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高悬,踩着月光回来的童言,看见了罗华殿外有一个身影在对月独酌。
夜风缱绻,衣摆飞扬,带着几分飘渺清寂之意。
她来到人旁边坐下,看了他拿着的酒壶一眼,想着酒有什么好喝的?
“师傅怎么一个人在这里酒。”她这是没话找话。
知道有人在旁边坐下,商寻没有转头看来,依旧望着挂在天边的弦月不语。
过了一会儿,他几分随意的说:“这几日可玩儿的开心了?”
先是跑去打架,又是参加宗门大比,天一亮就下峰去,傍晚时分才回来,从前怎么不见她这般爱出门。
童言大概猜到他是指之前打柴家人的事,柴长老一脉势力强盛,在宗门中一贯嚣张高傲,她直接废了他们一个人,柴家明面上不好说什么,但暗地里指不定会来烦商寻。
说到底还是麻烦商寻给她兜底儿了。
不过,观察了下师傅的表情,似乎没有不悦,童言安心了,因着心里不喜欢柴长老等人,面对商寻时更没有隐瞒的意思,气哼哼的说:“我们弟子之间的矛盾而已,柴长老难道还要去打小报告,告黑状不成。”
“他还晓得顾忌着点脸面。”商寻想起最近柴长老拉着一张驴脸,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要借机在自己面前指桑骂槐一番的样子,不经生笑。
只怕是柴盛败在童言手里这事,真戳到他们肺管子了。
柴氏掌握的权利是大,但几百年来新生弟子的资质和实力早已一代不如一代,要不是有元婴后期的柴长老撑着,多年来发展的势力已和宗门盘枝错节,柴氏早就沦为二流世家。
没有一个天资强盛的后代可接掌柴氏,是整个柴家包括柴长老在内最焦心的事。
在柴氏上下的千盼万盼中,这一百年里终于出现了一个柴盛,无论是天赋心性,都是优秀的下一任掌权人选。
他们报以重大期望,悉心培养,努力栽培,柴盛也不负众望的回报他们期待已久的一切。
但谁也没能想到,突然冒出来一个丫头把人打倒了。
商寻扬着笑意,揉了揉丫头的头发,“这些年没白教你。”
童言不满的嗷嗷叫,“发型乱了发型乱了,师傅你快停手!”
意犹未尽的撤了手,看着童言费力理着头发的样子,商寻忽然想起好像童言一直以来都顶着同一个发髻。
别的姑娘家谁不是一天一个造型的换,就他家的不一样,怎么简单怎么来,十年如一日的梳同一个发型。
商寻凑了过来,看着童言已经梳好的头发半晌,面色古怪的问道,“徒儿,你是不是不会梳其他发型?”
“……”童言撑着脸的手一个打滑,人艰不拆啊,懂不懂?
看见她的反应后,商寻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眼神,思考片刻,将酒壶放下,伸出手来。
“过来,让为师试试。”
“?”童言头上缓缓打出一个问号,不确定道:“师傅你是认真的吗?”
梳女子发式这种高难度操作,可是连她这个真女子都点不亮的技能。
“试试便知。”商寻铁了心的要试,童言充满怀疑的眼神也阻止不了他。
对上他有点执拗的目光,童言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和喝了酒的人计较,不就是梳头发,小意思,就当是陪大朋友玩儿。
自己把刚梳好的头发散开,青丝铺背,坐到了商寻旁边,“下手轻点哈。”
发丝在风中飘动,几缕就这么飘到了商寻昳丽的脸上,同时还伴随着女子发间的幽香,萦绕鼻尖。
脸上轻微的痒意渐渐拉回了商寻的神智,酒意也在此刻清醒了几分,看着面前坐着的童言,商寻久违的怔松,神色有一瞬的恍惚。
刚才的气氛太好,场景也太熟悉,有一刻让他以为他还身处异世,或许是太想确认她是不是真的在身边,竟然只因为一个奇怪的念头,就把人叫了过来。
“果然师傅你也不会梳吧。”久久没有等到商寻动手,以为他是无从下手的童言傲娇的扭头看来,一下子对上了商寻的眼睛,没有错过他短暂的走神。
她眼中刚展露一点疑惑之色,商寻便开口了,“转过去,我想好梳什么发型了。”
原来他刚刚在想这个问题,童言听话的回正头,有什么东西在心头滑过,却没能抓住,眉头下意识的皱了一下。
后方,商寻凝视着童言的后脑勺片刻,伸出双手,轻柔的握住她散在后背的长发,一下又一下的梳理,眼中是自己都没发觉的认真。
既然她已经来到了面前,岂有再放过之理。曾经想做却没有做的,换了一个时间地点,终于能补回来了。
小言,你可知重逢何意?
它不只是代表着我们如今再见……
……
宗门大比终于要到了尾声。
下午的筑基期决赛,肖楼何湛二人都要参加,她岂有不去看的道理。
找了个视野最好的位置坐下,嗑着瓜子耐心等待何湛的比赛,至于非要坐她旁边的江世星,且先当他死了。
离她最近的赛台,已经听到传唤参赛者上场。
“九百二十一号何湛,对战一百二十七号梁立!”话落之际,就见何湛缓缓上台,看见对面观众席上坐着的童言后,露出浅笑。
隔壁的赛台刚好也换了一批弟子,“二百二十三号张望,对战一千四百三十号,何兆玉!”
猛然听到这个阔别已久的名字,何湛先是一顿随后目光一震,很快收敛异样情绪看向隔壁赛台,一个清隽的少年郎就这么出现在他视野中。
少年像是有所感应,也往这边望来,两股视线就这样隔空对上,数息之后,少年突兀的冲他笑了笑,若无其事的移开视线,同自己的对手交谈了起来。
何湛垂着目光,眼睫遮挡下的眼中涌动着惊异和不可置信,他竟然还活着!还进入了宗门!
何兆玉,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好弟弟’。他在多年前跟暂时收留他们的夫妻走了,他以为他就算不死,他们这辈子也不会再相见,没想到……
旁边响起比赛开始几个字,何湛深呼一口气尽快调整好情绪,冷静下来比赛。
就算何兆玉来了魔刹宗又如何,当年是他自己胆子小,主动要别人带着他离开的,虽然其中有他引导和推波助澜,但那也只能怪他自己蠢!
移开目光之后,何兆玉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好哥哥”再次见到弟弟,开心吗?是不是很惊喜?
不刻意的扫过观众席上的童言,他脸上的笑意渐深,眼底却阴翳异常,他现在拥有的一切,都该有自己一份才对!
何兆玉的手不经意的滑过腹部,明朗的笑逐渐森冷。
拜他所赐,小时候的那一剑没有要他的命,却伤了丹田,导致他后来修炼受阻,进度缓慢。
那时受伤之后意识模糊,但他也隐约知道有人救了自己,再次醒来却在一个陌生院子里。
当时他不确定救了自己的人还会不会回来,何湛又在一旁凶狠的看着他,一边骗他说恩人走了不会再回来,一边抓着凳子意图继续杀自己。
他那时被唬住了,不敢和一个想杀自己并且有前科的人待在一起,搜出身上值钱的东西,要求那家夫妻带着自己离开。
万万没想到,他们还未出城门就被一群黑衣人抓住了,黑衣人把他带回老巢,之后便是他噩梦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