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牧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
刚睁开眼，就听见院子里传来敲敲打打的声音。
他翻身下床，走到窗边一看，只见川子正在加固浮耳兽的围栏，显然已经知道昨天其中一只逃走的事。
川子啥时候回来的？
哎，昨天竟然累到睡着了，什么都没听见。
他走进小院，打着哈欠道：“昨天浮耳兽跑进树林受伤的事，你知道了？”
川子敲打了几下，转身道：“我回来后听傅先生说了。”
成牧闻言，突然想起昨天傅望明帮自己解围的事，忍不住扶扶额头。
居然把试探傅山长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眼看时间已经来不及，他只好在心中默默盘算，等出了幻境再试探也不迟。
“荒野那边一切都好？”
川子点点头：“你今日是不是要去幻境修习了？”
成牧伸了个懒腰：“是啊，不知道这回又要去那里找文气。”
“这回不找文气，而是守护文气。”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木桥那头传来。
成牧扭头一看，林非夜和傅丹枫两人正意气风发地走下木桥，来到小院前。
林非夜仔细瞧了瞧他的脸色，笑道：“小牧，你休息得不错。”
“哎，好羡慕你，不用去教院修习法术。你不知道，这几天虽然教院里走了不少修习者，但谈掌事那个黑面君对我们的要求是越来越严，累啊！”
傅丹枫摇着折扇，发出无心修习的感慨。
成牧忍不住笑道：“那不是挺好的，来教院本就应该多提升一下法术嘛。对了，你们两人都没跟别人比试？”
傅丹枫仰头大笑几声，道：“谁敢给我们两个下比试帖，还要不要在教院和文道待了？”
也是，你们这两个高干子弟确实安全得很，就算比试输了，也不怕没饭吃。
“你别听丹枫乱说，他是个不求上进的，谁会给他下比试帖？”
林非夜无奈地摇摇头，停了停又道：“我原本修习的也不是诗歌，没人给我下比试帖也正常。不过，尤姑娘跟你一样，也升到举人了。”
成牧眉梢一扬，很快点头道：“尤姑娘的语形术本就比我们高上许多，她升阶成功也是应该的。曲公子呢？”
“他跟我们一样，还没参加过比试。”
曲南山虽然努力刻苦，但毕竟资质差了点，没人找他也可以理解。
见时间差不多了，成牧跟川子挥挥手道别，和林、傅两人一起出门往教院走去。
快到潜龙坡下，他突然想起刚才傅丹枫说这次是守文气，连忙问道：“我记得今天就要入幻境，你们昨天通过四字迷宫了？”
“这回会用选诗句的方式决定幻境，不需要四字迷宫了。午饭前选好，午饭后入境。”傅丹枫语调明快地说道。
那倒是轻松很多，虽然咱也不怕什么四字迷宫。
成牧挺直腰杆，大步流星地进了教院，沿着山坡爬了一会，回到之前入幻境的院子里。
里面的修习者们比上一回少了几乎一半。
甲乙两队加起来不过六人，干脆并成了一队，除了两名秀才外，剩下的都是举人。
丙队除了钟云舒，其他人倒是都在，但只有王随，那名曾经给成牧送过药的秀才升到了举人。
就在成牧三人在和尤未雪、曲南山闲话的时候，一阵冷嘲热讽的声音从丙队传来。
“王随，你这升阶真是容易啊，打败自己亲娘得来的品阶，你也受得住？”
“就是！你如果觉得自己法术不行，像我们一样，做个普普通通的秀才有何不可？非要做这等不孝之事，给我丙队，给教院丢脸！”
王随的两颊涨得通红，着急地摇头道：“我爹娘说，教院里都是道友，不管跟谁比试，总会有一人被剥夺品阶，想想实在有些伤人，还不如找自己家人比试。
我们家总共才三人，不管谁输了都还是一家人，对其他人也公平……”
“怯懦怕输都被你说得这么好听？简直笑话！”
“王随，你跟你家里人比试就公平了？”
“谁不知道比试输了就会失掉一阶，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我们族中那些失去品阶的子弟还觉得不公平呢，怎么也没见他们对自己亲爹亲娘下手？”
王随着急不已，无奈嘴巴太笨，怎么都说不过他们。
成牧听得眉头紧皱。
这些人真是有病，王家人心地善良，不忍心儿子找别人比试，一来怕儿子输掉，二来担心儿子赢了对方，对方变成无阶者后，没法在文道找活干，这才家庭内部比试升阶的。
关你们什么事！
如果你们觉得这种升阶方式不人道，干嘛不自己提升品阶去做文圣，废除这个奇怪的法规？
没本事的才整天指责这个不公平，那个不合理，见别人得了好处就气炸了天，到处说人坏话，从来没见他们为维护公平做出什么贡献。
那些有本事的，不声不响就成了规则的制定者，哪有闲工夫整天跟你说长论短。
抱怨社会不公本是常情，但上升到人身攻击就是你们的不对了。
成牧默默吐槽了一会，见丙队三人还在喋喋不休地针对王随，心中很是不爽。
尤未雪早就在一旁听得撇嘴，见他们仍旧不停地在那里唧唧歪歪，正要上前为王随说几句话，却被成牧一把拉住衣袖。
“尤姑娘，来。”
他把尤未雪请到一边，低声说了几句，听得她频频点头。
“成公子，你这番话甚是有理，为何自己不说，反而让我去？”
成牧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尤姑娘肯定早就听不下去了吧？”
尤未雪点点头。
“我知道尤姑娘是光明磊落、有话直言的人，不像我是荒野来的，每次只会被逼到绝境才敢辩解几句。”
尤未雪了然道：“我明白了，你放心，就这几个人，我倒还辩得过，再加上你教我的说辞，肯定说得他们羞愧难当！”
成牧见她这么大义凛然，突然道：“在上一个幻境的时候，王随也有份帮着钟云舒对付我们，你不介意？”
“成公子，王随心地到底如何，你比我更清楚，不是吗？”
成牧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尤未雪继续道：“我们从鸣沙山回来之后，他给你送过一瓶药，是不是？”
“你怎么知道？”
尤未雪抿嘴道：“我看他鬼鬼祟祟地去敲你的门，怕有什么不错，我听力天生过人，就……就听了一下。”
原来是一出《窃听风云》。
成牧无奈地扶扶额头：“所以你那会就知道他是被逼的？”
尤未雪点点头：“后来谈掌事惩罚我们的时候，王随并没有帮着钟元舒说谎，还因此挨了骂。我想，今日他遭人奚落，正好给我们一个机会，还了这个恩情。”
说得也是有理，差点就把王随给我送过药的事给忘了。
成牧郑重地拱拱手：“那就拜托尤姑娘了。”
去吧，正道的光！
尤未雪昂起下巴，满怀信心地走到丙队四人前，冷冷地看着那三个还在不断出口羞辱王随之人，高声说出成牧教她的话：
“王公子升阶是剥夺了你们的秀才之名吗？”
三人一愣，摇摇头，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王公子的母亲指责儿子不孝了吗？”
三人面面相觑，心想方才不过是意气之语，何曾去打听过他母亲是怎么想的。
“既然都没有，你们有什么资格指责他？”
院子里悄然无声，尤未雪扫了一眼三人，沉声道：
“你们到底是在指责他，还是在发泄心中对升阶法规的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