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是个女孩儿。
皱巴巴、红通通的, 看不出美丑。
六斤七两,不是个胖娃娃,但也绝对不算轻了。
“二姑娘生得真结实!”魏丹烟却连声地赞, “大姑娘落地才五斤一两,妹妹比姐姐重了一斤半呢!”
她说:“看这眉毛生得多好!睫毛也长!以后头发一定好!眉眼像太太, 鼻子像老爷!二姑娘这手这腿可真有劲儿!”
江洛看了又看,似乎能从孩子皱成一团的小脸上, 看出眉毛浓密、睫毛纤长,眉眼像她……吗?
新生儿的皮肤比蒸熟的酥酪还嫩。
江洛浑身没力气, 根本不敢抱,只敢用指尖碰她红红的小脸蛋。
“夫人身体好、生得顺, 下面没裂没伤, 胞衣也娩下来了,——不知夫人要怎么处置?”女医过来报喜, “太后娘娘命我们在这里服侍到夫人出月子, 夫人尽管放心。”
“多谢连日照看。”江洛忙笑道, “今后也劳烦了。”
有两位女医继续照顾接下来产褥期的大部分时间,她的确更能安心。
“胞衣就烧了吧, ”她张口吃鸡肉粥补充体力, 边和魏丹烟强调, “你亲自去告诉老爷, 一定叫他亲眼看着烧了!”
胎盘也是一味中药……药名“紫河车”,似乎在现代都有很多人会留下胎盘, 卖钱或自己煮了吃掉“补身体”……但江洛绝对不能接受吃自己的肉!!其他人吃更不行了!!!
烧了!
烧!!!
“是!”魏丹烟忙跟在出去报喜的人后面也出了产房, 小心掩上房门。
“我睡一会。”
看奶娘把女儿抱走吃奶,江洛支撑不住,闭上眼睛。
……
“恭喜老爷!”出来报喜的是柏方媳妇, “太太生了一位千金,母女平安,二姑娘重六斤七两!”
林家几代单传了,到老爷这里,更是年过四十还无有子嗣。
先太太在时,好容易柳姨娘生了个哥儿,还没养住。
又娶了太太,虽从太太还是……姨娘的时候就恩爱,却到今年才有动静。
数一数,成婚已经三年整,从太太进门算,更是有八·九年了。
自二月开始,家里谁不盼着太太能生出个哥儿,老爷有了后、林家才有将来?
可太太虽怀得稳当,不比先太太在时怀相不好,让人揪心,孩子却是个慢性子,直到今天才出来。
还是一位姐儿。
姐儿也好,姐儿也好。柏方媳妇想。终归家里多了位姑娘,大姑娘有了亲姊妹,就不用羡慕别家了不是?
老爷才四十出头,太太更是年轻,怀了一个,还怕不来第二个吗?
家里都有两位姐姐了,还怕带不出一个弟弟?
先开花后结果,那也是喜事!
太太在屋里挣命生孩子,老爷和大姑娘都在院里等了一夜。
二姑娘哭得响,老爷必然已经听见了。
柏方媳妇才走出门,话出口前,看见老爷难掩激动大步走过来,又为太太害怕:
虽说老爷疼大姑娘,不比别人疼儿子差,可世上的男人,哪有不想要子嗣的?
若老爷不满太太生的是姐儿,该怎么办?
——那就得看她报喜的功夫了!
报喜的人越高兴,老爷看在眼里,或许不高兴也成高兴了呢?
所以她真是收住所有遗憾,让全身上下都高兴起来,笑道:“太太还给二姑娘起了乳名‘昭昭’!就是‘日光昭明’的那个‘昭’!太阳才一露头,咱们二姑娘就出生了,真是好福气!”
“啊……是、是,好!是有福气!”其实柏方媳妇后面说的,林如海没太听清。
但他的女儿还能没福气?
“昭昭”,也的确是好名字!
他见不到夫人,心里还慌着,偏还进不去产房,只好着重问:“太太的确平安无事?”
这一夜,他没听得几声夫人的大声嘶喊。
许院判说,如此才对,产妇该省着力气,大喊大叫实则不妥。
可夫人越是压着不肯呼痛,他心里越自责、越难受。
是他让夫人不得不面对今日的危险痛苦。
今生只与夫人有这一个孩子。
他更坚定了决心。
再没有下一个了。
“太太好着,正吃粥呢,两位女医看护着,都说无事。”
柏方媳妇笑着回了话,也放下心,真心高兴起来。
是啊!只要太太平安就好了!
太太在,不管有没有儿子,这个家才像个家!
若没有太太,还不知大姑娘要在荣国府多受多少委屈,也不知老爷已经把身子糟践成什么样了!
“甚好!”
林如海一手握住大女儿的手,父女俩相视,终于都能露出笑容。
他才想吩咐下去全家放赏,却见产房的门又开了!
不但他,连林黛玉、柏方媳妇和正在西边厢房探头,不知好不好过来的张夏萍、许静雨和甄英莲都又开始紧张。
——别是太太出事了!
转出来的是魏丹烟。
她也怕众人误会,忙满脸堆笑和老爷传话:“太太请老爷亲自看着把胞衣烧了,不许留下。二姑娘的眉眼像太太,鼻子像老爷,身上好得很!已经抱去吃奶了。太太累了,睡下了。”
林如海又叫一声好!
他心里高兴着孩子像他,一面忙要做江洛叮嘱的事,问:“胞衣在何处?”
“这东西可不好给大姑娘看见。”魏丹烟笑道,“太太在北卧,老爷不妨……进南间来?二姑娘也在南间吃奶。”
都说男人忌进产房,不吉利,可她看老爷当不忌讳这些。不是两位女医不让,老爷估计还要陪产呢。
不过……她也不一定看得准。
“好,我去看看。”
不到半刻钟时间,林如海不知已说了几声“好”字。
他过去之前,想到大女儿,先嘱咐:“里面还没收拾好,你也别等了,且回去睡吧。等你睡醒,太太也起来了,再一处说话。你还不算太结实,熬病了,太太也担心。”
“是。”林黛玉望了望产房门,心中渴望,却知道自己进不去,便不多缠着。
她从西厢房廊下走,请英莲姐姐和张姨娘、许姨娘也一并回去,睡醒了再来。
走出院门之前,她再回头,看见东厢产房廊下已经没了人。
爹爹和魏姨娘都已经进去了。
毕竟一夜没睡,一直绷着精神,此时放松,一阵困意便翻上来。
她偏过头,捂住嘴打了个哈欠。
——张姨娘也在打哈欠,还没捂着嘴。
张姨娘把嘴捂住了!
林黛玉不禁莞尔。
张夏萍忙拍了拍自己的脸。
叫大姑娘看见,这太不雅了。
“睡醒起来……”她试探问,“我们找大姑娘和甄姑娘,一起来看太太?”
“好啊!”
林黛玉答应:“那谁先醒了,就派人去叫起?我院子离得近,姨娘们来我这一起走?”
“好嘞!”
……
林如海抱着小女儿放不开手。
他是会抱孩子的。
玉儿一出生,他抱到五岁。
青儿生下来比小猫还弱,他也曾和敏儿彻夜抱到天明。
但这是他第一次抱到如此健康、结壮的新生儿。他的女儿。
昭昭。
昭昭吃饱便睡着了,和她在娘肚子里时一样安静。
林如海细看她的眉眼,是和太太的几乎一样,有八分相似,虽然只有鼻子像他,可这是他的女儿!
太太怀胎十月,一朝生下她,她在清晨阳光下出生,身体强健、不弱不缺!
“请大人先让孩子安睡吧。”大明宫尚食局司药属正六品司药,邓薇,建议道,“大人总抱着,下官等不好时时查看。”
邓司药年近五十,穿一件素面青缎灰鼠褂,头发只挽起一个纂儿,戴一根银钗,发间没有一丝白,面上平整光滑,几乎不见皱纹。
这位已是宫中司药属内水平顶尖的女医了,太太临产前几日多得她们照顾,今后一月还要靠她们调养身体。
林如海也十分尊重她,偏又舍不得放下女儿,便忙欠身笑道:“能不能……再多抱半刻钟?”
邓司药失笑:“大人请便,下官在这里看着时辰。”
都说产房不吉,有碍男子运势,但她们提醒过,男人自己却不介意,她们也不必非要阻拦。
人人是从母亲体内孕育出来,哪里是产房血光污秽妨碍了男人?
分明是男人又往女人身上推责任罢了。
她不信这些。
昨夜发动,不许林少师入内陪伴,其实是怕江夫人还要顾及丈夫在侧不能放松,以致生产不顺。
女人生孩子的时候,男人专心在外面等着,不添麻烦就够了。
现下林少师做父亲的喜欢女儿,愿意不顾做一品大员的体面,求她多抱,便许多抱半刻,也不耽误什么。
半刻钟很快。
林如海遵从指示,轻轻把女儿放下,看女儿还是睡得香甜,睡相和太太一样,让人心安。
他记得,三个月前,夫人问他,若孩子是女儿,他会失望吗?
他回答的是,他不是圣人,当然很可能会失望吧。
但现在,他完全不觉得失意怅然。
从听得柏方媳妇报喜,他心里便没出现过“失望”这种心绪。
他很欢喜!
女儿又如何?女儿也很好,女儿便很好!
比方如今天下男子,有谁敢说他十一岁时的才学比如今的玉儿还好?
连他做亲生父亲的都不敢断言说,当时的他一定比现在的玉儿出色!
无能庸碌者才会为无子伤神劳心。
似他已身在此位,若今生还不能成全夫人和女儿的志向,也算白来人世一场了。
……
江洛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醒来时饿得要命,似乎能吃下一头牛。
她睁开眼睛、稍稍偏头,发丝摩擦枕头的动静,便惊醒了在床边守着的林如海。
“饿不饿、渴不渴?”他忙向她伸手,却哪里也不敢碰,只问,“先喝口水?”
“先喝水吧。”江洛笑。
孩子出来了,好轻松啊。
她身上应已被擦拭过了,没有太多黏腻不适感。
山月忙给老爷递水。
林如海捧着水杯,却不知怎么扶夫人起来。
他抱过孩子,却没服侍过月子里的妇人。
“请夫人坐起来就好。”邓司药笑着请林如海让到一边,亲手来扶,“夫人生得还算顺,损伤不大,这几日照常坐卧不妨碍。”
她看着清瘦,手臂却有力气。江洛顺着她的引导坐起来,又觉得小腹微痛。
邓司药说:“夫人才生产完,身上不适都寻常。有什么只管告诉我,不必怕。”
“好。”江洛摸了摸瘪下去也松垮了些许的腹部。
她腹肌都没了。
皮肤……松得很,不知道能不能恢复如初。
嗐。
顺利生下来、她没事、孩子也健康,不是很不错吗?
腹肌没了算什么?她再练出来就行了!
皮肤松了又怎么样?她还靠肚子上这块皮过日子吗?
不美观在其次……主要是,她原本的身体被破坏了。
但这也没办法啦。
就着清炖羊肉、鲫鱼豆腐汤、炖鸽子、芹菜炒肉等家常菜,江洛吃掉两碗饭。
——能痛快吃饭,不用顾虑体重、血糖种种问题可真是爽!!
其实她现在也不知道,她孕期有没有出现只有现代医疗才能诊断的疾病。
但现在全都过去了,无所谓了!
林如海全程在旁边站着。
吃饭的间隙,江洛偶然瞥他,竟从他眼中看到了“欣慰”。
好吧,她想。
或许五年前,她看到他终于开始正常吃饭,不再糟蹋自己身体的时候,也这般欣慰过?
江洛吃饱,觉得自己浑身充满了力气。
她“积微客”又活过来了!
邓司药暂且请走林如海,照看她处理了个人卫生问题,又替她用特殊手法按摩,好加快恶露排除,帮助恢复。
另一位女医孟女史从旁协助。
按肚子有些痛。但对于才经历过无任何辅助手段顺产的江洛来说,不算什么。
按完,邓司药请入林如海,又亲手抱来孩子。
昭昭半个时辰前才吃了奶,还睡得香,被抱着走过两间屋子又放下也没醒。
“二姑娘乖得很呢,真是从没见过这样乖的孩子。”
为首的奶娘是柏方的二儿媳妇白氏,她笑着回话:“饿了或拉了尿了就哭两声,清理干净或吃到奶就不哭了。吃饱就睡,一点都不闹,也不非要人抱着才睡。”
江洛仍然只敢轻轻碰女儿的脸蛋。
哎,还是看不出来哪里像她。
“她这么乖,”当着一屋子女医、奶娘、丫鬟、仆妇,江洛笑问林如海,“不如你带着睡?”
她说话的声音还能听出产后的虚弱,鬓发也微散,没盘得太紧,可看她的神情,便知这不是随口一句玩笑话。
她是认真在问。
让男人……让当朝吏部尚书、一品少师带着女儿睡?
屋里霎时一静。
别说邓司药和孟女史这两位本来不是林家人、不很了解他们情分的女医,也不说新到正院服侍还没多久的几个乳母,就是常服侍太太的柏方媳妇、张瑞媳妇,和在太太身边伺候了三四年、知道老爷和太太日常便是如何情同鱼水的丫鬟们,也没想到太太会提出这般要求。
有人心里便在想:
太太……是不是……生孩子生……糊涂了?
没人敢明着说出这话。
山月山风等丫鬟本想劝老爷宽容太太,——太太才生下孩子呢!
可太太只是含笑望着老爷,眼里没看其他人。
老爷也只看着太太,不管别人是如何反应。
坐在太太床边,老爷笑问:“你说,怎么带?”
山月便拽了拽山风的袖子,两人把到嘴边的话都咽了回去。
“这三间屋子不算窄,南面耳房也是通的,够住十几个人了。”江洛笑说,“左右你回了家也不去别处,不如就住到南卧房里?你睡觉又警醒,昭昭醒了,你去看着,好不好?”
她要恢复身体,必须有充足的睡眠,不打算总在夜里起身。但昭昭还这么小,全交给乳母,她也确实不放心。
昭昭是她的孩子,更是林如海的。昭昭又只会和他姓林,不能姓江。他们已经说开今后再也不生,那她要求他这做父亲的多承担些看护昭昭的责任,又有什么过分的?
她不管别人怎么看,她只要求林如海。
这只是林如海与她之间的事。
林如海先答应她:“我带。”
他扫视屋内。
被他视线扫过的人,都忙让开位置。
林如海心中微嘲。
看这些人的神色,她们应都认为,夫人让他带女儿睡是强人所难,是恃宠生娇。
他却不觉得。
玉儿才出生时,身上弱,怕养不大。
为使敏儿放心,玉儿但有病痛,他经常整夜不睡照看。
后来有了青儿,更怕养不活。
敏儿在意这个孩子,他也没少通宵看护。
他的孩子,他多费心,本便是理所当然的事,何来的为难?
昭昭又是他来之不易的小女儿,是他今生最后一个孩子,她虽然生来健康结壮,但已为她姐姐哥哥费了多少心,也不能委屈了她。
即便夫人不提,他也应放心不下只有乳母照看,迟早会搬来和夫人、昭昭住。
“这炕上恰有暖阁,”林如海笑问,“我在暖阁里睡,有事出去也不惊扰了你。你有事,我也能立刻知道,怎么样?”
“行啊。”江洛高兴,“奶娘带昭昭在南卧,如此也便宜。”
“我本便一日睡两三个时辰就足够。”林如海明知江洛了解他,是故意如此说给旁人听,“夜里多醒几次无妨。”
若谁乱操闲心,“担忧”他照顾孩子会误了正事……他林海还没有这般无能。
“那——”山风打破了两人之外的寂静,笑问,“我们这就搬老爷的铺盖来?”
“去搬吧!”江洛笑命!
……
相比于怀孕时的种种不便、困扰和担忧,“月子”恢复期的江洛,可以说过得非常舒适了。
昭昭不用她带,更不用她喂奶。四个乳母全天候轮流照料,还有魏丹烟、柏方媳妇张瑞媳妇听从两位女医的话轮班从旁监督,她不用操一点心,只需要在昭昭白天醒着的时候看着她笑就行了。
两位女医为她的身体恢复制定了严格方案。
多种手段齐下,不出半个月,她松下去的肚皮就恢复了原来七八成……但腹肌是真的没了。
亲朋好友们派人送来贺礼,都恭喜她得了一位千金,谁也没让下人说“可惜不是儿子”这样的话。
当然,当面应该也不会有人明说。
至于私下议论,她也管不着呀。
这些亲朋往来走礼之事,是林如海亲自回帖相谢。
而年关将近,入库各处收息和准备年事的工作,许静雨依然做得很不错。
黛玉、英莲和夏萍、先生们来看孩子,若她睡着或忙着,便都悄悄到南卧去,不打扰她。
江洛就只管养好身体,有精力就整理八卷翻译稿,继续学外语。
英语和佛郎机语对照翻译了这一年,她的英语水平自然有提升,佛郎机语也从磕磕绊绊进步到了日常交流基本无碍的水准,可以说进步飞速。
果然沉浸式学习是学一门语言最好的方法。
冬月二十七,她出了“月子”,和林如海搬回正房。
昭昭和乳母们搬到西次间炕上新盖的暖阁里。
两位女医请辞,要回宫复命交差。
江洛分别送上厚礼,深谢她们的照顾。
临别前,邓司药半是感叹,半是玩笑说:“从前只听得林少师与夫人恩爱,近日见了才知,什么是用情至深。”
江洛抿唇一笑,只装不好意思,没说话。
邓司药只是善意感慨。她也没必要非和每个三观不同的人争执“父亲带孩子、丈夫照顾才生产的妻子不都是应该的吗”,或者“吏部尚书就不用带孩子?那他别生啊”这种话题。
日子是给自己过的呀。
何况昭昭实在是个让人省心的安静孩子,并没太累着林如海什么。她看他做“好父亲”也挺乐在其中。
“出月子”三天后,是昭昭的满月宴。
宴席办得不大不小,只请了近亲好友和林如海的部分下属家里。
倒不是江洛和林如海做父母的认为生了女儿就不能大办。而是身在林如海这个位置,便是家里有天大的喜事,办宴也要注意范围和影响。
只有熟悉交好的人来,江洛也轻松。
虽有几个人和她说“头胎是女儿,下一个一定是儿子,比方某某家的长女就带来了一串弟弟”,“你还年轻,或许明年就又有了呢,不用心急”,这种充满时代特色的“宽慰”与“鼓励”,但一想到她不会再生,而她们都不知道,她心里就有一种暗喜涌出!
而且,昭昭不是儿子,就没人对她说类似“你可算给林少师留了后,是林家的大功臣”这种话了!
哈哈!
大家都很默契地夸赞昭昭“一看就聪明伶俐,以后一定和她姐姐一样,也是个仙女儿一样的大才女”。
昭昭还是只会吃了睡,睡了吃,听见别人夸她,也只大大打一个哈欠,倒把黛玉夸得不好意思。
女眷的席面摆在花园冬日最暖和的时晴阁中,外面席戏台上唱的戏,正是新出的《唐侠记》第四卷里最精彩的一折。
伶人把“唐侠”的可笑疯癫、正义荒诞演绎得活灵活现,席间时不时便是一阵叫好哄笑。
便有吏部左侍郎的夫人房淑人凑过来,笑问江洛:“听得夫人早把直译本的八卷都写完了?不知什么时候能给我们开开眼呀!”
江洛笑道:“正一卷卷修订呢,快了,快了。”
“夫人可真会敷衍人!”房淑人笑叹,“我实在心急后面是什么故事,还找人学了英吉利语呢!只是一时半刻的,那鸟语也真是学不通。我们老爷又嫌我天天说外国话太聒噪。”
她也不纠缠,又笑问别的:“那夫人修着旧书,可还想再译新书吗?”
“倒有两三本想译的。”江洛说。
一本《王子复仇记》,一本《罗公子与朱小姐》,还有一本,叫《原本几何》。
[注]
但第一本涉及宫廷政斗。第三本……她怕自己译得不好,还不如不译。
不然,就第二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