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不防被这么一问,刚穿好外衣的尤鲁愣了几秒,下意识反问:“什么?”
火星伴着劈啪声跳跃,烟草燃起袅袅轻烟,小小的一方空间内笼上一层薄雾,弥漫着淡淡檀香,与室内原有的草药香纠缠在一起。
只不过,身为医生却在诊间抽烟……曾是医院长期住户的尤鲁刚开始看到这景象实在很难以接受。
后来回诊时忍不住问了,谁知达西医生向来最讨厌有人质疑她──尤其是跟她的专业有关。
在脑门挨了病例板好几下后,尤鲁才得知那些烟草实为草药,燃烧的烟具有安定心神的功用,对人体健康有利无害,他这才慢慢接受医生在病患面前抽烟这件事。
“刚醒那会儿你不是经常直嚷嚷头疼吗?”吞云吐雾间,女医生神色颇为淡定地望着窗外,好似只是不经意一问。
“最近几次回诊都没听你提起,关心一下。”
尤鲁闻言蹙起眉,却不意外对方会这么问。
毕竟之前那场让他意外恢复前世记忆的高烧,正是经由达西医生的高超医术才得以救回一命,也因为他刚醒过来时头痛症状看上去相当严重,医生才会要求他病好后还是要定期来复诊。
达西医生的诊所位在弗瑞登城的郊区,紧邻着贫民窟,是少数离夜巡所较近的医疗地。
不过与夜巡所有合作的诊所位于教会附近,这里收治的病患多以贫苦人家为主,来此看诊的夜巡人几乎没有,尤鲁是个少见的特例──当他从连日的高烧中恢复意识后,人已经待在达西医生的诊所内好几天。
“什么最近几次……我是每个月底回诊,加上这次也不过两次──”
那场意外发生的始末他本就是记忆模糊,两个月过去了,随着时间不断推移,现在已经记不大清楚,只隐约记得起因是值班的同僚说他的通行证不见了…….关于过程的记忆断断续续直至完全断片。
再醒来人已经躺在诊所的病床上好几天,泰特那会儿正坐在一旁椅子上直打瞌睡,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当下尤鲁直觉青年不是将自己送来诊所的那个人,所以他曾问过医生是否知道是谁把他送来这里,却得到了“不认识”这种莫名其妙的答案。
直到现在,他还是不清楚是谁在雪地中捡到他的、不,要说印象的话,努力回想一下的话,依稀还是有的。
除了隐约听到有人焦急说话的声音,模模糊糊间他好似看到了──
“是三次。”达西医生忽地出声打断了他的思考。
迎上尤鲁投来的茫然目光,女医生只是淡淡地重复:“算上大前天的那次,这是第三次。”
思维随着对方这句话发散了几秒,尤鲁才猛地会意过来。
上周他和泰特乘着飞行器到外界查看异状时遭到魔兽袭击,不仅差点成了魔兽的盘中飧不说,那只活像是打超量生长激素的巨无霸蚯蚓还把他撞到侧腹瘀青,连着几天都睡不好。
直到前天,顶着两个大黑眼圈的泰特表示这几晚都被尤鲁翻来翻去的声音弄得睡不好,硬是拖着他来给达西医生看诊。
然而,不检查还好,这一检查把他们都吓了一跳,少年浑身都是伤,右手臂骨裂,另外四肢和身体皆有多处擦挫伤,伤痕累累的身躯怵目惊心,医生甚至直言身上带着这些伤,这几日应该是连动一下都会感到剧烈的疼痛才对。
而尤鲁竟然还能带着这种伤势上工,且只有睡眠质量被影响。
被质疑的当事人自己也很纳闷,因为他只觉得浑身酸疼,还是激烈运动后造成的那种痛感,这让他半夜睡不太好,除此之外什么感觉也没有。
好在他从以前就是那种大小伤都好得很快的体质,加上医生开的特效药极有效,尤鲁身上大半伤势的恢复速度相当惊人,证据就是连开药的医生本人今天为他做检查时都难得露出了吃惊的神情。
说回头痛这件事……其实尤鲁会头痛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当时的他高烧刚退,脑袋里又塞进前世的记忆,应该是两世的人格与记忆互相冲突导致身体不适,至少他是这么认为。
当然,他不可能将实情直接告诉医生──说出来大概会被当成烧坏脑袋的神经病,或者被当作异教徒之流──只能搪塞是生病的缘故,毕竟他这场病是摔进雪堆里给冻出来的。
“对了,尤鲁,有件事要跟你说一下……”
准备离开前,尤鲁从柜台的老婆婆那儿接过看诊单据,正低头仔细检查以便回去报公帐,却忽然听到医生用着充满迟疑的语调开口,这让他小小诧异了一番。
“什么?”
毕竟他可是亲眼见识过对方在面对拿着玻璃碎片发酒疯的老酒鬼那副无所畏惧的模样,面对刁钻的患者也经常是有话直说,简直是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
这样做事雷厉风行的一位女医生,何时说起话来会这般犹疑不定?
“就是关于你之前问过我的──”
话还未来得及说完,身后接连响起了一串异响,先是老旧的木门被惊动而发出了尖锐的吱呀声,随即而来的是挂在门上的风铃晃荡着清脆悦耳的铃鸣,引得柜台边的两人回头去看。
几刻前外头的圣钟刚敲响至十二下,表示现在是一天的正中时段,也是诊所的休息时间,这会儿“休息中”的木牌应该早就挂在门外,居然还会有人推门进来?
“咦?”
看见二人时尤鲁愣了一瞬,下意识喊出对方的名字,他没想到的是来者竟然还是认识的;而从对方的反应来看,显然也对于他的出现大感意外。
“嗯?你不是……”特维拉眨了眨眼,湖绿色的双眸露出几分困惑,似乎是一时想不起名字,下一秒就被后面的人撞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