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没于黑暗的四周分明没有半个人影,却充斥各种难以辨别的气息,本该纯净的空气被污染似的阴沉沉,令人跟吸了大量二手烟似的喘不过气,少女的脑中不由浮现出一个“自己正浸在一口加了很多料结果味道变得复杂难以言喻的大杂烩”这样诡谲的画面……
突然,灵光乍现,画面消失后一个惊恐的想法跟着清晰起来,步伐立停,身体顿时僵直在原地。
难、难道是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正在自己身边游走乱窜?
想到这里她顿时如坠冰窟,连忙摇头拍脸,低声暗骂干嘛自己吓自己,直把自己还带点婴儿肥的双颊拍得红通通,心中却愈想愈觉得,这个猜想与事实可能相去不远。
于是她浑身直打颤,仿佛置身于冰天雪地般冻得四肢僵直,却不是被夜晚的低温冷的,而是被自己的猜想吓的。
四肢被冻得开始隐隐作痛,单薄的身子抖着抖着,整个人忽然抖出一个斗大的问号:
“话说回来……这里是哪?”
许是因为体内神族血脉的缘故,缇菈的视力一向优异,只是优秀归优秀,无奈这其中好像并不包含夜视力这一项;
眼下已是午夜时分,街上并未点灯,四周黑漆漆的,又被一堆看不见的杂乱气息搞得方向感错乱的她,竟无法判断自己方才来时的那条路。
伊斯特一族是空间之神的后裔,血脉中具有神性与力量的存在,一般族人生来便会拥有不错的空间感,优秀的视觉与感知力即是这种智能的体现;
而天赋异凛的族人在能力完全觉醒后,只要将自身的感知能力无限延伸出去,想要把一座城的地图乃至于城中的一切人事物皆印入脑海中也不是难事。
这是在离开奥格登森林前,博斯爷爷告诉她,说是身为即将觉醒的伊斯特族人,她理应知晓这些事情。
只是当时妖精王的代理人同几位族人在为她进行身体检查时,也曾就“血脉觉醒”会经历的时期如复苏、骚动与能力暴走等情况做过详细说明。
血脉觉醒,代表的是沉睡在一个生物体内那份未知的强大力量觉醒,一旦觉醒定将会更改生物原有的基因细胞。
这个过程首先迎来的便是力量初展现的复苏期,再来便是力量无法控制经常性暴走的骚动期,愈强烈的骚动期往往会伴随着难耐不适的排斥期,严重者很可能致命。
按照博斯的说法,一般伊斯特族人的骚动期至少会持续一整年的时间,因为中间会针对这份来自神的强大力量进行严苛的修炼,所以绝不会像缇菈这样,从力量的初次显现到第一次暴走的空间移动,前后发生时间加起来甚至连半年都不到。
这个速度实在太快,并不是一个很好的现象。
初次空间移动后无法动弹的身体,以及最近她时不时便感受到的,身躯被撕裂的痛楚,就是伊斯特一族处于排斥期时的独有症状;
为了适应空间转移时的强烈不适感,身体的本能会不由自主地开始强健体魄与肉体的适应性,且强度会随着觉醒的真正来临愈发强烈。
一般来说,缇菈本应处于血脉骚动的初期,如今却是正值中后期,也是排斥初期,才会时不时便感受到身体的明显不适;
加速这个时期的关键原因,则是源于感知能力大范围的频繁使用。
事实上,这只不过是他们模糊的推断——基于大多数的血脉觉醒者遇上的例子,无非就是随意使用那些未知的能力结果导致觉醒加速以致身体无法承受——至于造成缇菈觉醒速度加快的真正原因,博斯和那些妖精族医生也说不上来。
所以目前那些妖精族的人提出的解决办法,就只有让她尽量减少使用大范围感知的次数,至少这样做能够暂缓加速情形,平时下意识感知周遭环境倒是无法避免,毕竟这种力量已经融入了身体成为一种本能。
——因此现在身处在陌生地方的她,既无法冒险扩大感知范围寻找莱特,也无法找到自己原本下榻的地方。
又是一阵阴恻恻的风袭卷而过,吹得她鸡皮疙瘩顿起。
恰有云层遮蔽了星芒月光,霎时置身于浓得化不开的黑夜下,四周昏暗无光,万物静悄悄地隐匿于黑暗神的怀抱。
“该怎么办呢……”栗发少女颓然地蹲在红砖街道边,一边将自己缩成一颗球试图取暖,一边瞪着自己脚下的影子喃喃自语。
在这片不熟悉的街头迷路就算了,重点是她当时脑袋一热追出来时两袖清风,宝贝的长弓不在身边,通讯水晶也忘了带,想传讯息给在旅馆的赛迦也无法,真是大失策。
更不妙的是,她猛然想起身边貌似还有一个尚未解开的隐患存在,就是那潜伏于暗处的敌人究竟是针对他们一行中的谁,这个谜底到现在仍未揭晓。
果然自己最近也有点不大对劲……是血脉排斥的另一个症状吗?
不过,赛迦要是知道她的想法,肯定会用意味不明的眼神瞅着她,然后神情冷漠语气平淡的吐槽“不要把自己的愚蠢怪到自己体内根本还没觉醒的血脉上”之类的话。
缇菈试想下那样的画面,竟异常真实,毫无违和感!
……生动真实到光是想象就让人感到生气。忽地又是一阵阴恻恻的风袭卷而过,吹得少女什么激愤、后悔的心情都没了,浑身立时泛起一片鸡皮疙瘩,小心肝颤个不停,神经兮兮地左顾右盼,半晌将脸猛地埋进膝间。
因为她听到了。
藏在呼呼冷风中的一声声兽鸣,以及冷不防再次奏起的,那首曲调哀凄的音律。
方才于噩梦中惊醒时也曾隐隐约约听到过,但或许是因为那个从未间断的时针所发出的声响干扰,听得不甚真切;
而此时此刻,夜幕笼罩的大街万籁俱寂,竟叫她将这首曲调的高音起伏听得一清二楚。
犹如杜鹃啼血似的调子,时而高亢时而低沉,婉转忧伤,令人闻之鼻酸,愈听愈觉刺耳难耐,头颅也开始隐隐作痛,眼眶发热,蒸腾的水雾糊了视线。
这样胸闷欲泣的感觉似曾相识……心中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抬首想抹一把脸,迷糊间却惊见一道几乎融入漆黑街景的身影,静静地伫立在对街,正遥遥望着自己这方。
那抹影子将一袭无光的夜色大袍覆盖于全身,脸上依旧带着那副眼熟的白狼面具。
挖空的狼眼之处闪烁的炽热红芒,时不时跳动摇曳,异常活跃,似血似火,好像是在黑暗深处疯狂流淌的鲜血,更似那地狱而来的无尽业火。
仅只一瞬间,她恍惚忆起,傍晚人来人往的热闹市集,幽暗小巷中初见这道影子时,那一瞬间自己看到的狼面下,确实是如血一般的不祥暗红,而不是后来澄澈的金黄色。
那漆黑大炮的宽袖下延伸出一把长刀,约一公尺长的刀身斜斜向下,好像被人随意地握在手中,但是锋锐的银白刀刃透出冰冷寒芒,在黑夜中十分显眼刺目,看了让人生出一股莫名恐惧与害怕。
那虚幻不似真实的影子猛地微微动了一下,又好像仍就伫立在原地,未曾移动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