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牧闻言一抖，连忙从怀中掏出诗册，故意举起来挥了挥，大声道：“我怎么可能不带，关键时刻，就要靠翻书保命啊！”
众人低头暗笑，纷纷耳语此人除了脑子灵光了点，于法术和语形一道上实在是拿不出手，真要到危急时分，哪里还有时间给他翻书？
就算对异界十分熟悉，这回去了边关这等凶险之地，再有能力恐怕也只能发挥十之一二。
这里毕竟是教院，还是要把法术和灵力排在前头啊。
他们的言行自然全部落入成牧眼中。
收起诗册，他暗暗想着，以后隔三差五就要巩固下自己的人设。
林非夜看得满心不爽，往日里含笑的嘴角此刻紧紧抿着，走到成牧身边郑重道：“小牧，他们眼里只有法术和灵力，我们不和这样的人一般见识。”
成牧含笑着摆摆手，表示不用在意这些小事。
傅丹枫和尤未雪也围了过来，站在他身边努力瞪眼，回击众人投来的嘲讽目光，用实际行动向其他人表明，他们五人共进退。
看见四人这么坚定地给自己站台，成牧心中有些动容。
辰正一到，原本紧密的房门开启，谈巍和莫等闲各自捧着一只小盒走了出来。
“都什么时候了，还背诗！”
谈巍恨铁不成钢地扫了众人一眼。
大家只好依依不舍地收起诗册，脑中仍旧默念不停。
谈巍和莫等闲打开小盒子，两道暗紫辉光从里面飞出，在院子里画出两扇门，分别写着“王昌龄”和“李商隐”。
两人下了台阶，分别走到门前，众人立即按照各自的小队和幻境站好。
谈巍和莫等闲领着各自的队伍向对方一拱手，推开大门，依次迈步入内。
小院很快恢复平静，只有两扇流动着莹莹紫辉的大门凭空而立。
一个沉稳的身影走进小院，凛冽的双眼细细打量着写在门上的两个名字。
身影在其中一扇门前停住脚步。
“王昌龄……”
他发出若有所思的喃喃声，随即嘴角一扬，衣袖挥动，瞬间化作一道白雾，钻进那扇大门。
院墙外探出一个长着畸角的脑袋，一对灵动的大眼里满是惊恐，显然刚才发生的一切都被它看在眼里。
穿着长衫的矮小身子从墙后转出，它蹑手蹑脚地走到白雾飞入的大门前，毛茸茸的脸上露出纠结万分的神色。
它焦急地扭着棕色的手指，又连连跺脚，最后还是心一横，推开大门跳了进去。
……
第二次进入幻境的成牧吸取了上一回的教训，老早就把袍子拍醒，顺利地和大家一起降落在一片布满土色沙石的干燥泥地上。
虽是辰正，天却刚刚透亮，一阵河西走廊的冬风挟裹着凛凛寒意，打在他毫无防备的脸上，刺骨生疼。
他连忙抬手运起周身灵力，抵挡边关清晨难以言说的寒冷。
众人有学有样，抖着双手调动灵力，口中不停地念叨：“此处果然苦寒。”
日头渐升，他们看见远方是连绵不绝的群山，每一处凸起高耸的山顶都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白雪。
“成公子，那是何处？”
成牧眯起眼张望了一会，道：“如果我没有记错，应该是祁连山。”
“我想起来了！”曲南山激动地大喊：“《异界见闻录》中《地理》篇提到过，‘西北有湖，名曰青海；西北有山，名曰祁连。’”
他这一嗓子喊出了读过此书之人的记忆，望着西南方的群山频频点头，一脸了然。
“叮铃铃——叮铃铃——”
不远处的树林中忽然传来一阵铃铛声。
众人吃了一惊，紧张地望着林子，有几个胆小的甚至化形出刀剑战战兢兢地握在手中。
谈巍见他们这般小心，板着的脸忍不住浮现一丝笑意。
铃铛的主人终于从林中现身，它脖颈粗壮，鼻子外凸，两只小眼一左一右嵌在紧凑的脸上，神情呆萌地望着前方。
它的后背高高耸起两个峰包，中间的凹陷处满满当当地挂着好些颜色各异的布包，四条细长腿挺得笔直，悠闲自在地缓缓迈动，每走一步，脖子上挂着的铃铛便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
众人神色惊诧，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不停地喃喃道：“这是何物？长相竟这般奇特？”
正在给甲字号喂绿叶的成牧抬头一看，忍不住“噗”地笑出声。
好家伙，文道中人竟然连骆驼都没见过。
林非夜看他没有半点紧张的表情，赶紧拉着他的衣袖问道：“小牧，此乃何物啊？”
众人纷纷扭头盯住他，眼神里全是期待。
“这是‘骆驼’，是西北处独有的一种动物，就是没有灵力的野兽。长得是有个性了点，但是穿越沙漠离不了它。”
众人了然地“哦”了几声，曲南山又想起什么，连忙道：“沙漠我知道！我们中州往西也有一片沙漠，就是异人之所在！”
“你是说西漠异人？”
曲南山点点头：“说不定他们那边也有这般野兽，只是我们从未见过罢了……”
他还没说完，一名盯着骆队看个不停的女道友发出一声惊呼：“你们快看那些商贩的长相，怎的和西漠异人如此相像？”
“什么！异、异人？”
他们看向跟在骆驼身边的商贩，那些人有的金发碧眼、高鼻白肤，有的虽然长着一头黑发，肤色黑黄，但也是眼眶深邃，鼻头高耸。
“真的和传说中的异人很像！”
他们吓得后退好几步，全都站在谈巍身后，双手颤抖不已，连化形出武器防身之事都忘得一干二净。
谈巍望望天，很是无奈。
哎，这群没见过市面的孩子。
他正想解释一番，余光却忽然瞥见成牧淡定地站在原处，对从林间走出的商队没有一丝害怕。
果然是去异界游历过的，见识就是广啊。
“成牧，你既然知道那些是何人，速速和道友们解释一番。”
被点名回答问题的成牧连连应是，不紧不慢地说道：“大家不用担心，他们不是异人，在异界这些人被称作‘胡人’。
他们的长相和中州人士确实有点不一样，这里是边塞，有些邻近小国的商人过来做个生意，也很正常嘛。”
众人这才放心地从谈巍身后走出，故作镇定地互相安慰道：“就是啊，此处是异界，怎会有西漠异人？想来此地处于西北，故而那些人也有相似的长相。”
“开城门——”
随着一声高喊，众人才发现林子对面立着一座高大的门洞。
门洞由青石砌成，向东西延展成一堵石城墙，墙上有高楼，一列穿甲持矛的兵士正在巡逻。
他们定睛往那门洞上一看，只见上面刻着三个色彩斑驳的大字——凉州城。
城门缓慢开启，厚重的摩擦声遥相传来，盛唐气象正面对他们徐徐展开。
在满是法术、灵力和规矩的中州浸润求生的成牧，看见眼前这一派胜景，心中不由地涌现出一丝亲切。
一名军士装扮的男子，骑着一匹枣红快马从城内向他们疾驰而来。
枣红马奔到他们面前，男子翻身下马，对众人拱手笑道：
“谈判官，诸位掌书记，远来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