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牧没有迟疑,示意川子撤下法术。
议事堂的阻隔之门消失,文道修习者们兴奋地站在堂外,想第一时间听到七圣给它们带来的最新道派消息。
成牧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缓缓走出议事堂,踱至下山的台阶前,极目远眺处,是乾元谷的万家烟火。
这样的盛景,下一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看见了。
他转身面对望着他的文道中人,高声道:“从此刻开始,我就不再是文道的圣尊了。”
此言一出,众人一片哗然。
刚才不是还好好地进去参加七圣大会吗?
怎么出来之后居然说不做文圣了?
众人扭头盯着还站在议事堂上的六圣,眼神里露出疑惑又愤怒的意味。
文道新改了法规,大家突然间可以为自己而活,可以为自己赚钱,正在有奔头的时候,六圣方才与我们成圣尊说了什么,居然逼得他卸下文圣之职?
张迹第一个出声质问:“到底怎么回事,成圣尊这半年在乾元谷里劳心劳力,绝不是那等胡乱下决定、不负责任之人,是不是你们逼他的!”
“这还用说吗!”一名举人愤愤不平道,“肯定是他们看不惯我们文道推出的新法规,没法在乾元谷里继续赚钱,所以借机为难圣尊!”
“就是,我早就觉得不对劲了,今年的七圣大会本应该在武道举行,怎么突然换来我们文道?原来是为了这个!”
六圣在一片言语抨击中没有回答,保持着他们不与民争辩的高尚姿态。
只有左思林有些按耐不住,忍了一会开口道:“这是你们成圣尊自己的决定,我们并没有逼他!”
众人哪里肯信,见他开口,立即施展优雅的口吐芬芳术,不带脏字地将农道讽刺了个遍。想起当年左思林还冤枉过成牧,文道修习者们仿佛自己被冤枉了一样愤怒,围着他喷个不停。
左思林的脸黑成炭色,但身处大庭广众之下又不好做什么,只得忍气吞声地受着。
看见这个场景,成牧心中暗笑。
六圣也真是傻,我这半年在乾元谷里做的都是有利民生发展的大好事,你们这么一刀切,让大家重新回到没奔头、没钱赚的日子里去,谁会愿意?
看上去文道中人是在帮我说话,实际上他们是在捍卫自己的利益啊。
世界上最让人难过的,不是一无所有,而是曾经拥有。
可惜这个道理,六圣不明白。
见大家发泄得差不多了,成牧摆摆手道:“七圣大会的意思,是希望我恢复中州旧法规,但是我不想这么做,所以用卸任文圣之职,换大家一个法规自由。
左圣尊说得没错,这件事的确是我自愿的。”
众人顿时热泪盈眶。
这才是一个好圣尊啊!
为了道派修习者们能够安居乐业,有滋有味地生活,纯粹自由地修习法术,我们成圣尊居然连掌权之位都可以舍弃,我文道有如此大义凛然之人,夫复何求!
一名耄耋之岁的秀才走到六圣面前,抖着手指着成牧道:“这才叫一派之尊!好好学学!”
六圣没有说话,沐清和、左思林和巫圣何摘星的脸拉得老长,陆烟客含笑不语,工圣陶纵看着成牧一脸的若有所思,只有户圣管千金低头把玩着一只小巧玲珑的金算盘,好像刚才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成牧张望片刻,见林非辰正一脸焦急地穿过人群向自己快步走来,心知他已经得到了自己将要卸任文圣的消息。
来得好,我还刚想找他,乾元谷交给别人我都不放心,只有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怎么回事?”林非辰拨开感动的人群挤到成牧身边。
“想要推行新法规,总要付出点代价的嘛,正常正常,我心里有数。”
成牧语调轻松,拉住林非辰朗声道:“卸任文圣后,乾元谷将由林先生管理,等他的法术大成之后,我希望他能早日修成文圣。”
“不可!”人群中传来一声大喊,“林先生,我对你没有不敬的意思,但是我们文道的圣尊还在,即便他不再管事,但他也是乾元谷的文圣!”
“对!管事之人可以换,文圣不可换!”
“乾元谷里只有一位圣尊,那就是成牧!”
“成牧!成牧!成牧——”
响彻云霄的呼喊声在议事堂外久久回荡,六圣看着这群情激昂的一幕,心中震荡不已。
工圣陶纵的脑中突然闪过一个疑问:“如果像叔叔所说的那样,成牧对管理道派事务一窍不通,那么为什么才短短半年,乾元谷里的修习者们就对他如此爱戴敬重?”
他想了许久都没有想明白,但心里却不自觉地增加了几分对成牧的佩服。
众人的反对还在继续,林非辰抬手示意大家安静,回身对成牧一拱手:
“圣尊,文圣之位我万万不敢轻受。且不说我的法术与圣尊差了十万八千里,单论过人的胆识和机敏的才思,我便比不上圣尊。还请圣尊收回成命,我愿以文贤之位代管乾元谷。”
文道的修习者们震惊了,这位林先生一向守正持重,又在文贤这个位置上稳坐多年,从来没听他夸过谁,佩服过谁。
没想到今日他居然主动说自己的法术和脑子都比不上成牧,看来我们这位成圣尊是真的厉害,真的有才啊。
陆烟客闻言也是一惊,他知道成牧有些本事,但没想到连这般骄傲的林家后人都对此人佩服的五体投地。
成牧见众人不肯松口,心想原来大家其实这么挺我,早知道多安排些好处了。
他不好意思地摆摆手:“那行吧,接下来我会去乐道游历一番,当然了,要是乾元谷里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一定排除万难,随叫随到。”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感动,见天色将晚,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议事堂外只剩下六圣,林非辰,成牧和跟在他身后的川子。
沐清和盯着成牧冷笑一声:“无冕之圣,呵,你还真是盛情难却啊。”
“不敢不敢,只有一点民心而已,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你!”沐清和气得美目一横,甩甩衣袖立即下了山。
陆烟客等人也没有久留,半盏茶后,林非辰、成牧和川子慢慢悠悠地走下台阶,往傅宅而去。
“六圣会来指责新法规的施行,虽然在我们的计划之中,但你卸任文圣倒是我没想到的。”林非辰摇了摇头。
成牧耸耸肩:“世事难料,不这样做,保不住文道的新法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