，老人临死前这有这点念想了。
陆一鸣没有办过白事，他父母死的葬礼还是小院里的李大爷帮忙操持的。
“川哥，咱家还有没有什么亲戚？”
张川摇摇头：“自从我爸得了病，家里就没有亲戚了。”
陆一鸣转头看向小李：“你崇文街云宝斋找袁掌柜，就说我家里的长辈去世了。需要人帮忙张罗后事。”
“好的，陆哥。”
“对了，还要麻烦你回国营饭店一趟，让李凉他们也都过来。送老爷子最后一程。”
“嗯。”
小李扭头走了。
张川心里很感动：“一鸣，不用这么麻烦。我爸说葬礼从简。”
陆一鸣摇摇头：“不行。老爷子生前一天好日子都没过，必须让他风风光光的走。”
“你们张家没有亲戚，但还有咱们一帮子兄弟。”
张川抓着陆一鸣的手，又哭成了泪人。
晌午的时候，小院里已经挤满了人。
国营饭店李凉四人，云宝斋的袁福通，二嘎子四兄弟，吹打班，棺材，丧仪全都过来了。
凄凉的百鸟朝凤响彻在复兴街，附近的邻居也都凑了过来吊唁。
灵堂摆了三天，陆一鸣就带人守了三天。
一晃，终于到了下葬的这天，天气阴沉，似乎又有一场雨将临。
随着袁福通一声高亢的‘起棺’，张川披麻戴孝，抱着父亲的灵位，哭哭啼啼地走在前头。
陆一鸣等九人抬起上千斤的棺材，缓缓走出小院。后面跟着吹打班，还有联防队一众队员。
送葬队伍路过崇文街口的时候，突然一阵大雨滂沱。
这是入春以来最大的一场雨。天上闷雷阵阵，明明是中午，天色却跟傍晚差不多。
陆一鸣有些心惊肉跳，天气怎么突然这么反常。
他本来也是唯物主义者，但一场重生，让他开始相信冥冥中的一些东西。
墨菲定律，怕什么就来什么。
这时，大雨中，突然从崇文街冲出来一辆白色的小轿车。要不是一个急刹车，差点撞上了张川。
一个穿黑衣服的司机下车，对着张川破口大骂。
“没他妈长眼睛吗？”
“还不快给爷让路。”
送葬队伍被迫停下，因为雨势太大，根本就看不清楚前面发生了什么。
张川脸色铁青，但今天是父亲的葬礼，他不愿意多惹是非。
但自古以来，就没有让棺材给活人让路的道理。
那个司机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上来就要推搡。张川咬牙切齿，还是忍住没动手。
陆一鸣见到这一幕，脸色阴沉下来。但他现在抬着棺材不能松手。
这时，袁福通走到他身边，指着那辆车，道：“一鸣，那是白家的车。”
白家？
这时，只听到张川惨叫了一声，司机不知道用什么东西砸在他的头上。额头上顿时血流如注。
袁福通气得大叫一声：“还没有王法了！”
张川被这一击彻底激怒，反手一拳砸在了司机的耳根处，吭都没吭一声，直接栽倒在地。
这时，见到小汽车上下来两个人，一男一女。
男人给女人撑着伞，朝着张川走了过来。
走近之后，男人似乎认出了张川，对着身边的白裙女人，道：“小姐，这个人好像就是张川。前几天带人进崇文街，打过宝通当铺的人。”
年轻女人眉头一皱，看着张川披麻戴孝，身后还跟着一口棺材。
她冷若冰霜，道：“敢挑衅我们白家，那就应该知道代价。”
“今天就堵在这，我看他们能撑多久。”
袁福通看到那个女人时，脸色微微一变。他已经猜到了，她就是现在的白家主事者白小燕。
一男一女就要回头朝着汽车走去，袁福通一咬牙，小跑着过去，大喊一声：“白家的，你们还讲不讲理？”
“活人给逝者让路，你们连做人最基本的道理都不懂？”
白小燕突然回过头来，冷冷地看着袁福通。她身边的男人介绍道：“小姐，这个就是云宝斋的掌柜袁福通。”
“一条白家的狗也敢在主人面前放肆？”
“白珑，给我掌嘴。”
“是，小姐。”
男人把雨伞递给白小燕，朝着袁福通大步走来。
刚才这些话，张川听得真切，大步上前护住袁福通。那个叫白珑的男人，脸上带着一抹阴笑。
只抬腿一脚，张川就被生生踹出去十多米，在雨水中打了个好几滚才停下。
袁福通刚要开口大骂，却见男人快步走来，抓住他的衣领，啪啪啪，一连抽了十几个耳光。
看到这一幕，抬棺的二嘎子四兄弟火冒金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