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潘窦眼疾手快关掉了直播间。

战队官宣之前,选手阵容仍需要保密,晏汀予这个重磅炸弹就更要压到最后。

电竞椅晃了几晃,终于停了下来。

晏汀予被他撞了好几下腹肌,倒是一点意见都没有,够大气。

喻泛难得耳根有点发烫,他舌头在口中打转,眼神乱飞,正欲做点什么缓解尴尬。

晏汀予突然开口,似乎想说什么,喻泛一颗心揪了起来。

幸好,战略室大门一响,汤垣和陈奏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汤垣一扬下巴,看向喻泛的方向:“当家花旦。”

喻泛也顾不得被人叫外号了,他赶紧避开晏汀予的眼神,朝朝汤垣看去:“怎么啦?”

汤垣被他期待的目光看得心里直发毛:“晏神都跟你说了?”

喻泛有点懵:“什么?”

汤垣:“三天后,英雄联盟分部试训。”

喻泛想起那天酒醉:“哦,这我知道。”

汤垣:“除了你,还有次级联赛提上来的选手,ZYMI战队的AD陈野,他上半年打的不错,在次级联赛名声很响,都说他可能是第二个盛绪。”

喻泛点点头,又忍不住疑惑:“盛绪在的时候你们不是倒数第二?”

找第二个盛绪,是很爱这个名次?

汤垣:“......”

潘窦以防笑出声,差点把自己的嘴唇咬掉。

陈奏沉声道:“那是辅助和AD没有磨合好,再加上前打野状态下滑严重,综合原因导致的。”

喻泛揶揄:“我记得还上了个热搜,叫DTG教练送分BP。”

陈奏圆脸抖了抖,支棱着的头发显得更抽象了。

英雄联盟线下赛中,教练负责禁选英雄,制定战略,克制对手。

一个好的阵容相当于赢了一半,所以左右输赢的不只是选手的实力,还有教练的思路。

陈奏显然也对倒数第二耿耿于怀。

但这种玩笑,也就喻泛这个级别的大神敢开。

汤垣:“不闹了,你的胜率没有陈野高,就老老实实回谜锋,虽然你为DTG流过血洒过汗,但这件事没有半点通融的余地。”

喻泛嗤笑,一如既往的轻狂:“你都说第二个盛绪了,就是盛绪本人来又能怎样。”

晏汀予深深看了他一眼。

汤垣脑仁有点疼,颇为无语:“你一铂金哪儿来的底气呢,我真服了。”

潘窦重重咳嗽一声。

喻泛收到信号抬起眼,潘窦立刻别有深意的挤眉弄眼,电光火石之间,两人交换完眼神,各自垂下眼皮安静。

喻泛手指悠闲地轻敲桌面。

汤垣摆摆手:“行了,你继续练吧。”然后他转向晏汀予,“晏神,还有点事。”

“嗯。”晏汀予声音很沉,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汤垣:“呃......虽然你刚回国,按理说应该跟晏总好好聚一下,但是咱们战队走了两个选手,又需要重新磨合。”

晏汀予听出来了:“你直说。”

汤垣:“我知道你家住市中心,但每天往返还是挺费时间的,尤其晚上,可能训练赛打得晚,回去也不方便。”

喻泛又开了一局游戏,只不过把左侧耳机扯了下去,他一边给自己的英雄选择符文一边偷听。

汤垣说完,喻泛连连点头。

就是就是。

汤垣继续道:“而且咱们俱乐部宿舍挺大的,环境也好,去年刚重新装修过,我觉得还是住一起方便。”

喻泛小鸡啄米样点头。

嗯嗯嗯,就该这样,一视同仁。

晏汀予并不金贵,他小时候家里也不像现在这么富有,父母更是一年才见一次,所以没有什么二世祖的毛病。

晏汀予坦然道:“我没问题。”

汤垣如释重负,笑起来:“正好也培养默契了,大家现在都不熟嘛。”

老基地选手宿舍都在四层,谜锋分部和英雄联盟分部一起,按规定两人一间,里面配有卫生间,浴室,电脑桌,衣柜,完全满足基本生活需求。

但也不是所有房间都住了两个人,由于选手变动频繁,有些房间空了出来。

当然,也有一些被格外优待的存在,从始至终都单人单间。

于是汤垣问道:“咱俱乐部还有谁房间空着?”

喻泛正在买装备,闻言悠然抬起一根手指,指了指斜后方的李泽南。

英雄联盟分部前打野曾和李泽南住一个屋,他退役后,李泽南房间就空了一个床位。

由于李泽南宿舍就在他宿舍对面,所以喻泛知道的很清楚。

汤垣一拍掌:“行,那就喻泛那屋。”

喻泛:“?”

他转回头,才发现李泽南,许岑,潘窦都指向自己。

Excuseme?

李泽南尴尬道:“我昨晚跟小谭说好了,他要搬我那屋去。”

小谭是队内替补。

汤垣:“那我现在就通知后勤,给晏神收拾一下床铺。”

喻泛:“......等会儿,晏汀予同意了吗?”

晏汀予必不可能同意,高中那会儿只是坐同桌,晏汀予就被他吵的烦死了,怎么可能忍受跟他住一个屋。

快点果断拒绝!

晏汀予:“我没意见。”

喻泛:“?”

喻泛瞠目:“你怎么能没意见?”

晏汀予冷静道:“成熟了,我作为队长,不该像以前做班长那样,以自我为中心,嫌弃同班同学吵闹。”

喻泛:“......”

你成熟了怎么不通知我?

喻泛抓了抓额前飞起的金毛,纠结道:“......不行!”

汤垣拍了喻泛后背一掌:“什么不行,我看你最该跟人同居,每天上工都迟到,别以为你是大神我就不敢罚你!”

汤垣口中说的严厉,实则是偏爱喻泛的。

晏汀予毕竟是晏秦越的儿子,将来整个俱乐部都是他的。

电竞选手的职业生涯其实很短,喻泛今年已经二十二了,以后还不知道能打多久。

大部分选手退役后都是很凄凉的,好一点的出路是做教练或做主播,可教练和主播也不是长久之计,教练更迭和选手一样频繁,主播没了职业选手的光环后,流量只能逐年下滑。

但跟老板搞好关系就不一样了,等喻泛要走那天,说不定能拿到俱乐部股份。

李泽南很热心:“汀予,你缺什么找我要,我东西全。”

潘窦上赶着讨巧:“哎我也行我也行,我有的是泡面,你随时要我随时有。”

喻泛眼皮耷拉:“喂......我有以下两点要说......”

汤垣:“你闭嘴!”

许岑及时戳戳他,提醒道:“喻神,你游戏。”

喻泛回头,发现只有自己在泉水待着,其他四个匹配的队友已经出发了。

上路更是在队伍里打了几个问号,似乎在问AD是不是掉线了。

喻泛头脑发胀,又不能扔下游戏去跟汤垣扯皮,毕竟在汤垣看来,他不想跟人同屋挺无法理解。

算了,只能想办法说通晏汀予了,毕竟自从晏汀予亮了身份牌后,这俱乐部基本就是他的一言堂。

喻泛赶紧戴好耳机,操纵英雄向下路跑去。

这局赢得有些艰难,因为队伍里碰到一个演员,喻泛的账号伴随着钻四德莱文闹得笑话,已经传遍全峡谷,遇到演员是太正常的事了。

好在最后一波大龙团打赢了,才一举推了对方高地。

游戏一结束,喻泛就摘下耳机,站起身。

得知后勤部已经去帮晏汀予更换床单了,他火急火燎往楼上赶。

谁料刚跑到四楼宿舍区,他的手机就震了起来。

喻泛低头看了一眼,不由皱起眉。

他伸手把手机揣进兜里,想先解决了晏汀予再说,可手机依旧孜孜不倦的震着,显然对面的人也很执着。

终于,喻泛自暴自弃地拿出手机,径直走到走廊尽头的小窗口边。

“喂。”他接通电话。

对面传来的女声故意放的很柔,但仍能从语气里听出压抑的焦急。

梅萍:“泛泛,妈妈看到新闻,你跟游戏公司闹掰了?”

喻泛手肘拄着阳台,撅着屁股,眼睛望向外面的风景,不知为什么,明明是很柔软的声音,他听着却总觉得太阳穴刺痛。

但又不能不答。

喻泛含混道:“也不是。”

梅萍:“新闻里说,你要退役了。”

喻泛无奈。

应该没有电竞小编这么弱智,在他当众宣布转型LOL后还说他要退役。

唯一的可能,是梅萍根本不清楚转型和退役的区别。

在梅教授的眼里,游戏始终是没有技术含量且不入流的东西。

虽然她没有明说,但某些观念已经根深蒂固,无法更改,哪怕拿了再多的冠军,赚了再多的钱,也不入流。

天空中有朵云的形状像钩子,辅助锤石用的那种钩子,喻泛手指下意识敲了下Q的位置。

他的生活已经跟游戏绑定太深了。

喻泛耐心道:“不是的,是转型,不是退役。”

梅萍:“你是不是跟游戏官方闹翻了,你的俱乐部是什么态度,你接下来还有工作吗?”

“有啊。”喻泛将半个身子的重量压在阳台上,慢悠悠晃悠小腿。

梅萍:“但是不是不能玩现在这个游戏了?我当初就说,你的工作不确定性太大,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失业了。”

喻泛刚要解释,梅萍手机里突然传来女孩子的哭喊声,夹杂着两句奶里奶气的“妈妈,妈妈抱。”

喻泛又把想说的话咽下去了,而梅萍显然也把手机放下,转身去哄孩子。

因为喻泛听到了脚步离开的声音。

他举着电话,有点无聊,想着什么时候能挂断,好继续跟晏汀予掰扯宿舍的问题。

大概五分钟,梅萍才回来:“泛泛,妈妈觉得你那个工作还是不长久,你有想过二十多岁你退役后怎么办吗?你还那么年轻,却没有一技之长。”

喻泛无奈:“我二十多岁就可以把你们一辈子的钱赚回来了。”

有时候他也想不懂,他一个养废了的大号,为什么还要被鸡娃呢?

梅萍依旧焦虑:“人生的价值不能用金钱衡量,只有知识是永远在你脑子里的,你将来恋爱,结婚,教育孩子,难道说爸爸高中都没毕业吗。”

喻泛深以为然,连连点头:“嗯嗯,那当初我为什么要退学呢?”

梅萍沉默。

这种话,换做别人家,都该是父母质问孩子的。

但他们不一样。

电话里又传来女孩子的哭声,似乎是被椅子绊了一下,撞到了腿。

但这次,梅萍没放下电话离开。

梅萍说:“泛泛,你知道谁是最绝情那个。”

喻泛扬起唇角,对着窗外的巨型钩子蘑菇笑了一下:“我知道,你别多想啦,苏麦哭了,你去看看吧。”

他有点后悔,觉得自己刚才的质问挺没意思的。

他一个男人,何至于对女人心生怨怼呢。

没有什么是放不下的,没有什么值得为难自己一辈子。

梅萍语气和缓起来,试探性地说:“那好,你有什么事,及时告诉我,你苏叔叔是律师,能帮帮你。”

喻泛没回话,只是用和缓平稳的呼吸声告诉梅萍他听到了。

梅萍听着喻泛的呼吸,良久没挂,似乎还想说什么,可又疏远的不知从何说起了。

最终,她先挂了电话。

喻泛仰过头去,长出一口气,伸了个懒腰。

打一次电话,比他训练一天还累。

除了累,没有别的感觉,其他感觉早就麻木了。

还是宿舍更关键,他没办法跟人同居的。

得马上忽悠晏汀予搬走!

喻泛兴冲冲一扭身,就见晏汀予站在走廊的另一端。

窗口很亮,显得走廊有些昏暗,晏汀予的影子被拖得好长,与漆黑的皮鞋混为一体。

逆光望去,晏汀予的瞳仁深黑的模糊,仿佛一闪而过了些许的愠怒和赤|裸的占有欲,但在喻泛想仔细看的时候,他的目光又变得自然而平静。

喻泛:“?”

他可能对云看了太久,有点眼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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