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发青年那双暗蓝色的双眸猛地一缩,似乎被她突然激动起来的神情语气吓了一跳,嘴巴微张直勾勾的盯着她,一时片刻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半晌才听到“噗”的一声。
呃……“噗”?
“哈、哈哈哈哈、我、我说是、你就信了、哈哈哈、你、你也太、太容易相信人了吧、哈哈哈哈哈——”
对面那个疑似是侵占宿主意识的恶魔突然捧腹大笑,而且笑得非常之豪迈,就差没有笑得满地打滚。
缇菈额上的青筋随着这越来越放肆的笑声,突突地跳动了起来。
刚刚才在心里想着“这个人的话勉强能信”,这么快就被打脸真的没问题吗?!
该说果然是喜好恶作剧,唯恐天下不乱的魔族吗……虽然不会骗她,却会拿她寻乐。
不过缇菈至少确定了一件事:笑成这副模样……很好,这个人绝对不是赛迦!
虽说如此,被他这样一搞,也彻底颠覆了赛迦这个人平时的外在形象。
话又说回来,好像一直有个被她遗忘的问题。
“那我到底要怎么喊你啊?叫你赛迦好像也怪怪的,也不能喊喂,太没礼貌了……”
听到这个近乎呓语的询问,青年莫名的又陷入了一阵沉默中,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一般,只是用那双暗蓝的眼睛专注地看着她,仿佛在看着谁似的。
那究竟是怎样的眼神呢?
暗沉的蓝色仿佛暴风雨前的海面,亦如阳光无法达到的深海底部,仿佛那里就是地狱的入口,偶尔闪过的短暂光芒,是染血刀尖的锋芒。
可此刻那道深蓝中散发的光彩,又像是被阳光照透的湖水,透露着熠熠生辉的锐利光彩,一如海底无形的巨大漩涡,教人深深吸引住目光,再也动弹不得。
就像是从厚重的漆黑乌云中,干净澄澈的蔚蓝天空露出了它的姿态。
那本应是赛迦眼睛原先的颜色。
“怎么了?”
看得时间久了,总觉得这道异常明亮的目光有些渗人。
这样的念头刚浮现在脑海中的同时,她整个人如遭电流窜过般浑身一震,摸摸曝露在冷空气中的手臂,充满防备地问。
对方似是刚回神一样的眨了眨眼,才诚恳地回答:“不,只是觉得你的思维跳跃幅度依然大得惊人,哥甘拜下风。”
以一脸玩味的恶质表情,说出了如此正经真诚的话,而且还牛头不对马嘴。
“……”
这句话听着怎么有点耳熟?貌似自己身边很多人都说过类似的话……不只苍和波伊兹、邻居家的奶奶,连苍玄门冒险团的伙伴们也有人这样说她。
只不过,明明是含义相同的话语,为何从这家伙的嘴里说出来,就会多出一种说不上来的讽刺感呢?
该说他真不愧是赛迦体内的恶魔(这么说好像怪怪的),还是说他其实根本就是赛迦本人吧?!缇菈木着脸,用死沉沉的眼神盯着对方,除了无语还是无语。
就在这时,原先还兴味盎然地瞅着她的青年,笑容忽地从那张俊颜上消失的无影无踪,剑眉紧紧拧起(这个动作使他看起来与平时的赛迦更像)。
目光没有移动的缇菈也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化,正打算开口询问,便见他忽然偏过头,看向了她的身后,那唯一散发着光亮的位置。
可能是因为这样,视线的终点是那抹光芒,因此青年的虹膜颜色不再是深沈的蓝,而是浅如霜雪,就像……坠崖之前,赛迦面对两栖兽时的眼睛。
认知到这一点的同时,缇菈的心一瞬间悬了起来,快速的砰砰砰直跳,话都说得不俐索。
“怎、怎么了吗?”
“……这次的敌人很难缠啊。”
他说得一派轻松,可脸上的表情却不是那么一回事,连带着这句话的意味都变了调。
少女还没回味过来,便听后头猛然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巨响,眼前则突然一片昏暗,剧烈的地动犹如火山爆发似的天摇地动,在不算宽敞也不算狭窄的洞窟内,如水波一波一波回荡着,晃得她脑袋都晕了,似乎还有肉眼可见的细碎的落石滚下。
妈呀!还以为这个地震会震垮整个山洞!
忘了从哪里听来的,巨响之后,随之而来必定是坏事。
姑且先不论坏事的定义以及这句话的根据是什么,总之缇菈能够确定,后面那个几乎把光线遮去大半的家伙,绝对能归类于“坏事”的范畴。
待回头看清了那个庞然大物的样貌时,除了止不住的惊讶外,也证实了她的想法确实没错。
看起来十分笨重的魔兽如一尊石像般定在那里,一身湖绿色的鳞片闪着水光,赭红色的双目在骤然昏暗不清的洞窟中,散发着不详的暗红光芒。
“两、两栖兽?!怎、怎么会——”
当事人都没发现已转为鎏金色的一双杏眸睁得圆滚滚的,不可置信的瞪着眼前那头根本不该出现在这儿的大蜥蜴。
就算是顺着他们刚才所在的瀑布而来,那也说不通,尽管距离出海口还有段距离,可是瀑布下面的水域早已不再是淡水了。
只能生存在淡水的两栖兽,根本无法待在海水里。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悦耳的哨音,转头一瞧,那个披着赛迦的皮(这话好像有哪里不对),到现在还是不晓得该如何称呼的大哥已经站在她身边,一起瞧着面前这头竟然克服自身弱点的魔兽。
重点是他的脸上,居然还带着敬佩的神情!
“你吹什么口哨啊!现在我们怎么办!?”
唯一的出口被对方堵死了!又不可能硬挤过去……
魔兽堵在了那个洞口,只余下窄得大概有她的小臂那么长,压根过不去的宽度,缇菈只想骂人——当然,她也确实这么做了。
无辜被骂的那人倒是满脸的不在意,下一秒弯过身,将她公主抱,然后毫不犹豫的转身就往那片黑暗跑。
终于从莫大的震惊中反应过来的缇菈,在意识到自己被人公主抱然后逃跑后,只有一个想法:
脸疼。
被风刮的。
老天,这速度跟风一样快……不对!为什么会变成这种情况啊!!!
她下意识地想张嘴抱怨,却灌了满嘴的风,不仅话都说不清了还差点咬舌头。
带点婴儿肥的鹅蛋脸在这股刮得生疼的狂风中,登时烧得通红,热度久久下不去。
越往深处越是全然的黑暗,以及急速前进的奔跑,令她什么都看不清,连一向自豪的绝佳视力在此刻也派不上用场。
她有些自暴自弃的将脸埋在那人胸前,鼻尖只嗅得到淡淡的甜香,是巧克力和牛奶的味道,耳畔只听得到狂躁的风声和自己狂跳不止的心跳,就是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声音……
当双脚再次落地时,她的第一句话,便是质问那人为什么要用公主抱的方式带她逃跑——虽然连她自己都搞不清楚,重点到底是“逃跑”还是“公主抱”。
“尽管宿主大人很厌恶那个人,但是保护你的安全是绝对优先的。关于这点,不论是宿主大人还是哥都已向他发过誓,以吾等的『真名』与守护者之名为誓。”
狂奔了不知多少里的青年,脸不红气不喘的答道,那皱眉的样子像是不理解她为何要这样问,仿佛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天经地义的事。
至于公主抱,对方表示本来是想用背的,很不巧的是这个动作是赛迦的禁忌,哪怕现在身体的主导权在他,还是尽可能不碰就不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