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的相逢 第173章 半神之女4

就这样,两人你看我、我看你,谁也没开口——其中一方就是想开口也没办法——半晌,才见菲洛樱唇微启,听她轻道一句:“真是像啊……”

缇菈闻言登时一怔,这一愣反倒令僵直的身体放松了几分。

精灵公主这突如其来的,不知所谓的言语,似感慨,似叹息,似呢喃,轻巧如一片羽毛飘然落下,落地前转眼被风夹带而去。

“你们两个……真的是很相像。”望着缇菈呆楞的模样,初生青草般翠绿的眸子细细描摹着女孩的面庞,菲洛轻轻一笑,又重复了一次。

什么?这下缇菈总算稍稍反应过来,通透的蜜糖色杏眸跟着流露出几分茫然。

相像。

对她而言,这是多么耳熟的词。

至今为止见到的长辈中,但凡与她母亲慕恩熟识的,在看到她之后无一不面露讶异,且定会感叹一句母女相似的外貌,尤其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琥珀杏眸。

难道精灵族的公主也认识自己母亲?

她开始思考着这种可能性有多高,石桌另一头的菲洛目光一转,向下滑去几公分。

“关于令堂,吾虽有所耳闻,但很可惜不曾见过,倒是……”

这样的想法刚浮现于脑海中不过一瞬,对面便传来精灵公主不知为何略带歉意的话语——虽然后面听上去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未完的言语戛然而止,可是前头几句,仿佛能看透她内心想法的回答。

妖精族的博斯爷爷曾提及高等级的灵族通常具有类似读心的感知能力,莫非精灵族的公主同样具备这种能力?

菲洛蓦地莞尔一笑,接着伸出白如凝脂的食指,朝她胸口处轻轻虚点,缇菈下意识低头一瞧……

好吧,原来是她新养成的习惯以及胸前那枚传言板的锅。

缇菈松开捏在手中的木板,手指不适应地在冰凉的桌面上徒劳搔抓,思绪不由得继续发散:话说回来,既然公主殿下说的那个与自己长得像的人并非母亲,那又是何人?

这样想的同时,她看到胸前那块木板清楚将自己内心浮现的疑惑一字不漏的显示,将自己的思想细细剖开,在她走神之时全都偷偷泄漏出去。

合着不碰它,单单是隔着衣物贴在胸前也是有用的吗……无声的叹了口气,缇菈又继续捏着它的一角轻轻摩挲。

“你们真的很像啊……吾所言,非皮囊一类肤浅的表象,而是在更深层的内在部分。”

精灵族公主冷不防地重启话题,这回不单额外补充了意味不明的注释,神色亦有动容。

那双本应天单不谙世事的澄澈瞳眸中,多了点叫人难以看透的情绪。

那是怀恋?还是悲悯?

抑或二者兼有?

缇菈投去的目光带点探究与好奇,公主却是眼睑微敛,叫那些流露的情绪凝敛,与那道再次转瞬即逝的猩红辉芒一同沈淀至眼底深处,不再那般醒目;

而与之相比,语气中的感叹成分明显多出了不少。

那一刻宛若饱经风霜的长者语气,加之那样带有几分怀念的神色,放在那副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的容貌上是极不相称。

不过转念一想,听闻精灵族的公主生于皇灵历末与新历时期交接之时,那段动荡不安的空白时期足有两百年的光阴,所以公主的年龄少说也有二百岁以上。

尽管外表尚未退去青涩与稚嫩,但考虑到实际年岁,她会有这般神情语气却也是情由可原,何况这位精灵公主的父亲可是那位智慧之神的从属神,相当于半个神祇……

半个神祇……

半神……

神……思及此处,缇菈脑海中一道灵光闪过,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是啊,自己体内的血脉,蕴含着家族传承了数百年之久乃至千年以上的绝对力量。

这份能力最初的源头,来自于神。

这是神遗留于此世的馈赠,理当只有神才能窥探、理解。

现在,她面前就有一个“半神”。

思及此处,与她面对面的菲洛忽地眨了眨眼,神情未变,可视线却在她胸口处凝滞片刻。

刚才的灵光一现,已切实的藉由那块传言板忠实的表达出来。

旋即,缇菈注意到公主神色虽无异状亦未开口言明,可那道久久停驻于自己胸前的目光却开始移动,她下意识挺直背脊。

先是扫过自己捏着木板的手,严格来说是手背的位置。

而后在胸腹间来回几遍方才顺着裸露的手臂一路上移,缓缓滑过了外观看不出异状的颈部。

那道落在面上的视线逡巡着,似在探寻什么……

最终,定格于额心的位置。

那道审视般的目光游移着,行进速度又如此缓慢,时不时就要急煞停顿,不多时,被审视的少女面颊渐渐泛起红晕,额上隐隐沁出一层薄汗,目光狼狈地四处逃窜。

原因无他,公主的目光实在太过肆无忌惮,强烈到仿佛一只无形的手正慢慢抚过自己身躯的每个部分。

只是纯粹打量的话倒也不成什么问题,只是多少让人有点不自在……要说唯一的也是最大的问题,就在于它逗留的位置,俱是血纹浮于体表时的部位。

这种感觉格外熟悉。

缇菈不由得联想起上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好像是在费茵城的地下研究所莫名晕倒,再醒来就发现自己被人抓住前的那段期间——

一片纯然的荒芜空间,身披黑暗的死神不知何时静静伫立在身前,空洞眼眶中燃烧的鬼火不时跳动着金芒,森白修长的枯指在身躯上行所无忌沿着纹路描摹,行经之处都留下灼热烫人,仿若深入骨髓烙上灵魂的温度。

缇菈愈是回想愈是觉得不对劲。

那分明是自己在失去意识后的一场梦,照理来讲,意识中所见所闻并非实际发生在现实,可事实却是她的体躯仿佛也身临其境过,一同重温当下的见闻。

随着记忆中的画面一帧帧掠过,一股烧灼的烫意悄悄地蔓延,像是从破裂的容器中汩汩流出的水,分散成涓涓细流。

无形的火焰在体内流窜,灼烧经脉,淌过四肢末端,流经咽喉眼目直至额间,就好像……“那个人”曾切实碰到过自己的身体并留下了烙印。

说到这个,那名神秘女子好像也对自己说过类似的话:身上残留着“他”的气息。

气息残留,听上去与烙印无异。隐隐的,缇菈有种直觉,女子口中的那个“他”,就是一直以来纠缠着自己的噩梦源头。

蓦地,一个戴着狼面的高挑身影在脑中一闪而过。

或许是因为费茵城的遭遇——那些研究员和教会的人惊声尖叫喊着“戴着狼面的死神来了”诸如此类的话,以及当下过于残暴血腥的场面实在太令人印象深刻——以至于后来每每想起当时的遭遇,她总会把那个戴着白狼面具的人,与梦中死神的身影结合在一起。

然而现在,一想到那个周身萦绕着不祥气息的黑色身影,缇菈接着想起的不是费茵城下那个人间炼狱,而是前不久那场让人脸红心跳的春梦……呃,这么说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是说,虽然有人确实有那么一两个不欲人知的癖好,但她自认自己并没有那种诡谲的怪僻,所以她就算真的做了春梦,对象再怎么样不该是个严格来说只见过一次面而且还没看到真容又明显有暴力倾向的家伙吧?

考虑到那些梦境事后留给她的感受,恐惧成分占了大多数。

缇菈打了个颤,表示自己又没受虐癖。

所以真要做那种梦的话,对象也应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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