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审结束后，围观的修习者们各自散去，林非夜和傅丹枫却没有离开。
两人站在议事堂上见成牧和尤未雪被带走，拉住贺青灯问道：“贺掌管，小牧和尤姑娘何事才能回家？今日是除夕夜……”
“放心，尤姑娘很快就能回去，成牧虽然不能马上离开，但肯定能赶上回家过年，入夜前吧。”
他们点点头，走到议事堂外发现才刚过午时，便跟着傅望明回到傅宅，焦急地等了两个时辰，天色终于开始昏暗，可是成牧却没回来。
傅丹枫冲着大门口张望了一会：“天都要黑了，难道镇安司还有别的事拖着他？”
“我们去南山阁接他吧。”林非夜想了想道。
两人出了傅宅，走在空无一人的市街上。
除夕夜的南北市街虽然张灯结彩，但各家店铺早就闭门谢客，原本闲逛的路人们也都各自归家，和亲人们一起吃上一顿热气腾腾的年夜饭。
市街上清冷安静，冬意凛凛，两人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一阵疾风呼呼而来，将屋檐下微微透着丝暖意大红灯笼尽数吹灭。
周遭瞬间陷入死寂，昏暗的大街上伸手难见五指。
林非夜心中突然一跳，很快默念了句“江湖夜雨十年灯”，右手一翻，语形出一盏纸糊的小灯笼。
傅丹枫见状笑着摇头：“这条街不长，我们天天都要走的，何必费事提一盏灯？”
“街边的灯都被吹灭了，万一小牧也在这条街上，看不见我们怎么办？”
林非夜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见他手中还摇着那把折扇，忍不住道：“大冬天的，你还扇扇子啊！”
“你懂什么，这把扇子是在配合我的风姿，你看啊，如果要展现我翩翩的风度，我就露出扇面，如果……”
“别说话，好像有什么声音。”
林非夜遥遥望见街口处走来一个穿着长袍的身影，赶紧提起灯笼照了照，可惜离得太远什么都看不清。
都这个时候了，应该是小牧吧。
他拉住傅丹枫，快步往来人的方向走去，口中喊道：“小牧，是你吗？我和丹枫来接你了……”
话音未落，傅丹枫却突然拉住他低声道：“那人好像不是小牧。”
不是他，那是谁？有谁除夕夜还会在街上闲逛？
林非夜顿住脚步，眯起眼认真观察着那个还在不断向他们靠近的身影。
他的体型宽阔，整个人看着比普通人高大许多，确实不是小牧。
林非夜的兴奋劲被浇灭，他默默叹了口气，很快又提起精神往前走，想要快点穿过这条街。
穿过这条街后，就是南山阁。
来人越走越近，带起一阵料峭寒风，扫过两人的脸颊，他们忽然觉得这阵风中带了不少锋利的气息，拂面而过间，竟然有种尖锐之感。
两人忍不住再次看向来人，是夜无月，他的面容始终影在一片深不可测的黑暗中。
北风呼啸而起，那人已然走到他们面前，很快就要擦肩而过。
一双锐利阴邪、深邃棕眸的双眼突然在他面容上显出，投出冷冷的目光，扫了两人一眼。
那一眼中的嗜杀之气扑面而来，像一把勾子，精准地勾出他们心底最深处的恐惧。
“你不是中州人！你是谁！”
林非夜大喝一声，把灯笼高高举起，想要看清来人的样貌。
那人露出一个阴测测的笑：“林家和傅家的两位小公子居然一起来了，好，很好，省得我再跑一趟。”
他双臂打开，十指顿时如波浪般展动，一丝丝夹带着黑血的邪冷之气环绕指尖。
“你是谁，要干什么！”
林非夜一把将傅丹枫拉到身后，扔掉灯笼，语形出一柄长剑，双手微微有些颤抖地指着来人。
“我是谁？”来人狂笑一声，做出一个回忆的姿态，慢条斯理道：“我啊有很多名字，你想先听哪一个？”
傅丹枫此刻也语形出一把锋刀，没有半点躲在好友身后的意思，走出来厉声道：“管你叫什么，你不是中州人却擅闯我乾元谷，该当何罪！”
他单手一送，那把锋刀立即破空而去，眼看就要刺中来人。
只听见“当”的一声，那人两指夹住锋刀用力一弹，刀子顷刻震碎，没等碎片落地，他单手飞出，对准傅丹枫的天灵就是一掌。
“噗——”
傅丹枫口喷鲜血，双掌间白色灵力汩汩流出，瞬间倒地昏迷。
林非夜从没有见过这般血腥惨烈的场景，呆滞地看着好友伏在地上，脑中空白了几个呼吸，才扑过去抱起傅丹枫，抖着手探他的鼻息。
“没死，只是伤了精魂。”
那人露出一个阴险冷漠的笑，像看待一只逃不出手掌心的猎物一样，似笑非笑地盯着林非夜。
“你，你夜闯我乾元谷，意欲何为！”
“夜闯？哈哈哈，林小公子，我在这里都好些年了，平日里你见到我，还要恭恭敬敬地喊我一声‘庄先生’呢。”
林非夜满脸震惊。
庄先生？庄彦之？
他何时变成了这个样子？
他为什么要加害丹枫？
今日堂审上发生的一切在林非夜脑中迅速回闪。
逼问成牧……强行定罪……阻止成牧立即归家……
他顿时明白过来。
“你就是那个夺灵的白雾！”
大雪忽然开始纷纷扬扬地落下，覆盖住漆黑一团的地面，映照出风神那张异人的面容。
“是我，七神会的风神，利银奇族的大祭司，文道的新任文圣庄彦之。”
他举起黑血绕指的双手，低头盯着林非夜，语调中满含可惜：“你现在知道我的身份，的确有点晚了。
乾元谷马上就会是我的，本来想让你亲眼看到这一幕，但是你哥实在让人厌烦，动他有点麻烦，但是你么，哈哈。”
“你做梦！我既然知道了你是谁，就一定会——”
一股阴邪之气猛然窜出，林非夜话音未落，便失去了所有生气。
凛冽的雪花片片而下，落在他青灰色的脸上，遮住他怒目圆瞪的双眼，盖住他怪异扭曲的身体。
摔在一旁的灯笼隐隐显出微光，闪了几下，那抹暖黄色的微光在黑夜中，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