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前,也就是霍先生搭乘飞机的前一天。”负责人抹了一把汗,余光偷瞄了一眼霍鹤山。
“肇事者呢?”
“是三个小混混,警察已经将他们抓起来了。”
“老先生,警察局的John警官已经在外面等候了。”助理小声提醒道。
霍鹤山“嗯”了一声,往外走去。
一个小经理低声问道,“哥,那个霍栩不会真的死了吧?那咱酒店不会……”
“闭上你的乌鸦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要是那位财神爷真没了命,酒店加上我们所有人的小命都不够赔的!”
小经理面如土色,“知道了知道了。”
一间隐蔽的私人会议室。
一位身材高大的警察站在霍鹤山面前。
高鼻梁蓝眼睛,标准的西方人长相。
令霍鹤山意外的是,他说的一口流利的中文。
“霍伯伯您好,我是John,中文名乔一,是霍栩的大学同学,您叫我乔一就好。”
他一上来就自报家门,熟稔得好像自家人一样。
霍鹤山表情严肃,他儿子现在生死不明,他找当地这些警察来,不是唠家常的,眼前这个自来熟的家伙看起来不怎么靠谱。
“我叫你们来,是让你们找到我的儿子,不是来听你们说这些废话的!你们A国的警察这点办事能力也没有?”霍鹤山皱着眉头,下一秒就要爆发。
他把眼前这个警察当成是来套近乎的了。
那年轻的警察却并没有被疾言厉色的老爷子吓到,反而微笑走上前,低声说道,“霍叔叔,我有事要同你单独讲。”
助理怒斥,“你是什么身份!竟然敢在老先生面前卖关子!”
“乔一”拿出了一只手表,“霍叔叔,这块表,您应该熟悉吧?”
霍鹤山脸色骤变,环顾左右,吩咐道,“你们先出去。”
“可是……”
“出去!”
“是!”
一行人窸窸窣窣走了出去,门被关上。
房间里只剩下霍鹤山和乔一。
“说吧,你把霍栩藏哪儿去了?”见到他拿出那块儿表,霍鹤山一眼便认出那是霍栩的。
他从来不会轻易把自己贴身之物落在任何地方。
但他见到手表之后,虽然焦躁,但心里的担忧减轻不少:霍栩还活着。
乔一耸耸肩,无奈说道,“霍叔叔,您真是太高看我了!霍栩那小子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我还能管得了他?”
你是他老子都管不住,还质问我?乔一暗暗吐槽。
他哭丧着脸,“叔!我真的是霍栩的同学,大学时候作为交换生到C市学习了两年,因此认识了霍栩,对对对,还有那个方季川!我们都是同学。”
他太憋屈了,他长这么帅,一脸的浩然正气,老爷子是怎么把他当成绑架犯的……
至此,霍鹤山才确定了这个毛头小子,真的是他儿子的同学兼朋友。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追问道。
“哎,霍叔叔,您终于相信我了……”乔一差点振臂高呼起来。
“是这样的……”
……
“叔叔,接下来您得按照我们的计划来做,配合霍栩演戏,那样才能把幕后黑手给抓出来……”乔一附在霍鹤山耳边嘀嘀咕咕。
霍鹤山时不时点头。
……
C市,晚上八点。
和霍沅通过电话之后,盛挽月心神不宁。
霍家都没有他的半点消息,他……
“月月!你个死丫头!你要气死我是不是?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竟然不告诉我!”夏果气势汹汹冲了进来。
看到病床上躺着休息的盛钧,又缩着脖子退了出去,重新调整了音量,慢慢挪进去,不过依旧是咬牙切齿,低低道:“要不是我牙疼来拔牙,偶然碰见那个什么陆医生,我都不知道叔叔生病住院的事!你要把我气死了!”
这些天发生的各种事情,压的盛挽月喘不过气来,看到夏果,她轻轻拥住她的肩膀,无声的落泪。
她真的好累好累……
觉察到盛挽月的异常,夏果紧张不已,声音瞬间软下来,“月月,想哭就哭吧。”
她还以为盛挽月是担心她爸,殊不知,让她难过的,不止这一件。
譬如蒋姨,譬如霍栩……
不知静默了多久,盛挽月悠悠开口,“果子,你能帮我看护一会儿我爸吗?”
“你要去哪儿?”夏果不放心她失魂落魄出门。
她抿了抿嘴,“我心里不好受,想一个人出去走走。”
“那好,你在附近散散心,别太晚回来!”夏果嘱咐她。
“嗯。”
离开医院,盛挽月漫无目的在路上走着。
眼下已经是初秋,热气散去,空气中散发着淡淡凉意。
她的一颗心浸在这肃杀的秋日里,凉的彻骨。
走着走着,来到一处熟悉的地方。
那块地皮现如今已经大变样了,地基建起,周围搭着几间简易房子,一看就是工人们临时休息的场所。
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还有两三个工人在检查设备。
她走了过去,看到一个大概六十多岁的老爷子戴着眼镜,趴在小木桌上,借着一盏台灯在图纸上勾勾画画。
“老先生,这么晚了,您还不回去休息?”盛挽月轻蹙眉头,看这位老者的穿着仪态,应该是工程师的身份。
可她之前签合同的时候也没有强制要求项目人员夜以继日工作啊。
工作进度虽然非常赶,可她也不至于做一个刻薄的甲方,逼着项目人员这么拼命……
何况这还是位上了年纪的老先生。
老先生抬头,推推眼镜,放下手中的笔,“你是……”
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就没说出自己的身份,而是说道,“我是来应聘工地上的会计的,提前到这里来看看情况。”
“哦,这样啊。”老先生点点头,又低头去看图纸。
她又问,“这么晚了,您明天不能再看吗?”
老爷子哈哈一笑,“今日事,今日毕,我可没拖延的习惯!”
盛挽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好吧,是她想多了。
人老爷子纯属是自我要求严格。
她有点好奇,“您是工程师吧?”
“是啊,老本行,做了三十多年了。”
“像您这么大岁数的工程师不常见了。”盛挽月感慨道。
一般像这种年纪的工程师都是功成名就,早早在家里颐养天年了,干嘛还想不开跑到又脏又累的工地上劳心劳力。
老爷子脸上笑容渐渐散去,“我都退休好几年了,这次这个项目是一个朋友委托我帮忙的。”
盛挽月瞳孔放大,老朋友?
她当初和一个合作商合作,是全权交给另外一个负责人去做的。
至于具体找哪家工程队,找哪位工程师,她都不太清楚。
这位工程师所说的朋友,难不成是那位负责人?
“唉,可惜啊,我那位朋友出了意外,生死未卜,我惆怅得厉害,却又做不了什么,只能跑到工地来做做事情。这毕竟是他相当重视的一项工程,说是他妻子心心念念的……”
“话说回来,我还没见过小栩媳妇长什么样子呢?小栩对他媳妇那么好,两人感情一定特别好,可怜见的,那姑娘知道了他出事,指不定得多难过呢……”
“唉,我这个糟老头子什么忙也帮不到,还是把我的本职工作做好吧,起码帮他们完成心愿……”
老爷子还在絮絮叨叨,一开始是在回答盛挽月的问题,后来就自言自语起来了。
盛挽月却再也没心情听下去了。
原来,原来是他!
她这段日子为了她爸生病的事忙的焦头烂额,工程项目这边实在抽不出过多的精力。
但是她通过和第二负责人对接,发现工程进度迅速,甚至没有出现任何意外情况,顺利的简直有些不正常。
她当时没有多想,现在才得知,原来这一切,都是霍栩在背后替她默默铺路……
一刹那,各种回忆瞬间涌上心头。
两人的初见,在车上“刀戎相见”;他懒散的一句,“变成夫妻共同财产,你不就有钱了?”;被两个小混混骚扰恐吓的时候,将自己紧紧搂入怀中的他;自己说一句,毒舌能怼她十句的他……
好的坏的,都在她脑海中一一浮现。
盛挽月突然觉得胸口难受得要命,似乎藏了万千情绪在里面,却又纾解不出来。
她扶着墙,慢慢往前走。
走了十分钟,就到了那处别墅前。
“我不想再听到任何分居的谣言,以后,你就搬进来住……”
她轻轻抚摸着金属大门,明明是寂静的,霍栩的声音却时不时从她耳朵里跑出来。
她摸出钥匙,开了门。
虽然之前霍栩说过,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最好住在这里。
可最近一直忙着医院的事情,盛挽月几乎没有足够的睡眠时间,大都在医院凑合睡一觉,哪还有时间来这里。
推门而入,这里还是一如既往,照例每天都有人进来打扫。
客厅里还有花香的味道,是园子里的秋海棠开花了,香味顺着窗户飘了进去。
她站在窗边往外看,园子里的花郁郁葱葱,煞是好看。
一株秋海棠窜得很高,探头探脑从窗户钻了进来。
应该是园丁师傅没来得及修剪,要是被那个人看到了,八成又得发脾气,他脾气是真的臭!盛挽月想。
她伸手,掐断根茎,手上多了两簇花。
又想起前些天她刚来的时候,花还没开呢,如今花开了,那个人却走了。
本就寂寥空旷的房子,显得更加落寞。
盛挽月走到二楼,路过那间小卧室时,犹豫了几秒,还是轻轻推开了门。
屋子里还是老样子,简洁得像是样板房。
不过桌子上放了个花瓶,想来是清洁阿姨新置办的,还没来得及布置。
她看了看手上的几簇秋海棠,想了想,跑去接了些水,将花束插在了花瓶里。
这样看来,房间沉闷单调的气氛缓解了不少。
“诶,那谁?你不是最讨厌别人进你房间,动你东西吗?”她故作轻松地说,“你看,我给你房间插了花,你要是恼了,你就跳出来骂我一顿哇!”
“你出来啊,霍栩!”
“出来……”她笑着笑着就哽咽了。
她知道,这是根本不可能的。
伸手摸摸脸,满颊的泪水。
她不知道自己在别墅里待了多久,回过神的时候,手机未接电话十多个,都是夏果打来的。
还有微信消息,都是问她在哪儿,让她不要太晚回去。
她很快回复一条,“马上就回去。”
擦擦眼泪,整理好衣服,她从别墅离开了。
半夜十二点。
一辆车子低调开进别墅院内。
车门打开,跳下一个人。
他屁颠屁颠跑到后面打开车门,“三爷,到了。”
周恪又把一只小电筒打开,四处张望了一会儿,说道:“很安全,您可以下车了。”
冷冷的声音从车内传出,“你非要鬼鬼祟祟,跟个傻子一样吗?”
“啊……”周恪谄媚的笑僵在脸上,“三爷,我这不是前几次被吓坏了,以为处处都是杀手……”
男人冷嗤一声,“出息。”,长腿从车上迈出,往里走去。
周恪急忙跟上。
霍栩走得极快,周恪两条腿踩得跟风火轮一样,边跟边问,“三爷,这次您秘密回国,只有老爷子和乔一先生知道,其他的要不要告诉……”
“不用。”霍栩想都没想直接否绝,“越少的人知道越好。”
既然要拉长线钓大鱼,那么就不能轻易暴露,既然外界都以为他死了,那么他就趁了他们的心,如了他们的意,“死一次”给他们看。
到时候,所有的狐狸尾巴都会按捺不住,争先恐后露出来。
一块把他们都收拾了,岂不是更痛快?
周恪又问,“那大小姐那里……”
霍栩出事,霍沅肯定急坏了。
霍栩,“不要告诉她。”
“那,三少奶奶呢……她也会担心您的。”
霍栩脚步一窒,面前浮现出那抹身影。
她,会难过,会担心吗?
小没良心的,肯定不会。他自问自答。
“不用,让她多开心几天吧。”
周恪,“……”
什么鬼?老公死了,还能高兴得起来,不能吧……三少奶奶应该,没那么丧心病狂吧……
他摇摇头,觉得不太可能。
霍某人不这么想,他酸溜溜地想,那女人那么讨厌他,平时总是和他唱反调,知道他死了,指不定得多高兴呢。
其实,他自己都不肯承认,决定把自己还活着的事情瞒着她,是存了点私心的。
他想看看,那个蠢女人,究竟会不会难过,会不会在想起他的时候,偷偷掉几滴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