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姜愿却放了程渝白鸽子。
家里临时有事,她去不了了。
村里有个宋婶听说她妈要给樵山村的人推广香榧,跑到她家来,要她妈帮自家儿子推广烤鱼店。
宋婶说:“澜芳啊,我听说网上很多人看你的视频,你就把我儿子的烤鱼店推广成网红店,让那些来黄山旅游的人都来去我儿子家的烤鱼店吃烤鱼,你多帮我儿子吹一吹。”
姜愿在厨房里,听到她妈说:“吹不了。”
宋婶说:“怎么吹不了?你不是网红吗?你就去我儿子的烤鱼店拍视频,说这是屯溪最好吃的烤鱼不就行了?你不是每天晚上都去兖溪夜市,帮你弟弟宣传烧烤店吗?”
姜愿听她妈的意思,就是不愿意帮忙。
宋婶火了:“姜澜芳,你什么意思?宁愿帮外乡人,也不帮同村人,有你这么吃里爬外的吗?我看你是真飘了,发了几个视频就以为自己是个大明星,开始瞧不起人了吗?都离婚了,还跟外地男不三不四,村里说不在背后蛐蛐你?”
姜愿听不下去,走出来要帮她妈。
却见她妈战斗力十足地怼了回去:“我和谁不三不四了?喜欢说你们就满大街去说,谁怕谁?你儿子的烤鱼店村里谁去吃了不说难吃?你让我骗网友,这事我就是不干,给你面子不直说你还来劲了?滚,别脏了我家的地!”
姜愿也听得火冒三丈,冲出去把宋婶赶出院子。
没想到宋婶出了院子,还站在院子外面骂:“还有你,一个大学生放着城市里的工作不干,跑回家来跟你妈瞎混,就没见过这么没出息的,还不如我儿子初中毕业在屯溪开烤鱼店呢,买了房又买了车,二十五了还没嫁人,是嫁不出去吗?”
姜愿真火了:“要你管。”
她妈已经拿着扫帚要冲出去:“你再敢说我女儿一句试试,我打烂你的嘴!”
宋婶吓得跑了,姜愿和姜澜芳的心情糟糕透顶。
缓了半个小时都缓不过那股被恶心坏了的心情,姜愿主动提议:“妈,咱去小舅家看看外公外婆吧?”
姜澜芳却一拍脑门说:“不去你小舅家,咱去市里的4S店,妈妈给你买一辆车,不就是车吗,谁家买不起?”
姜愿脑门儿疼:“妈,咱不冲动。”
姜澜芳说:“不是冲动,咱家确实缺一辆车,再过两个月就到冬天了,冬天骑电瓶车多冷,就算我吃得消,你也吃不消,咱也买四个轮的,这样去哪里都方便,也不需要喊老陈给我们当司机,总麻烦别人不好。”
姜愿摸摸空空如也的口袋:“可是买车多贵。”
姜澜芳豪气地说:“咱买代步车,能有多贵?再说,你妈妈上个月在抖音上挣了十几万呢,挣了钱就要花,不然拼命挣钱还要被人在背后说三道四,图啥?”
姜愿还要劝,姜澜芳已经转身去换衣服,拿着电瓶车的车钥匙催促姜愿:“愿愿,快点,你喜欢油车,还是电车?”
姜愿对车子不了解:“都说现在开电车划算,那家里是不是还要安装充电桩?可是我听说换电瓶特别贵,要不还是买油车?算了,妈,我们多逛逛再决定吧,别冲动消费,我觉得我们买最便宜的,十万块左右的车就差不多了。”
姜澜芳说:“行,先逛逛。”
母女俩同坐一辆电瓶车,从村里去市里,把新开发区那边的4S店逛了个遍,程渝白发微信问她为什么放鸽子的时候,姜愿拍了4S店的照片:【我妈临时要给我买车,我在逛4S店。】
程渝白:【打算买什么车?】
姜愿一边听4S店的导购推销,一边回复微信。
姜愿:【便宜的,我觉得Polo就不错。】
其实姜澜芳想给女儿买高尔夫,有点穷人乍富的嚣张和豪气,姜愿坚决不要,把头摇成拨浪鼓,坚决说Polo就行了。
母女俩在买车这件事上有分歧,打算先回家再研究研究,电瓶车骑到一半,姜澜芳忽然又折回4S店,当场全款说:“我女儿喜欢Polo,就买Polo了。”
姜愿简直对亲妈佩服得五体投地,说买就买,眼睛都不带眨的,她要是有着执行力和爽快劲儿,干什么不能成功。
提车,上牌照,4S店一条龙服务到位。
等罗振勇听说前妻给女儿买车了,已经是两天后的事情。
罗振勇给姜愿打电话:“你妈真给你买车了?”
“买了。”
姜愿兴奋得肾上腺素还没褪去,每天摸着方向盘,跟摸爱宠似的,还在网上下单了萌萌的座位套。
罗振勇意外又习惯性泼冷水:“还没挣几个钱就乱花,别跟妈养成同样大手大脚的习惯,我叫你考公务员,你考虑得怎么样?回来了在家闲着也是闲着,赶紧买书看书。”
姜愿满口答应,挂了电话却把她爸的话抛到九霄云外。
每天兴奋地摸着方向盘,练习倒车入库。
她车技不好,拜托程渝白坐在副驾驶座带带她,让她壮壮胆,还自告奋勇开着车带程渝白去周边旅游景点转。
去看歙县的长庆寺塔,八脚牌楼,棠樾牌坊群,丰口四面坊,潜口民宅,唐模口水亭,岩寺风水塔。
连着五六天下来,姜愿开车的胆子越来越大,除了倒车入库和侧方位停车的技术还要练,正常上路开车已经没问题。
她的心情正嗨到爆,却听到程渝白说:“明天我要回上海了,就不能陪你继续练车了,你平时上路胆子大一点,多开开绝对没有问题。”
姜愿差点把刹车当油门踩,好心情瞬间一落千丈:“这么快就要回去了?”
程渝白说:“差不多半个月了。”
可是姜愿觉得没几天:“你不是说要在这边待上一个月吗?你就只逛了徽州区和歙县,其实好玩的在黟县,你都没有去逛,宏村西递南屏塔川,你一个都没去过,再过些日子,秋天的颜色越来越浓,你都想象不出来黟县的秋天有多美,还有黄山你也没有去爬,你不打算去爬吗?”
程渝白顿了一下说:“等有机会再去吧。”
姜愿情绪不高地哦了一声,半晌打起精神说:“祝你一路顺风。”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如此失落,换作任何一个人在黄山旅游半个月其实都算很长时间了,她根本找不到挽留的理由。
程渝白说:“晚上请你吃饭,就算给我饯行了。”
姜愿强颜欢笑,露出两个小酒窝:“必需的,请我吃大餐,我要去临江一楼吃,咱第一次见面就在临江一楼,还闹出了大乌龙,当时你那张嘴是真毒啊。”
程渝白尴尬笑了一下:“行,上次我看他们家有帝王蟹,给你点一只。”
其实帝王蟹也勾不起姜愿的好食欲,她心里闷闷不乐,却不好表现出来,问程渝白要不要买些本地的特产带回去?
程渝白说:“我不知道买什么,你给推荐推荐?”
姜愿说:“咱去屯溪老街,那边都是卖特产的店,茶叶,山货,刀板香,还有黄山烧饼,反正能拿得出手的特产那边都买得到。不过你若是要买茶叶,可以去黎阳水街我小舅妈的店,给你打折,我觉得带茶叶回去送礼最好。”
程渝白说:“那我们先去老街逛逛,再去水街买点茶叶带回去给我爷爷喝。这几天我算是把老街给逛了个彻底。”
屯溪老街,是黄山市区最有名也是最古老的景点,始建于南宋,明清时期,茶叶兴盛,徽商开始扩建店铺,屯聚货物,到了清末,屯溪茶商崛起,屯溪老街日益繁盛,被称为流动的“清明上河图”。
现在的屯溪老街由不同年代建成的300余幢徽派建筑构成,呈鱼骨架状分布,1条直街、3条横街和18条小巷,老街两侧有武兴趣巷、珠塘巷、祁红巷、渔池巷、海底巷、李洪巷、劳动巷、新河巷、立新巷、榆林巷、还淳巷、永新巷、风林巷、梧岗巷、德仁巷、地盘巷、枫树巷、青春巷共18条巷弄。是国内保存最完整、最具有南宋和明清建筑风格的古代街市。
程渝白闲着没事的时候,吃过晚饭就来老街散步,看看古民居,老街商业气息很浓,但抛开商业气息,古老的街道自有耐人寻味的地方,是个散步休闲的不二之选。
两人把车子停在老街入口的三马路附近,步行踏入这充满历史气息的商业街,在古老的商铺里走走逛逛。
程渝白买了不少特产,带回去给家人,给朋友。
又穿过屯溪老街通向黎阳水街的镇海桥,去姜愿小舅妈开的茶叶店,买了黄山毛峰、太平猴魁,顶谷大方和祁门红茶。
最后,去临江一楼吃晚饭。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分开的时候,姜愿嘴角的笑纹扯起来都是僵硬的,她挥挥手:“我回家啦,明天就不送你了。”
程渝白点头:“回去路上小心,有缘再见。”
姜愿心想,世界上哪来那么多的缘,她很多初中、高中、大学的同学,分开即永别,很少还能再聚的。
而她和程渝白,以后估计只能在游戏里相聚了。
真遗憾,不知道以后他会成为哪个女孩的男朋友?
姜愿回去的路上,心情糟糕透顶。
短短半个月的相处,她好像已经习惯了身边有他的存在,但这种习惯,从明天起就不复存在了。
第二天程渝白去高铁站,姜愿果然没有去送。
程渝白上车后,给姜愿发了一条微信:【我上车了,多谢你这半个月的款待,帮我看着点我二叔。】
姜愿回了个表情包。
程渝白回道:【以后来上海玩,找我。】
姜愿:【哦。】
她把坏情绪抛到脑后,走到院子里看徐柏山教她妈妈怎么炭烤香榧,几乎把炭烤香榧的技艺倾囊相授,毫无保留。
姜愿蹲在旁边看:“徐叔叔,你怕技艺外传啊?”
徐柏山说:“怕什么?知道的人越多,这项传统的炭烤香榧技艺知道的人就越多,老一辈传下来的东西,如果能够让更多人学会,那是功德一件,不然以后大家都用机器烘香榧,想要吃到手工炭烤的香榧就难了,你们年轻人都讲究效率。”
是的,换做姜愿,也会选择买机器烘。
可是传统的技艺,同样需要传承。
姜愿很欣赏徐叔叔这种对传承有执念的人。
难怪她妈会不留余力地也要帮徐叔叔推广他家的香榧,对同村的宋婶求帮忙把她儿子的烤鱼店宣传成网红店嗤之以鼻。
姜愿觉得,她要学习的东西还很多。
徐柏山说:“大妹子,等你把视频剪辑出来,发出去,能不能在视频里挂购买链接?我在抖音开了个店,把香榧都装袋包装,一斤的,两斤的,五斤的,或者十斤的,挂链接能直接卖,到时候卖出去的香榧,我和你按分成算钱。”
姜澜芳说:“那你品质一定要有保证,我不能坑粉丝。”
徐柏山说:“品质你绝对放心,我家香榧树每年都要产香榧,砸了牌子吃亏的是我,我想明白了,与其卖给商贩子,每年被他们压价,不如自己开店卖,所以我一定会好好把口碑做起来。”
姜愿想,那她得去准备合同。
亲兄弟,明算账,白纸黑字最保险。
姜愿跑进去,打开笔记本,噼里啪啦地敲键盘,两个小时后把合作合同搞出来,可惜家里没有打印机。
姜愿决定上网下单一台打印机,否则总是跑市区去打印东西很不方便,一忙起来她总算从程渝白离开的低落情绪里走了出来,却不知道,程渝白坐在离开黄山的高铁上,也陷入了一种奇怪的低落情绪。
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有一刻,程渝白甚至有些后悔,自己就这么离开了。
其实多待些日子,也未尝不可。
程渝白拿着手机打游戏,信号时好时差,让他想起来时的高铁上,姜愿抱怨信号不好,打游戏总是掉线的画面。
也不知道姜愿此刻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