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吹拂,日渐西沉。
少年安西军不再追击蛮军,陆续返回龟兹城疆界。
如今,安西军再为大唐开疆拓土十里。
孤城往前十里之地,从此以后,便属于大唐疆域。
蛮夷若敢来犯,定叫他有来无回。
宛若血人,身心疲惫的陈北望骑着俘虏来的战马,重新返回战场。
拓跋玄越还被遗留在战场上,无人救援。
虽然过去这么长时间,但他并没有恢复真元,依旧奄奄一息。
不过,哪怕他恢复了真元和气力,也没有机会逃跑。
因为威武将军已经从泥坑里爬出来。
哪怕白发老卒甲胄破损,身受重创,处于濒死状态,也比拓跋玄越好不少。
徐云浩撑着身体,走到拓跋玄越前方,亲自看管后者。
但凡拓跋玄越胆敢轻举妄动,或者有逃跑的打算,白发老卒都会毫不犹豫的将其斩杀。
虽然已是强弩之末,但徐云浩想要斩杀遭受反噬,身受重创的拓跋玄越,还是可以办到的。
战马之上,陈北望的身形有些摇晃,眸中血色慢慢褪去,气势慢慢回落,随时可能会从马背上衰落。
他从马背上下来,随手招来一把弯刀,提在手中,向拓跋玄越走过去,如看死人。
白发老卒看着受伤无数,身形踉跄,不成人样的陈北望,有些心疼。
到底要经历多少次惨烈战斗,才能让一个伤成这样的人,毫无感觉,没有半点痛苦之色,依旧能够冲锋陷阵!
仿佛这种程度的伤势,对他而言,不过家常便饭,不值一提。
战争,把他变成了怪物。
看着陈北望走向拓跋玄越,白发老卒没有说话,没有以自己的认知改变陈北望的做法。
镇守孤城六十载,安西军对待蛮夷,对待俘虏,有着自己的准则。
陈北望右手提着一把弯刀,走向拓跋玄越,没有啰嗦,手起刀落。
身为拓跋一族的族人,拓跋玄越倒也硬气,纵然死到临头,也不曾求饶。
噗!
鲜血飞洒。
一颗大好头颅翻滚落地。
至此,这场守城大战,彻底落幕。
安西军又一次大获全胜。
陈北望又为孤城延续了时间。
这一战,安西军无一人战死。
陈北望、徐云浩身受重伤。
十来个少年安西军受伤,并不致命。
“昭昭有唐,天俾万国!”
陈北望丢掉手中的弯刀,仰头朝天,放声高呼。
“昭昭有唐,天俾万国!”
“昭昭有唐,天俾万国!”
“昭昭有唐,天俾万国!”
……
那些返回来的少年安西军,听到陈北望的呼喊,皆是大声回应。
他们回到战场上,穿梭其间,寻找重伤垂死,还未咽气的蛮夷,进行补刀。
对待那些不甘死去,哭爹喊娘求饶的蛮夷,他们没有心慈手软,依旧冷漠的挥动剑戟。
战场之上,遍布蛮夷和战马的尸体,层层叠叠,血流成河,宛如炼狱。
安西军便是身处炼狱,拼命杀戮的魔鬼。
唯有如此,他们才能存活,才能守住孤城。
白发老卒看着少年安西军行走战场,补刀幸存下来的蛮夷,内心再次被触动。
人生最好的年华,他们本该读书练武修行,游历江湖,却已经成为一个经验老到的老兵。
希望大唐能够派兵前来西域,把孤城众人和安西军接回中原。
随着蛮军溃败,城中百姓也是陆续出城,开始着手清理战场,收缴战利品。
一个独臂中年老卒骑着战马赶来,为陈北望送上两壶孤城酒。
陈北望说过,每次战后,有人送上一壶孤城酒,那就值了。
孤城百姓都把这话记在心里。
每次陈北望出城御敌,都会有人为他准备好孤城酒,等他大获全胜。
陈北望从独臂老卒手中接过两壶孤城酒,迈着沉重的步伐,拖着踉跄的身形,向白发老卒走过去。
“烈酒入喉,最能减轻疼痛,最宜疗伤。”
陈北望将一壶孤城酒递给白发老卒,随即在老卒身边坐了下来。
他也不管白发老卒,径自揭开酒壶盖子,提着酒壶,仰头猛灌几口孤城酒。
烈酒入喉,辛烈炽热的感觉弥漫开来,让陈北望从行尸走肉的状态活了过来,眼睛恢复光亮。
看到陈北望豪饮,白发老卒也没有客气,揭开盖子,提起酒壶,仰头豪饮。
几口孤城酒入腹,威武将军整个人感觉舒畅了不少,脸上恢复些许血色。
“还是西域的酒够烈够劲!”
徐云浩感慨一句,思绪蹁跹,回忆往昔。
当年初入安西军,他可没少因为喝酒,
被不少老兵笑话。
如今,他酒量极好,再来龟兹城,再也见不到当年的人了。
“长安知晓孤城事情,知晓安西军尚存了吗?”
陈北望看着开始清理战场的孤城民众,还有进行补刀的的少年安西军,有些希冀的问道。
“长安看到了这里的一切,很快就会派兵前来,接你们回中原。”
白发老卒轻轻放下酒壶,神色认真,点头说道。
“如此甚好,希望不要太久。”
陈北望面无表情,毫无波澜的说道。
“陈北望,辛苦你了,让你背负太多。”
白发老卒偏头看了一眼身形狼狈的陈北望,有些歉意的说道。
“不想做叛国贼,又放不下身后的人,只能挺身而出,扛起重任。”
陈北望自嘲一笑,神色轻松的说道。
虽然很苦很累,但一切都值得。
只要他还站着,身后那些人便能活着。
哪怕再苦,背负再多,他也愿意。
“大唐有你,实乃幸事。”
“疾风亦有归途,安西军的故事还未落幕。”
白发老卒有些期待的说道。
尽管自己看不到,但他期盼安西军回到中原的那一天。
那一天,不久就会到来。
白发老卒从沙地上艰难起身。
“老朽所剩时间不多了,去给安西军英魂敬酒一壶。”
说着,安西军老卒迈开步伐,向着孤城走去。
走过战场边缘时,白发老卒去将带来的包袱捡了起来。
在里面可是放着一个兽皮水囊,装着从长安带来的美酒。
买酒钱还是从安西军老卒梁行关的的棺材本里抠出来。
买的是长安享誉盛名的新丰酒。
给安西军敬酒一壶,再踏上黄泉路。
如此,才能了无遗憾,安心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