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从外围城区矮小的城门口离开,两人向着城郊的方向走去。
“去这趟旅途的最后一个站点。我看你在城中似乎很无聊,那干脆就去郊外转换一下心情吧。”
“我看是你自己想去吧。”
弗兰尼斯很不客气地点穿了戴安娜的小心思,而对方也没否认,算是很自然地默认了弗兰尼斯的说法。
就这样,两人行走在林间狭窄的小道上,楞凭穿林而过的疾风吹打在脸上,将戴在头上的兜帽给掀开。
倾听着树间的鸟叫与虫鸣合唱,为这片安静的林野增添勃发的生机。
“话说这一带除了这些常见的动物外,似乎没有什么魔兽啊?”
“城内定期会委派冒险者清理城郊的魔兽或是将他们赶到更远的山林处,如果连来往行人的安全都无法保证的话,罗曼尼城引以为傲的商业根本不可能发展起来。”
语气中有着不加掩饰的骄傲。
虽然嘴上从来不说,想必戴安娜对于自己的治理成果还是很自豪的吧。
毕竟小小年纪就接过了伯爵之位的重担,其中所要承受的压力可不是一个普通小女孩可以承受的。
“所以你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有解决掉托帕那家伙,而是楞凭他跟个苍蝇似的搁那上蹿下跳。”
戴安娜的笑容僵硬了起来。
她将头头别了过去,像是在思考合适的借口。
“好歹是城中的二把手,和他有利益纠葛的贵族太多,如果我想动他的话,所要遭遇的阻力是十分巨大的。再加上他做事本就小心谨慎,根本就不会给我留下太多有用的把柄。
我这几年里能够不断打压他在罗曼尼城中的产业以及架空他的职能,已经很不容易了。”
“啊对对对,伯爵大人真是为了罗曼尼的未来殚精竭力。
所以有什么用?他不还是在你眼皮子底下快要晋升到6阶了?说实在,那小子的手法很邪门,如果我没来,搞不好真能让他成事。”
明显又说到戴安娜的痛处了,弗兰尼斯发现了,比起其他方面的指摘,戴安娜更在乎的是他人对她工作能力的点评。
她似乎很害怕看到别人将她的努力否定得一无是处。
这很符合一个工作狂会有的行为特征。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托帕能赢到最后?”
弗兰尼斯面色古怪地看着强装镇定的戴安娜,没想到她也会有闹脾气的时候。
“首先,虽然只有短暂的交流,但我能感受得到,托帕那家伙很能隐忍,同时手段也极其歹毒。你会顾及种种利益纠葛不敢对他下手,但不见得他会。
其次,有心算无心的情况下很容易被摆一道,即使莱布里斯能够对付的了同级别的托帕,也不见得能应付他的全部后手。
也许在你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堤防对方了,但在我看来你还是太仁慈了一点,或者说你想得太天真了一点。
你理所当然地按照规则内的方式处理一切,却很少考虑别人打破规则的可能。
莱布里斯把你保护得太好了,让你无法更清楚地直面他人的恶意。”
戴安娜的脸色晦暗了下来,她想尝试着去反驳弗兰尼斯的指摘,但她发现,此刻所有的语言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也许就连她都没有察觉到,在她与童年回忆中的景色靠近的同时,自己的性格也在向着那个天真烂漫,娇蛮任性的女孩靠拢。
【我发现比起如何讨一个女孩开心,你似乎在如何让她们难过这方面更有天赋。】
“我可懒得思考一大堆恶心的甜言蜜语讨异性开心,特别是在她们学会讨好我之前。”
弗兰尼斯很不客气地将奥罗拉的话给呛了回去,再一次准确地践行了一遍她刁钻的观点。
不过这么多年下来,双方都早就习惯了。
“先生,也许你说的确实是对的吧。”
在这一刻,就连最后一丝幻想的火苗都被掐灭了。
果然,像是父母般最浪漫的一见钟情只存在于骑士小说。
她无法做到强迫自己去接受一个根本就不喜欢的人,哪怕是出于时局的需要。
【那姑娘似乎真的挺难过的,见面这么多次,我还是头一次感受到她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哪怕第一次见面时你一直调戏人家都不至于会有如此大上反应。】
“所以呢?”
【算了,反正跟我没关系。】
令人不快的话题结束了,就这样,氛围再次陷入到尴尬的沉默当中。
就像是单纯地执行委托般,弗兰尼斯不急不缓地跟在戴安娜的身后。
两人穿过了茂密的树林,淌过了急湍的溪流。
驻足在原野的花田中,戴安娜将手中的花束尽数埋葬在了这里,在漫长的旅途过后,让它们回归最初的起点。
她的动作很轻柔,甚至可以说是小心,就仿佛对待的不是一束廉价的鲜花,而是自己曾经最浪漫的怀思与最天真的畅想。
弗兰尼斯从始至终都在平静地看着这一切,不发一语。
直到收拾好一切,两人再次踏上行程。
“前面就是此行的终点了。”
戴安娜语气毫无起伏地解说着,这种说话的方式就像是两人初见般,显得冷漠无比。
弗兰尼斯抬头朝着低矮山坡的尽头望去,在那里,他能感受到某个熟悉的气息。
“前面有什么?”
弗兰尼斯略带好奇地问道。
“我母亲的衣冠冢。”
仍是毫无波澜的音调。
“前面有人,你确定要上去吗?”
戴安娜的脚步停了下来。
“不过似乎睡着了。”
弗兰尼斯补充道。
至此,戴安娜再次挪动脚步前行。
穿过了曲折的山道,两人来到了开阔的坡顶。
并不算很高,但站在边缘处,仍能将脚下的景色尽收眼底。
极目远眺,甚至可以透过茂密的森林 看到罗曼尼城的轮廓。
当然,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山坡的中心处,一个毫不起眼的石碑矗立着。
除了碑面上刻着的几个字外并没有其他装点。
不过原本空无一物的碑面前正放着一顶花环,而在碑旁不远处,正有某个身影倚靠在石碑之上。
消失了一整天的莱布里斯像是睡着了般,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嘴唇蠕动着,像是在说着梦话。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站在远处,看着这般静谧的场景,不愿打扰。
直到夕阳拖拽着尾纱开始自天边垂落,戴安娜这才恋恋不舍地挪动脚步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弗兰尼斯跟在她的身后。
不知为何,今天经历的种种像是走马灯般开始在他的眼前流转起来。
画面停留在了戴安娜身处花海中时的落寞身影,并渐渐地同眼前的背影重合。
弗兰尼斯又想到了自己愚蠢的小师妹,某个太阳教会的圣女,娇蛮执拗的芙洛拉。
但最后画面又停留在了倚靠在石碑上的莱布里斯,他还记得石碑上的几个字,赫然便是“亡妻佩妮”。
“奥罗拉。”
他突然少见地传唤起了同自己相伴多年的剑灵。
【干嘛?】
显然,奥罗拉对于自己突如其来的呼唤有点不耐烦。
“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你这家伙突然发什么疯?我只是一把剑,怎么可能知道。】
“是吗?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