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霞亭。
沈夫人走了, 刘夫人还在。
“若以后还没儿子,黛玉的婚事要另做打算……”她重复江洛的话,琢磨了两三遍,“那就是要招婿?”
“……是。”江洛有些理解沈夫人每次的心情了。
她没直接说出来, 不就是大家心照不宣的意思嘛!
“你也太直了!”她嗔一句, “还有,这话你自己心里知道就好, 别往外说!”
“这我知道!”刘夫人还是有轻重分寸, 连忙应下。
两人看了一会林黛玉和云善慧。
“善慧这丫头, 平时不声不响,一多说就语出惊人。”刘夫人了解孙女,“不知她又说了什么好话。”
“还是招婿——”说完孙女,她离江洛更近些,“我也和你透个底,文曜给你家做女婿, 我心里倒还好。咱们大齐的赘婿又不耽误科举做官, 从军更无碍了,最多被人议论几声不好听的,他要真心喜欢, 这点委屈应该受。就只怕我家老爷说不通。”
江洛笑道:“凡事不必勉强, 也不用太急。我是打算至少五年后再看,那时文曜都十六岁了,或许早都爱上了别家姑娘, 这事就自然解了。所以我看……你且不必太操心。”
她才上初中时一学期喜欢了三个偶像!
二十岁的时候她还一个月换四个纸片人老公呢!
后来上班太忙,真没精力搞虚拟人物了,换现实男友她也很痛快啊。
少年的动心本就很难坚持。将事关个人前程未来的、严酷的现实直接摆在面前,大多数孩子都会自己退缩。
而且, 她更希望,黛玉的未来女婿,会不认为“入赘”林家是一种“委屈”。
——只不过真的很难。
刘夫人笑了笑:“你说得倒也是。”
看上去,她似乎真个放宽了心。
儿孙自有儿孙福……她早就知道。
和她最像的孩子,她最贴心的长女,从小还立志要做个女将军的文岚……还不是生第一个孩子就……
她那时就不该顺着老爷把文岚嫁出去。不该骗自己说,她以前也不愿意嫁,后来嫁了老爷,日子不是也很不错吗?文岚也会过得好!
她应该把文岚送去辽东,送她去军营里历练,还管什么文臣之家的体面!
她糊涂!
父母不愿留她在家,非要嫁她到云家来,她不能违拗父母。
但文岚那时,父母已经不在了。
她便真送文岚回辽东,三弟还能不听她的话?还能非要让外甥女嫁人?
便是文岚真没那份本事,让她试一试,全了心愿又何妨?
刘夫人垂下眼帘。
文曜是男儿。
男儿不会因生育丧命。
但若文曜长大,还愿意入赘林家,她自会为他努力搏一搏。
……
夕阳斜铺屋檐下,最后一家客人也送走了。
甄英莲先回去找母亲,江洛牵黛玉的手回正院。
看太太正凝神思索,林黛玉不做声。
她怕她一张口,太太也像云二姐姐一样问她更喜欢谁……
在姊妹们面前能随意说的话,却对太太不好意思说。
而江洛在发愁的是:
沈夫人和刘夫人都知道了林家可能招婿,连谢丹时和云文曜都可能知道了,她和林如海是不是不该再瞒着黛玉?
毕竟黛玉才是当事人。
但还是那个问题:
黛玉会不会招婿,实际取决于,她和林如海以后会不会再有孩子——特指儿子。
若这时给了黛玉招婿的希望,告诉她,她应该肩负起继承林家的重责,林家的资源也会全部集中于她身上,会尽全力让她和寻常男子站到同一个赛道,三年后却突然天降一个同父异母弟弟,不需要任何能力,只需要一个性别,就能理所当然让以上的一切消失——
多伤人!
可如果不说,万一将来黛玉真对谁有情,却因要招婿不能成,也怪让她伤心的。
不知不觉,孩子也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了。
江洛发现,她心底生出和那天的林如海一样的感叹。
——她才嘲笑过他多久!
半刻钟的路走了一刻多钟,江洛还是不能想出两全之策。
林如海半个时辰前就回来了,正在后面等她们。她心里有事一向不大瞒得过他,或许黛玉一走就会被问出来。
继母这身份还是有太多不便。若是亲妈,想来不难开口……
怎么办,就顺势把难题丢给孩子亲爹吧?
好主意——
“太太!”张瑞从后面赶过来,遇见太太和姑娘,忙停步问好,“宫中急召老爷入内。”
“那你快去回禀!”江洛忙说。
出什么大事了,这时辰叫人?
张瑞低头去了。
江洛便和黛玉笑说:“你父亲等了半日,还是没见着咱们。只和我吃晚饭吧?”
黛玉忙笑道:“好!”
江洛有心事,林黛玉也有心事,她们还互相都看了出来对方有心事。
可自己先难开口,也不好问对方了。
看太太只是略有为难,倒没有不喜欢……林黛玉盯着一页书看了两刻钟,鼓起勇气试探问道:“今日谢四叔问我江家舅母喜欢什么,他说要预备生辰礼……我说我不大清楚,要问太太。”
江洛赶紧放下书看黛玉!
好小伙子,原来是找的这个话题!真聪明!
这话黛玉必会问她,她——黛玉的“母亲”——便会得知,他与黛玉说的是正经事,而不是拉林家姑娘躲起来说了不堪的话。他有问,黛玉虽不知,以黛玉的性格,问出答案必会告诉他,这不又有一次往来?这小子看着不声不响,心里倒算得好!
这么看,倒比嫂子的亲弟弟谢丹明要聪明。
江洛知道谢丹晴对三个异母弟妹反而没有心结。
而有人要用心给嫂子准备生辰礼,不管目的是不是和黛玉找话说……她都要帮这个忙!
她便且抛下其他,认真与黛玉说:“你江家舅母在饮食上没有什么特别偏好的,只格外爱吃桂花莲子,每几日总要吃一碗,余下都随意。她也不大爱华服美饰,便有几样喜欢的,也不合适年幼的兄弟送。”
林黛玉只与江家舅母见过两次,但她还一直记得江家舅母的样子。
江家舅母的手有些凉,却很软,声音也又凉又轻,叫人心里敬、怕,却又忍不住亲近,身上是牡丹花的香气。
太太身上大多是玫瑰香,偶然屋里会有松针的清冽气味。
而娘……
娘总是和药的苦涩相伴一处。
“桂花莲子”。林黛玉找笔在纸上记下来。
“她最爱的花卉却是牡丹,”江洛看黛玉写字,笑道,“她曾说,鲜花都要似牡丹这样开到极盛,方才不负。”
“开到极盛,方才不负。”林黛玉喃喃重复。
“这也是她一家之言,”江洛怀念道,“似我,就觉得什么花都很好。”
尤其是重活一次之后。
开得盛也好,小小弱弱一两朵,生在墙角也好,只要来过,都是不负。
“还要问什么?”
“还有,比方玉佩、荷包、香袋儿这些,舅母喜欢什么纹样?”黛玉自己想着能送姊妹的生日礼物,又问,“大舅母更喜欢山水还是花鸟?工笔还是写意?诗词最喜欢哪一位大家?”
江洛一一给黛玉说明,看她记了一大篇,还要再找信笺抄录。
“是我替你送,还是——”江洛像林黛玉方才试探她一样试探,“还是,你想自己给?”
谢丹时显然是对黛玉有意了。那,黛玉对他呢?
林黛玉没立刻回答。
她稍稍握紧了笔。
怎么办……该怎么说?
不,不用再迟疑了……她没立刻回话,太太一定已经——
林黛玉抬起头,果然对上江洛心知肚明的神情。
但她反而又想解释了:“我只是……是谢四叔当面问我的,我、我也得当面答复才好……”
“哎……”江洛把孩子搂住,心里真是千愁百绪。
怎么办?
若现在不许黛玉再与谢丹时见面,一定要给出个合理的解释,——她和黛玉一向是这么相处。
而且,她宁愿“罗密欧与朱丽叶效应”发生在谢丹时和云文曜身上,千万别是黛玉被家长阻拦愈发坚定!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江洛先问。
从前没发觉这俩孩子彼此有意啊……
今日之前,谢丹时当也对黛玉无心。
不然,沈夫人早就来暗示两家结亲了,还免了谢丹时和云家的姑娘相看。
“什么……什么时候……”林黛玉藏起脸。
太太在说什么呀,嗯……不懂不懂!
“别装傻!”江洛拍一把她的背,“快说!”
“就没有开始啊……”林黛玉非常小声,“只是今天说了几句话……”
这回答还是没头没尾,江洛却明白了。
有时候少年人的心动只需要一瞬间、一句话,或许只是对方向她走过来的样子。
林如海迟迟不回来。
江洛决定先包容这还如幼苗一样的感情。
“二十二去谢家,”她说,“待旁人散了,你再给吧。”
别再当众单独交谈啦。
一次还能说是偶然,再来一次,就明显到让人不能忽视了。
希望谢丹时那小子也知道轻重,那日别再单独找黛玉!
“还有——”江洛强调,“我去年正月和你说的那些,不许叫人动你哪里,可还记得?”
林黛玉又往江洛怀里缩了缩:“……都记着呢。”
“还只当叔侄一样相处吧,”江洛到底给孩子透露了些许,“你的事,我和你父亲或许会另有打算……你们也还小呢,尤其是你!我和你父亲原想的是,至少待你十七八岁再说亲事,那时他都过二十了。”
“也不许因他耽误了功课,知道吗?”江洛最后强调。
早恋……不可怕!因为早恋荒疏学业、荒废人生才可怕!
“我知道。”
过了大约半刻钟,林黛玉从江洛怀里起身,坚定道:“太太放心,我不会因任何事、任何人耽误功课。”
与功课、前程、林家的将来、太太,还有出嫁、离开家……这些事相比,谢四叔他……
不足为道。
“但……”她软声求道,“太太可以先不告诉父亲吗?”
爹爹若知道,事情就不知怎样了。
她还不想和爹爹说这些。
江洛仔细想了想,说:“只要你方才答应我的都能做到,不逾矩,谢家也不提,我便暂且不与你父亲说。我要与你父亲说之前,只要能来得及,定会先知会你,若来不及,有机会便立刻说。你和谢丹时有了变化,也要告诉我,好不好?”
“好!”林黛玉忙答应。
“那——”江洛含笑举起右手。
林黛玉连忙也伸出右手,和太太稳稳击了一掌!
……
谢府。
谢经同至三更方回。
沈夫人一直没睡等着他,边替他递棉巾边问:“出了什么大事?”
“是浙闽沿海有倭寇侵袭扰民,已致沿岸百姓死伤过千,财物损失不计其数。”谢经同擦干手,连灌三碗茶,“两位圣人令举荐能将应对。”
“结果怎么样?”沈夫人忙问。
“如海与兵部尚书吵了半日,”已经出了宫,谢经同想起那时紫宸殿内的气氛还还头皮发紧,“如海荐浙江衢州指挥佥事余季无,兵部尚书荐广州提督参尚,最后老圣人令升余季无为指挥同知,清剿浙江倭寇,参尚清剿福建倭寇,圣旨已经八百里加急送去了。”
“吏部尚书只掌管文臣的任免升降,武将是兵部权责,林大人如此,不管余季无功绩如何,都不大妥啊。”沈夫人叹道。
谢经同也叹:“可如海历数余季无的功绩,只因曾得罪过甄家十年无寸进,不然早该是总兵提督了。我在旁虽没多话,只听如海和兵部尚书争锋相辩,也觉余季无更合适。”
参尚虽然位高,从军的年资也深,却只精于海防,并无在陆上应对倭寇的经验,不比余季无,常年与倭寇交战,历战历胜,只苦于职位不高,不能总揽全局。
“林大人离了都察院,行事还是这么险。”沈夫人摇头。
不提谁对谁错,谁举荐的人更合适,兵部尚书的女儿可还在宫里,听得虽然不算十分得宠,陛下却已有意给提位分了。林家本来已经和吴贵妃家不痛快,还要再结一仇吗?
谢经同听出了夫人话中的不赞同。
他便问:“今日在林家不高兴?”
还是丹时又被人家女儿拒了?
哎呀,要他说么,丹时先专心读书科举也未尝不可,便不能似如海一般,二十点探花,只是二十中进士,那时想娶什么样的媳妇不能?丹时只是平时话少些,又不是哑巴……总有喜欢他这样的姑娘。如海都能将子嗣无缘看开,他还不能看开儿女亲事?
但夫人心里急,这话他不能说。
不然,又成他不操心孩子了。
“倒也不是林家……”沈夫人觉出自己不该这般迁怒,叹道,“是丹时……他、你说,他怎么就取中了黛玉呢!”
……
林府。
江洛困得东倒西歪——其实她已经睡过两觉,只不过又自己醒了。
林如海在匆匆洗漱。在紫宸殿里太久,他身上染上了浓浓的御香气味。
有点熏人。
擦了脸,林如海把江洛抱回床上,笑道:“辛苦夫人等我。快好生睡吧。”
夫人总是坚持要等,他便不提请夫人早歇、不必等的话。
夫人的心意他领受,再报还夫人便是。
“究竟是什么要紧的事……”江洛一定要知道,“这么晚才回来?”
明日虽不上朝,也要去衙门点卯。此时已在——她摸怀表——十二点四十六分,林如海四点起床,还能睡三个小时……
林如海沉吟未说。
倒不是不能与夫人说,是他怕夫人听了睡不着觉。
但看他不说,夫人更追问起来,他只好照实讲明。
“虽然……只怕又与人结怨,给你添麻烦了。”林如海不后悔与兵部尚书针锋相对,只忧心这一件。
“这没什么啊……”江洛没骨头一样扒在他背上摇晃,“你觉得举荐余季无对,就该这么做。总不能因为怕牵连我,就让将士百姓白白送死……”
这点觉悟她还是有的!
“是吗。”
握住夫人的手,感受她的体温,林如海侧过脸,看着眼睛已全然闭上了的夫人,心里一片柔软。
第二天,江洛理所当然起晚了。
因为各处官员调动和准备春闱忙碌,林如海又连续几天晚饭后才回,休沐日还被召进宫一整天。
他忙,黛玉的功课便都是江洛先看一遍,挑出需要他亲自看的,再见缝插针塞给他。
林家在自家虽不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但林如海的理念是用餐时不能分心,易致脾胃不和。
因此从前再忙,他最多是不吃饭……也不会在饭桌上看条陈办公务。
江洛真不知道不吃饭和边吃饭边干活哪个更伤胃。
现在他一回家就在她这,她不允许他不吃饭,他也听话。
可看他竟然打破自己的习惯,在饭桌上就翻开了黛玉的功课……江洛还是惊了!
忙到这种程度了?
江洛真怕他往黛玉作业上掉饭粒……
幸好,他的用餐礼仪很过关,看黛玉此时的功课也只是小事一桩。
三两分钟看完,他用过饭,再用五分钟批注,便继续思索公事。
江洛让把大姑娘的作业送过去——他回来得晚,黛玉和她已经先吃过晚饭了。
三刻钟后,八点四十。
江洛放下最近心爱的游记,正准备睡觉,山青院的丫头又来,送来了黛玉修改后的作业??
林如海又短暂分神看了一回,再让送回去。
江洛……
林如海就不说了。他这个人的存在,就深刻诠释了“天才还是卷王”的可怕性。
就连黛玉,一个小孩子,才对“爱情”有了朦胧的理解,竟然比以前更用功了!
回想这几年她夹在这父女俩里,可真像条咸鱼!!
前几天还发过誓,要让林如海心服口服呢!
江洛让林如海先给她请两个会英吉利、法兰西、罗刹、暹罗语言的先生……暂且把每日规律上课的习惯养成吧。
……
东路没有合适的院子了,新来的先生便被安排住在山青院前的山恒院里。
江洛觉得这院子的名就在激励她坚持不懈!
先生有两位,是一对母女,是已故鸿胪寺主簿文珲的妻女。
夫人姓丁,今年未及四十。
姑娘名文锦,年已一十八岁,因守父孝还未定亲事。
文珲也算官宦世家出身,却自小不爱读正经书,只爱研究西洋外国文字。至成人娶妻,家里给他谋了个鸿胪寺主簿的职位,分他一所房子几亩地,就由他自己胡闹去了。
但他夫人丁氏竟是情投意合。两人甘守清贫,日子十分和睦。
文珲还亲自教夫人读、写外国文字,有了女儿后,便是三人一起学习研究,即便无子,日子也舒心畅怀。
可惜文珲早去,留下丁氏和女儿两人,虽有族中照拂,也无人来抢夺她们母女的房屋土地,但日子终究艰难了不少。
文珲是个有名的痴人。
他活着的时候,众人笑话他。他死了,留下孤母寡女,众人又想到,竟难得有这样一位几十年不改其志,平日又从不与人为难,吃个小亏也一笑而过的好人,倒可怜起他的家眷。
林如海上回找到鸿胪寺,鸿胪寺卿听得他是要给夫人寻先生,便想举荐丁夫人母女,却可惜她们不会佛郎机语。这回林如海再去寻,鸿胪寺卿第二日便让夫人领了丁夫人母女到林府拜望:若文珲的遗孀女儿能得了这门好依侍,也算他做人积福了!
经过半个月磨合,江洛和林家众人都与两位新先生相处得不错。
实在丁先生与小文先生也是两位痴人,平日无课,只安静在山恒院里看书,母女两人作伴,有时丫头不说,她们连饭都忘了吃,觉也想不起来睡。林家众人都体谅她们的脾性,有时林黛玉、甄英莲和魏丹烟、山月等闲暇过去看望,即便招待不周,也不怪罪。
她二人又着实教得好。待正式签下契书,江洛给她们开的年例和两位习武先生一样,都是一年五十两例银,日常三餐和四季衣裳另外提供,不算在内,日常出行报销车马。
文锦没想到她也有单独一份束脩,签字画押时人还怔怔的。
江洛悄悄对她笑说:“怎么样?你从小学的都有用,让你今日不嫁人也能赚钱,好不好?”
“好……”文锦不知该怎么谢江夫人。
若是——她不是想一辈子赖在林家——若是能一辈子都能用她会的这些谋生,那就更好了!
江洛的一品诰命下来,入宫谢恩,她已经习惯。
做少师夫人与做左都御史夫人没什么大的不同。
可能因为不是她自己升的,二品诰命冠服换了一品……嗐,没有太大兴奋。
而且一品诰命的头冠更沉了!
春日要收春季租子,是一桩忙碌。
今科春闱,汪和风因丢掉脸皮不要,追在林如海屁·股后面请教,努力了半年,竟然又中了末尾,外放为福建一地知县。
林家送了程仪,又好人做到底,帮着打点他的妻子幼女一起上路。
四月,江子麟升了广州按察,三十一岁就是正三品大员了,更是一桩大喜!
可惜广州路远,从此两边通信更难、更久,更别提再见面了。
江洛边伤心边背单词。
干!怎么穿越古代了还要背单词!
但人重活一世,已身在青云之上,总不能从生到死,真躺在别人的功劳上享受,自己一无所成。
何况她话放得那么豪情万丈!
林家和谢家、云家还是照常往来。
江洛和沈夫人、刘夫人没明说过,但谁也没有阻止孩子们见面的意思……
她忍住了没问沈夫人,却没忍住问黛玉:“谢丹时便没提他母亲与他说过什么没有?”
“没有呀。”林黛玉正好练完十张大字。
她放下笔,活动手腕,笑道:“我们只说文章,不谈其他……我也没对他说太太的话。”
……好理智的两个孩子。
江洛不但不再担心孩子的早恋问题,甚至有点磕不动。
转眼,吴贵妃家在中秋办完了省亲。
贵妃出宫,真是声势赫奕、显耀非凡,整个京城都为这一日的省亲让路。
吴贵妃回宫后,社交场合再偶然遇见吴家的女眷,江洛总觉得她们都“浮”了起来。
而贾家的省亲别院也已建造完成,正待工部、礼部、宫中查验。
三重查验通过,省亲的日子还没下来,贾母向林家来了帖子。
她问,能不能在贤德妃省亲前后,接黛玉过去住几日,不为迎接娘娘回家,只为姊妹相见。
黛玉还没放学,林如海也没到家,帖子只有江洛自己看了。
她心中没有许与不许,只突然完整回忆起原著里黛玉做的那首诗:
《杏帘在望》[注]
杏帘招客饮,在望有山庄。
菱荇鹅儿水,桑榆燕子梁。
一畦春韭绿,十里稻花香。
盛世无饥馁,何须耕织忙。
动静相间、笔法细腻,应制颂圣而不谄媚,浑然天成,清新自然。
可惜,署的是贾宝玉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