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济术和王悦被送入观云台的大牢之后，成牧并没有离开，而是跟着沐清和重新回到议事堂，大大方方地坐在椅子上，慢条斯理地问道：
“沐圣尊，这件事你准备怎么解决？”
沐清和强压住心中的怒火，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成圣尊过于关心我乐道中事了。”
“我倒不是关心，而是想提醒一下沐圣尊。”成牧淡然一笑，“翰如湖里知道怎么管理和修补幻境的乐士，据我所知只有方济术一人吧？
要是把他拿下，恐怕乐道中的幻境便很难维持了，沐圣尊，你觉得呢？”
“幻境又不是什么脆弱不堪的物件，哪能说坏就坏？成圣尊不要在此危言耸听。”
“幻境的确不脆弱，但是不是说坏就坏，还要看我文道的意思。”
沐清和脸色一变，望向成牧的双眼中带了一丝震惊：“你说什么！”
“中州之内，真正掌握修补幻境方法的人是我文道的境补司掌管顾凌云，要是我让他动些手段，你觉得乐道教院里的幻境会怎么样？”
“你！你这是以权谋私！”
成牧拱手笑道：“不敢当不敢当，我这是在向沐圣尊学习。”
沐清和的双眼仿佛要喷火，她死死盯着成牧看了片刻，突然笑道：
“文道南山阁里各位掌管之间的趣事，我也知道一些。我怎么记得这位顾掌管已经有好些时日不曾与你说话往来了？你这位文道圣尊的命令，他会听？”
哈，威胁我啊，我成牧是什么人，能随便被你威胁？笑话！
“这就不劳沐圣尊担心了，顾凌云听不听我的命令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曾经想把境补司传给我，也告诉我不少幻境中的绝密。如果他不愿意动手，我来也一样。”
沐清和的脸顿时气成猪肝色，指着成牧一句话也说不出。
“沐圣尊不用这么热情地看着我，这件事本来就不大，如果我没有猜错，字典是沐圣尊你的吧？”
“胡言乱语！”沐清和撇过头，不再看他。
成牧低头笑道：“我是不是在胡言乱语，你心里清楚得很。想必你也知道，这件事在微纸的广场上已经讨论得热火朝天，大家都在等一个结果。
我还要提醒你一句，你沐清和虽然是乐道的圣尊，但是非对错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所有修习者的心中都有一杆秤，要是决定做错了，大家的这杆秤会怎么倾斜，倾斜后又会造成什么样的结果，你心里清楚。”
成牧站起身，甩了甩衣袖，走到门口站定道：“沐圣尊，想想你在乐道中的位置，想想你准备在这个位置上坐多久，身处高位者，应当步步谨慎，千万别选错了。”
“滚！”
一只茶盏“啪”地在他脚下摔成碎片，听见声响的成牧并没有被惊动丝毫，只是神情复杂地笑了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议事堂。
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沐清和怒意冲冲的双眼逐渐变得冷漠无情，她缓缓地坐下，捏紧的双拳指节咯咯作响，仿佛一尊弥漫着彻骨寒气的冰雕。
随侍的偶人走进议事堂，望见这一幕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他低头严肃地对沐清和说道：“圣尊，眼下该怎么办？要不要革了方济术的职？”
“革职？”沐清和冷笑道，“要是我革了他的职，重重地办了他们这对苦命鸳鸯，恐怕乐道教院的幻境就保不住了。”
偶人惊诧道：“成牧威胁圣尊了？”
“他哪里是在威胁我，分明就是下达命令！我看如今连翰如湖里的修习者们也听他的了，全然不把我这个圣尊放在眼里！”
沐清和慢慢吐出一口气，平复住心中翻涌不息的愤恨，开口道：“罚他们两个每人十金石，天黑后放出去。”
偶人震惊不已，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许久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说道：“就这么放过成牧了？”
“当然不是！”沐清和严肃地看着他，“先让这荒野之人再猖狂些时日也无妨，明面上动不了，难道私底下就不行了？”
“圣尊的意思是……”
偶人做了一个斩杀的姿势，沐清和嗤笑道：“倒也不必如此费心，你原是农道出身，一定知道些秘法，或者回去问问左圣尊，看看他有何妙计。”
“是，小奴这就去有实岭。”
等偶人赶到有实岭的时候，已经是日落西山。
他熟门熟路地来到左家大宅，通报后很快进入院子，拜见过左思林后，两人一前一后进入那间关着左思元的密室。
长明烛依旧在室内闪烁，躺在石床上的老人仿佛睡着了一般，露出安稳闲适的面容。
左思林转身看着偶人，问道：“翰如湖里又有什么事？”
偶人迅速地把本想通过到余家乐馆捉人，将成牧拉下来，却反被他威胁着放人的经过说了一遍。
左思林听得一阵皱眉，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没用！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当初费了那么多心思送你去翰如湖，又助你成为沐清和的随侍偶人，如今就做出这样的事来给我看？简直浪费！”
偶人慌忙跪下，左右开弓，“啪啪”扇了自己好几个巴掌，低头说道：“是小奴没用，耽误了主人的大计！如今沐圣尊也没法子了，想请主人帮忙！”
“哼，整天叫我帮她收拾这些烂摊子，自己倒是一点力不出，之前送去的震音蟾也不知怎么回事，居然被成牧拿下了。”
左思林没好气地重重踢了偶人一脚，思考片刻后道：“这次也别派什么灵兽了，等我细细选个人直接去翰如湖，直接拿下成牧了事。”
“主人，不杀他吗？”
“这小子还算有点用处，等用完了再杀也不迟。”
“主人圣明！”
左思林不耐烦地摆摆手：“行了，早点回去守着，有什么消息立即来报。”
偶人得令而去。
左思林走后，密室中重新回归宁静，躺在石床上的老人忽然眉梢一动，随即缓缓睁开双眼。
他吐出几口浊气，双手支撑着身体从石床上坐起，很快翻身而下，站在床边运起灵力推动沉重的石板。
石板在灵力的托举下向上升起，露出其下中空的石棺，一具和川子长得一模一样的身体正静静地躺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