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是黄昏, 日暮西斜,残阳似血。
花玥不时望向不远处那棵黄了枝叶的大柳树下,广袖白袍, 衣袂翩然的美少年。
只见他单手负立在身后, 眼神盯着斜阳余晖映照的波光粼粼的河面上卧着两只交颈鸳鸯,一脸的落寞。
镜灵欲言又止, 心道万一他若是想不开跳河了可如何是好?
毕竟,这事儿换成是谁打击也不小。
这时, 自幽都城出来在河边站了足有两刻钟的少年朝花玥走来,站在她面前盯着她一言不发。
花玥看向眼前眉目如画, 广袖白袍上大片渲染的血迹非但没有使他看起来恐怖,反而更显面白如玉,容貌昳丽的美少年, 总觉得像是亏欠了他似的,心中忐忑, 「你这么这样看我, 是我欠你钱吗?」
「那倒没有,」少年嘴角微微上扬,眸光潋滟,「要走?」
花玥点头, 「对,后会无期, 你多保重。」
他道:
「难道大人不觉得自己落下什么?」
花玥好脾气地问:
「落下什么?」
「我。」
他从怀里摸出一张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纸递给她, 「大人就算要走,也需得给我一个说法。」
「什么说法?」
花玥心中大惊, 面上不动声色的从他手里接过那张薄薄的纸。
她仔细看了一会儿,随即心里泛起惊涛骇浪。
难怪她总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怀好意, 竟然是在打这个主意。
他撩起薄薄的眼皮子瞧她一眼,「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
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
他轻哼,「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这是大人亲手签下的婚书,大人不能不认我!」
她拿着那张婚书看了又看,伸出指尖在上面试了试,确定上面是她的血迹无疑。
她怎么能与一个凡人定下婚书,还是以血为契,这,这怎么可能!
她捏着那张似有万金重的薄薄纸张,看着眼前的美少年,憋了好久憋出一句话,「百里溪,你不会是故意在讹我吗?」
他道:
「两情相悦的事儿,怎么能叫讹呢?」
「两情相悦?」
花玥问镜灵,「我与他两情相悦?」
镜灵见那少年虽眼里含笑,可它总觉得像是在强颜欢笑,看了又看,昧着良心摇头,「是他单方面喜欢你。」
「原来竟是如此,可这个婚书我是如何签的?」
若只是普通婚书还好,这可是定了血契的婚书。
血契一定,除非对方灰飞烟灭,否则生生世世都是道侣。
「这……」
镜灵眼珠子骨碌一转,心道这它哪儿知道,不过它猜测指不定是两人双修时,这心眼多如牛毛的少年哄着主人签下的。
花玥抬眸看了一眼眼前的少年,只好道:
「那你打算如何?」
少年抬眸斜睨她一眼,答得随意,「自然是跟着姐姐,娶鸡随鸡,娶狗随狗,娶个木头……」
他说到这儿,瞧着她的眼神有些愤恨委屈,似恨不得扑过来咬她一口。
花玥冷不丁地打了寒颤,下意识地摸自己的脖颈,「如何?」
谁知他只是伸手摸摸她的头,「不如何。
只是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自然会告诉姐姐。」
花玥心里松了口气,见他独自一个,神情蔫蔫地走到柳树底下躺在草地上,收回视线,一脸郑重:
「我在渡雷劫的时候好像看见了有人挡在我面前。」
镜灵知道现在没人能动摇地了她的道心,实话实说,「那是您的前任道侣之一,晏无崖。」
「是吗?」
她惊讶,「我本就要杀他,他为何要救我?」
镜灵道:
「主人难道不觉得一个五百年前已经死掉的魔神分身突然出现,很奇怪吗?」
花玥当然知道很奇怪。
她把自己在幻境里遇见君父的事情与镜灵说了一遍,末了,道:
「我们得尽快赶去北妄海,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镜灵深以为然。
两人就如何去北妄海的事宜聊得差不多,可说来说去,还是百里溪的去留问题。
镜灵道:
「主人打算如何?」
花玥道:
「自然是与他说清楚。
我迟早要走,又怎能与他皆为道侣。」
「那定下的血契呢?」
镜灵道:
「若是想要解了这血契,除非亲手杀了对方,否则,生生世世不得解脱!」
「当然不可能!」
花玥忍不住看了一眼树下的少年,「我怎能乱杀无辜。
再者说了,我本就是来自一万年前的世界,也许等我走了,契约就解了。
而且实在不行,到时候君父肯定有办法。」
镜灵在心中嘆了口气,「但愿如此。」
花玥下意识地看向躺在树下的少年,只见他正抬眸看着天空。
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天上一颗星星都没有,就连月亮也只是淡淡的一抹影儿。
他却看得认真,仿佛天上星河浩瀚。
花玥呆呆看了他一会儿,低声道:
「奇怪,我怎么觉得他生得这般好看,好看到,竟然有一种想要舔他两口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