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牧眉头微皱。
难道我变出的假玉坠被她发现了,今天来找我算账?
不行,先发者制人,后发者制于人,管她来找我干什么的,咱可不能落下风。
他直接越过陈老汉,板着脸走到陈无凡面前,肃然道:“你怎么又来了?”
少女被问得一愣,红着脸低头不语。
昨天那么奔放,今天见了我还怎么装起害羞了。
成牧心中有些奇怪,正要开口再问,陈老汉却上前道:“小官人误会了,这位是我女儿,不是昨日那个妖人!”
尴了个尬,原来认错了人。
成牧扶扶额头,立即换上一副笑脸:“不好意思,我可能还没睡醒……这个,今天早上都有什么好吃的啊?”
陈无凡努力抬起通红的小脸,打开食盒,小声却认真地给他介绍起了洛阳美食,跟昨天那位活泼大胆的少女判若两人。
“这是樱桃圆子,姜丝鸡肉粥,燕菜,锅贴,还有炊饼。再有六盏七宝擂茶已经备下了,小官人和贵客们何时要吃,唤我一声便是。”
成牧往掀开的食盒里一看,见这次虽然送上来的是早饭,里面的菜肴却摆放精致,样式雅然,连像馒头一样的炊饼上都用皂角汁描上花朵和枝桠,不知道的还以为端过来的是哪家盛宴上的菜品。
早就听说宋朝人的生活十分讲究,虽然全民简朴,崇尚素食主义,但能从质朴里玩出花来,在历朝历代中也是少见。
“这些菜品好精致!”
丁队其他人已然跟着成牧下了楼,一个个围在食盒边啧啧称奇,傅丹枫还忍不住拿起筷子,从樱桃圆子里夹出一颗红润的小樱桃,对着光亮处细细地看着。
陈老汉父女和小厮们见众人仿佛没有见过这些菜一样,心中虽然很是不解,但也不好开口询问,只是迅速地把早饭在堂桌上摆好,很快便告辞退下,只留下陈无凡一人在旁伺候。
王随见摆了满桌的菜品喷香扑鼻,一时之间很是激动,不知道该先吃哪个好,忍不住喃喃道:“爹娘从未来过教院修习,怕是没有品尝过这等佳肴吧……”
一句话勾出了曲南山的心事,抓着炊饼的手沉沉放下,叹了口气。
成牧见状,转头对陈无凡道:“两天后我们要出门远游,这些饭食原样各备六份,要是还有什么拿手的菜,一起都备来。”
众人听见这话先是一惊,很快又欢欣鼓舞起来,心想成牧实在太懂得洞察人心了,有他带队,不仅打斗时能够运筹帷幄,在生活上也舒服得很啊。
成牧吃了一会,突然想起在凉州城抓幻形兽时,谈巍望着那些被下了玄冰草的胡食,一脸痛心疾首的样子。
难道谈掌事是个吃货?
他的余光撇见那只停在院子里的麻雀,浑圆的小眼睛直勾勾盯着桌上早饭,暗暗一笑,对陈无凡道:“除了刚才那些菜品,到时候再备一份。”
少女连声应是。
林非夜却忙里偷闲地问道:“小牧,为何要再备一份?”
“谈掌事一直照看我们,这次他没有跟着进来,总要想着他一点不是。我们都是小辈,别的也送不起,带点好吃的,礼轻情意重嘛。”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
铜镜前的谈巍收起差点就要流下的哈喇子,满意一笑。
这小子,还算有点良心,没白带他一场。
就是之前说好要帮他把文气送入体内,可惜自己在源古阁里找了许久都没有法子,这回等他出来后,还是要带他去师父那里问问有没有别的办法。
立在一旁的陈无凡见众人都吃得差不多了,低头对成牧道:“小官人,昨日城中送来一张邀贴,说是杨大尹想请你去官署上一叙。”
成牧一愣。
这河南府的府尹不好好待在洛阳城里管理诸般事宜,找朱敦儒这个目前还无名的小卒做什么?
“杨大尹找我有事要说?”
“邀贴上没写,只是那送贴的小厮说,是蔡王专点小官人赴宴的,怕是又想劝你做官呢。”
成牧恍然大悟。
朱敦儒颇有些才名,虽然在后世的名气没有苏家三父子还有李清照等人大,但在当时还是很有名气的。
哎,也怪我硕博期间都不是研究唐宋文学,考完研之后把古代文学史上的内容都还给老师了,要不是这个小侍女提醒,恐怕还真想不起来。
朱敦儒是怎么应对劝他去做官的人来着?
成牧想了一想,摆手道:“不去。”
陈无凡的脸色立即变得有些哀怨:“小官人这回还是去一去吧,杨大尹五次三番来请,况且这次是蔡王亲点,若是再拒绝……”
她见成牧的神情有些不耐烦,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劝下去。
“我都说不去了,你是蔡王的侍女还是我朱家的侍女?”
成牧面色一冷,语调很是严肃。
陈无凡连忙跪下,低头颤声道:“是是!奴家失言了!”
其他几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纷纷转头望着他们。
“行了,饭也吃得差不多了,撤下去,没事不用来院里伺候。”
陈无凡连忙答应,跑出门唤来小厮,顷刻间便将堂桌上的盘盏收拾干净,很快出了院子。
朱家前院重新恢复安静。
林非夜不解道:“小牧,刚才发生了何事?”
成牧把府尹劝他赴宴,但自己牢记朱敦儒的人设,严辞拒绝之事说了一遍。
“原来这幻境的主人有这么大的名声,不过,此地的诸般法规的确与中州大不相同,仔细想想倒是挺有意思的。”林非夜揣着小手道。
“中州虽然没有君王,但有七位圣尊掌事,虽说之前动荡过一阵子,后来倒也安稳。此地中人没有灵力,做什么都要亲力亲为,想想就觉得很累啊。”
傅丹枫舒服地往椅子上一靠,完全忘了刚才吃的那顿人间美味,就是这些不会法术,凡事都要自己动手之人做出来的。
成牧却没有心思闲谈。
自从陈无凡他们走后,院子里异常安静,连风声都没有,这是大战要来的征兆啊。
丁队六人在堂中又坐了半个时辰,忽然一阵肃杀的秋风冷冷吹来,他们只觉得寒意逼人。
“嘭——”
那扇通往院子的窄门被人猛地踹开,一张熟悉的凶神恶煞脸,放肆地伸了进来。
终于来了,等你们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