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乖一点,别乱跑。

黎亭也想把技能用在段栖云身上,让他言听计从,可现在恋爱指导群的三个技能都在冷却,根本无计可施好不好!

段栖云凑近他,似乎想再打趣一句,眼前白光一闪,阮灵川的杀招接踵而至。

“乖一点,在这等我,别乱跑。”

扔下这么一句,段栖云转身。他还是漫不经心地笑着,站姿甚至有些懒散,可气势锐不可当,连在他身边的黎亭都感知到了。

他毫无预兆地向前猛跳一步,在半空之中腾起,如鬼魅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堪堪留下一抹黑色的虚影。影子速度极快,呼吸之间逼近阮灵川。

与此同时,一阵阴风从斜后方刮来,黎亭的汗毛根根竖起,仿佛坠入冰窟,全身的热气都被带走。那感觉就像去鬼屋探险,走在幽深的走廊,以为身边跟着同伴,转头却发现是一具无头女尸。

无数血手印在黎亭眼皮底下长出,一路蔓延到客栈之内。耳中尽是凄厉的哀嚎,女声的尖叫、童声的悲怆,挤做一团往前冲去。

连恐怖片都不敢看的黎亭只觉得眼前发黑,脸色苍白如雪,抖如筛糠。

缠在他身上的藤蔓似乎感觉到他的不对劲,其中一根忽然在他的脑袋上拍了两下,没收到效果。紧接着,两团鬼藤叶子凑近黎亭耳边,扎扎实实堵住他的耳朵,鬼哭狼嚎顿时被阻挡在外。

黎亭愣了一下,用力闭了闭眼睛。无意识摸了摸鬼藤,鬼藤便缠绕在他的小指上,安抚似的挠了挠他的手心。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这一刻,他被曾经把他吓成狗的鬼藤治愈了。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定睛一看,前方地上的鬼手印已经消失,混入人群之中。

段栖云肯定会对付阮灵川吧,毕竟阮灵川现在是能捏的软柿子。可出乎意料,黎亭首先听到了两个魔修的惊叫。

“哪个不要脸的偷袭我!”

血手印隐匿得极快,愤怒的魔修根本没注意到。其他修士离魔修都有几步距离,只有阮灵川近在眼前,被袭击了好几次的魔修终于爆发。

“阮灵川,早看你不顺眼,接招!”魔修说上就上,双手一扬,魔气四溢,客栈顷刻被夷为平地。

数个晶亮屏障凭空而起,把浓雾般的魔气抵挡在外,也挡住了横飞的桌椅。阮灵川上前一步,把贺书意护在身后,笔直地站着,脸上毫无惧色,正气凛然。

被包得严实的黎亭赞叹不已。

声东击西,利用现成的两个魔修牵制,果然是段栖云作风。他懒得可以,能借刀杀人,就绝不弄脏自己的手。

刀光、剑影在空中碰撞,发出耀眼的光芒。两个魔修修为不低,可阮灵川根本没动手,只甩出几个防御法器,把一切攻击阻挡在外。非凡小说网首发 www..

魔修久攻不得,失去耐心,从衣袖里掏出一把绿色粉末,天女散花般洒落空中。

“糟了,魔修的腐心花!”

有修士大叫一声,围观群众纷纷脸色大变。

黎亭不明所以,眼见着风把绿粉吹了过来,耳边窸窣声响。鬼藤聚集起一把黑色的细碎叶子,牢牢捂住他的口鼻,又迅速把他绑到旁边一处遮挡物之后。

来不及感叹鬼藤的智能,黎亭的注意力就被现场魔幻的景象吸引了目光。粉末所到之处,修士们都变得迷醉,开始傻笑,行动肉眼可见的迟缓。魔修的月牙弯刀在阳光下散发出冷冽的光芒,不多时,锃亮的刀身被染成了红色。

靠,打架就算了,竟然放毒。

黎亭忍着恶心看向阮灵川,却见他完全没被影响,面色冷峻,站如苍松。

身边都是痴狂的修士,甚至有人发梦把剑刺向阮灵川,他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哪怕他是黎亭的仇人,哪怕黎亭对他实在没有丝毫好感,也必须承认,他临危不惧,桃花眼坚定而超然,让人挪不开目光。

他穿着简单的黑色布衣,腰间别着暖白玉笛,旁边挂着一枚青色麒麟佩,正隐隐发着微光。

发光?这难道是他抵挡魔心花的法门!

黎亭才刚生出这个念头,一只血手印倏地爬上段栖云的白色云靴,趁他不备,将那枚玉佩扯了下来。

原本坚如磐石的屏障忽然破了一个。

无数腐心花粉争先恐后地黏在里层屏障,饶是阮灵川,脸色也变了变。

黎亭振奋起来,要知道,阮灵川如今修为被压制,这绝对是离杀他最近的一次。哪怕杀不死,能重创他也是好的,至少少一个隐患。

他心中大为欣喜,正欲讨好一下鬼藤让它把自己放开,数道暗藏无穷杀意的银色剑光忽然直冲面门而来!

灵器破裂声起,黎亭感觉到数道投射过来的视线,暗道一声不好,隐匿灵器破了。

“天啊!神器出世!”

“绝世神兵,索魂碎魄盘!”

人群中幸存的修士各个倒吸凉气,全部被自空中浮现的一面两掌宽的彩色圆盘吸引了目光。数道银光从圆盘身上发出,密密麻麻,晃得人眼痛。

神器千年难得一遇,见见稀品,一旦出现,千万人争抢到头破血流。其他灵器碰上神器,便如纸飞机对大炮,脆弱得不堪一击。黎亭不但灵器破了,隐身术也失去效果,当场现身。

“阮宗主竟然身怀如此绝宝!”

“他打错人了吗!魔修在反方向,那边的人是谁?啊,那是他的挚友黎楼主!”

黎亭的注意力都在中央,根本毫无防备。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刺破他的皮肤,横跨数个量级的绝对实力镇压让他直不起脊背,耳边鬼藤树叶的摩擦抖动,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死亡号角。

最后的时刻,一切在他面前慢放。

一道接一道的镰刀型银光轻而易举地扫荡经过的一切,修士的断肢、被切开的头发,迸裂的血迹,全都看得清清楚楚。那银光从四面八方逐渐收拢,如笼子一样把他包围,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阮灵川绝对恨他入骨,才会不顾旁人千方百计置他于死地。也好,比起原主,他至少多活了几个时辰,还羞辱了一番阮灵川,值了。

就是死法太残忍,被分尸,该有多痛?阮灵川撕开了他的皮肉就让他疼得受不了,一会儿他死的时候,绝对会痛到哭爹骂娘。

死亡前的窒息感层层笼罩、下压,他的心沉到深渊之底。

然而,疼痛未至,一个戏谑的调笑声在耳边响起,“让你等就等,竟然真的这么乖。”

黎亭一怔,抬眸,对上了段栖云充满邪气,又带着笑意的眼眸。

“闭上眼睛。”

黎亭下意识听从了这句话,刚闭上双眼,再次听到一声欠揍的笑。

耳边风声呼呼刮过,他的身体悬空,被抱了起来,失重感极其强烈。双手抓着什么东西,硬得像石头,可他知道,这是段栖云的身体。

黎亭好奇得厉害,偷偷睁开一条缝,一道剑光挨着他的脸颊闪过,近得仿佛要切下他的睫毛。这哪是什么剑光,就是断头的铡刀!他当即被吓得一颤,腰上立刻紧了紧。

也许是对段栖云的行事作风有所了解,他总觉得对方这时应该嘲弄地朝他抬抬下巴,“没那胆子还睁眼?”

预想的讥讽没有到来,黎亭怔了一下,往上方一瞥。

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段栖云凸出的喉结和紧绷的下颌线。他心里一咯噔,这才意识到,段栖云要救他并不简单。

不对,这走向不太对。

原书中,段栖云假扮他人打探消息,在灵器大会的最后一天,设下阵法想将阮灵川击杀。而在这之前,他行事低调,处处隐藏行迹。

段栖云与阮灵川有深仇,虽然看似懒散随意,但实际却睚眦必报,对路上的绊脚石从不留情。今天太反常了,阮灵川放出神器攻击他时,等于有很长时间的空白,段栖云完全可以抓住这一刻偷袭。

他隔得那么远,段栖云不但浪费进攻机会,还大费周章来救他。这一救,甚至有可能让段栖云掉马,从此不能用董安这个身份行事,更有可能自己折在这里。

果然,如黎亭所料,段栖云根本不足以应对,在半空中化作一团雾气。只有鬼修能无视身体禁锢,这么一来,等于自爆身份。

“啊,鬼界之主!”

“竟然真是鬼主!他竟然和黎楼主呆在一起,所以他真和黎楼主是道侣?”

“阮宗主眼睛都红了,情敌见面,难怪他下手如此绝情。”

拜托,生死关头,能先暂停吃瓜吗?黎亭被鬼藤裹着往前,生怕段栖云不敌,一颗心完全提了起来。

段栖云化作鬼雾,不顾神器压制,不退反攻。

从地底突然爬出无数断手,汇集成尸海,它们不断爬高。神器的银光将尸海削成一片一片,只换来更多的尸体。令人毛骨悚然的骨头摩擦声越来越大,最终,暂时掩盖住了神器的光芒。

段栖云就等这一刻,攻破他的屏障,牢牢将阮灵川裹住。须臾,鬼雾散尽,阮灵川的脸上,一道血手印抹在上头,红得刺眼。

“走。”段栖云折返,夹住黎亭,起跃之间,离开了腥风血雨的是非之地。

声音、光线、气味统统消失不见,眼前的风景变得陌生。

黎亭仍有些怔然。

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包围着他,让他身体发软,一个指头都动不起来。如果说之前被阮灵川关在密室里,他没觉得有多可怕,刚刚绝对是直面生死。

修真界的无情尽在于此。

“怎么,吓到了?不是无法无天在我面前又跳又扭吗?来,现在就给我跳一个。”

一句话把黎亭低落的心情粉碎,他咳嗽一声,不自然地别过头去。

段栖云嘴角扬起,很不给面子的笑出声。

实在太可恶,黎亭忍不住回头瞪了他一眼,这一看,却呆住了。

正是夕阳西下,晚霞映在段栖云的脸上,将他的侧脸打上一层温暖的金光。黎亭忽然觉得他很真实,哪怕是反派,根本不是什么善茬,也让他害怕不起来。

“不跳?不跳我这就把你剐了。”段栖云似笑非笑地威胁。

刚经过紧张时刻,黎亭实在绷不起来,连反抗的心思都没有。他收回目光,撕下一块袖子,摘了一根草,用灵力在上面写字。

奋笔疾书,很快,写出好几行。

段栖云对他的行为充满兴趣,没有打断他,随便一瞅,见他竟然在写墓志铭。

“死去的这个人,他短暂的一生是绚烂的,虽然修真界还有宏图大业等着他去创造,有无数个被爱所困的萌新等着他去拯救,但今天他死在这里,内心很满足。杀手是神经病(划掉)伟大的鬼修,实力强劲,值得尊敬,当然如果他手下留情,形象会更加高大。现在我死了,我的家产全归鬼修所有,要是我没死,以后我做出的灵器第一个上交给他。”

段栖云乐不可言,眼前这家伙到底什么脑回路?头一次见人当着仇人的面写遗书,还处处透露着狗腿之风。

他心情好,缠在黎亭身上的鬼藤都颤抖个不停,亲昵地蹭着黎亭的手腕。

黎亭双手捧着布料,以上交奏折的姿势递过去,“鬼主大大,这是我的保证书……不不不,遗书,请给我留个全尸,把遗书埋在里面。”

“你愿意被我杀?”

“当然,比起阮灵川那个人渣,死在你手上才不枉走这一遭。”

观察了一下段栖云的表情,对方眼角弯弯,似乎没有生气。黎亭身体前倾,凑近了些,万分谄媚地补充:“要是鬼主大大你大人有大量,我一定像这上面写的,以后灵器全给你做,赚来的灵石都给你花,什么事都是你说了算。”

这句话,让段栖云短暂出神了片刻。

身死之后,修士们避他如蛇蝎,其他鬼修对他只有敬畏。头一次有人对他绽放热情的笑容,心里打的小算盘全部写在脸上,带着可爱的算计和狡黠。

只要和黎亭待在一起,自己的笑就没停下来过,不是故作潇洒的冷笑、假笑,而是发自内心觉得愉快。

见对方满眼期盼,大大方方地讨好着他,段栖云故意吊着他,过了片好一会儿才恶劣地笑了笑,“什么事都我说了算?那你现在就再扭一次屁股,和之前在我面前跳的一样,一个动作都不许错。”

黎亭的脑袋顿时耷拉下来,没精打采像只霜打的茄子,脸颊飞上两抹薄红,牙齿一咬,屈辱地说:“跳就跳!”

那生动的表情让段栖云捧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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