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牧笑道：“我也只是想给大家增加一点艺术熏陶嘛，刚好乐道中人会得多，要是没有这些演员，我的主意根本落不到实处。”
“成圣尊谦虚了。”
大哥终于平复了心情，想起还没看完的演出，赶紧回去，刚一进门却听见里面掌声雷动，演出结束了。
“怎么就结束了，我才出去一会啊……”
大哥哭丧着脸，恨自己方才为何如此冲动，都老大不小了，还忍不住一时之气。
“这场演出接下来还会有，你下次再来看就行，我让余家给你免费。”成牧拍拍他的肩膀小声道。
大哥顿时喜上眉梢，拱手拜了拜，见大幕重新拉开，演员们悉数登场谢幕，立即冲进人群激动地鼓起掌来。
舞台剧一连演了好些天，继领养传音虫后，翰如湖里又刮起了一阵观看《桃花扇》的潮流，白天的南北市街热闹非凡，但一到黄昏时分，余家乐馆和文道书铺的门口便挤满了人。
不少修习者隔一天便看一场，买不到乐馆的票，就去买书铺直播的票。
演到第七天，成牧见演员们都疲惫不堪，干脆给他们放了假，在乐馆里安排了一场见面会，请演员、乐师和几位主创人员和观众见面，双方互相聊聊对这出戏的理解和感受。
毕竟观众们的声音也是很重要的。
早就得了消息的修习者们头一天便在家中列好了详细的感受和问题，等当天晚上乐馆一开门，几十人涌入开阔的前院，冒着寒冬腊月的西北风，热情地发表自己的感慨。
一群人足足说了两个时辰，才进入答疑环节。
发问之声此起彼伏，大多都是冲着歌声、舞姿和曲词去的，跟成牧没什么关系。他百无聊赖地陪着坐了许久，见没人问自己，便想找个机会开溜。
就在这时，一名女修习者突然说道：“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桃花扇》最后会变成这样的结局。”
成牧顿时精神起来。
好家伙，这个问题是冲我来的，来跟我讨论剧情了。
“按理说侯方域和李香君两人本就真心相爱，后来又经历种种艰难险阻，好不容易重新见上面，应该不离不弃，白头到老才是，为什么非要让他们各自出家，再不相见？”
此言一出，观众席上一片应和之声。
“啊，我早就想说这个结局不合理了！”
“说得好！李香君心心念念的都是侯方域，又为了他守节如此，最后怎么会舍得出家？”
“就是就是！她为了等那位侯郎又是触柱，又是拒嫁的，难道就为了到后来见侯郎一面，再跑去做什么姑子？这样的结局我不接受！”
“我也不能接受这个结局！”
观众席上一片叽叽喳喳，演员和乐师们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回答，毕竟他们也只是按照剧本排演，本子上怎么写，他们就得怎么演。
成牧扫了一眼群情激愤的观众，心想你们的想法也太浅显了，难道经历艰难险阻，最后就一定要柳暗花明、团团圆圆吗？
这样的结局，俗套啊！
看来最后张瑶星那句“呵呸！两个痴虫，你看国家哪里？家在哪里？君在哪里？父在哪里？偏是这点花月情根，割它不断么”，孔尚任是白白写给你们看了。
他站起身，走到观众席前拱手道：
“诸位道友，我能理解大家想看一个大团圆结局的心情，但是我们仔细回想一下，李香君作为一名历经诸多艰难险阻之人，心里必定千疮百孔，通常来说，这样的人很难再像之前那样，重新回到普通人的生活之中。
也就是说，她是有心理创伤的，看破红尘，离开俗世，去寻找心灵的慰藉，也是常理……”
没等成牧说完，刚才发问的女修习者突然高声吼道：
“成圣尊，你只是个原作者，你不懂李香君！”
这一句怒吼在观众席里顿时炸了锅，支持大团圆结局的观众们纷纷感觉自己找到了阵营和反对的理由，一句接一句地淹没了成牧那句“这个结局不是我写的，是孔尚任写的”。
“就算有什么心理创伤，那也可以用亲人的温暖来抚慰啊！为什么要把她弄去做姑子！”
“我就是见不得这样一个好好的姑娘孤独终生！”
“成圣尊，看你平常做事这般慈善，为何写起故事来却变得如此心狠手辣！”
“坚决反对成圣尊这种把快乐留给自己，悲伤送给我等的写作方式！”
“成圣尊，你对李香君下这般毒手，你、你晚上睡觉不怕她来找你报仇嘛！”
“我等强烈要求改写结局！”
“对，必须改写结局！”
一连串要求自己改成大团圆结局的狂轰滥炸，听得成牧脑中嗡嗡作响。
果然是没怎么看过戏的中州人啊，这点子伤害居然都受不了。
不过说来也是，《桃花扇》的故事情节太过曲折，观众们都是憋着气看下来的，到最后居然没有得到心灵上的满足，的确容易引起公愤。
算了算了，观众的需求还是要放在头一位的，万一他们拒绝观看演出，那我们这么多天来的辛辛苦苦，不就白费了？
将来还怎么对抗沐清和，怎么推翻旧法规？
用《桃花扇》打头阵虽然效果不错，但是仔细想想，的确是忘了大家对于团团圆圆和幸福美满的强烈需求。
是时候写点阖家欢乐的本子了，必须先把人吸引过来，才能谈艺术追求。
成牧大手一挥，拔高声音：“大家的建议我都听到了！结局我可以改，但希望诸位道友可以多多宣传这种表演形式，将来我们也会推出更多的故事。”
“成圣尊，只要你愿意改结局，我们天天来看！”
“对！我就是喜欢看大团圆，接下来的故事也要是大团圆才行啊！”
“成圣尊，你一定要多写几个故事，这种演出形式里又有唱歌，又有舞蹈，还配上了器乐，看一回比听一首曲子更能增长乐灵。不多写一点实在可惜。”
成牧点头道：“放心，一定让诸位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