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身陷囹圄上

时间在钟盘里一格一格的流逝,秒针跳动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里变得格外分明。

陈斯珩在楼下的灶披间炒了两道小菜,端上楼来,摆在墙角的八仙桌上,一面摆好碗筷,一面说道:“相处这么久,我这好像还是头一回做饭。”

顾婉言坐在桌边,心事沉重的没有说话。

陈斯珩见了,一面盛饭,一面说道:“小的时候,我父亲对我说过一句话,任何时候都要坚忍,越是低落的时候,越是要能笑出来。”

顾婉言端着碗,抬起头来。

陈斯珩在桌边坐下来,又说道:“小时候,我不爱读书,考试总是不及格,所以每回把试卷拿回家给父亲看的时候,我便是一副笑脸。我父亲那时便说,这天下能拿恬不知耻当坚忍的独我一人。”

顾婉言听了,禁不住的一笑,她知道陈斯珩这是在安抚她的情绪。

陈斯珩这时又拿起公筷,往顾婉言的碗里夹了些菜,说道:“多吃些菜,你最近又瘦了,少了几分风韵,相比林曼昕可是逊色了。”

顾婉言知道,他这既是玩笑,也是提醒她这个时候应该还在介意昨晚的事,于是借机吃醋的问了一句,“那你于我喜欢多些,还是于她的喜欢多些?”

“我于她可没有喜欢。”

顾婉言又问了句,“那等到战争结束了,我们不再需要彼此掩护身份,那个时候,你和我的结婚证还算数吗?”

陈斯珩没有回答,他很清楚,在这种时候,他应该做的就是避免一切情感因素对顾婉言造成干扰。他要确保万一自己无以避免牺牲,顾婉言依然能够保持应有的冷静,做出理性的判断,而不是感情用事。

顾婉言又说道:“不论你如何打算,往后我都不会再与谁有另一纸婚书的。”

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旋即便有人敲门。

陈斯珩站起身来,走去开了门,朝门外的人问了声,“什么事?”

门外的人朝房里看了一眼,客气的说道:“陈先生,我们是行动一队的,有件事想请您回76号协助调查。”

“什么事?”陈斯珩问着,转身进了房里,又接着一句,“晚饭吃过了吗?要不要先在我这里吃一点?”

“不用客气,事情紧急,您还是赶紧跟我们走吧。”

“什么事这么急?”陈斯珩问。

行动队的人见他不慌不忙,惟恐耽误回去交差,索性说道:“我们昨晚在抓捕地下党的地点找到了一辆脚踏车,经过查证,那辆脚踏车是您的?”

陈斯珩皱起眉头,故作思忖的问道:“你们不会是怀疑我跟地下党有什么关系吧?”

“所以沈队长才让我们来请您回去协助调查。”

“开什么玩笑?”陈斯珩一脸不悦的说道,“这定然是有人在陷害我,我昨晚把脚踏车停在诺曼底公寓的楼下,走的时候就不见了。你们不信的话,可以去问问黎太太和聂太太,他们当时也在。”

“我们也是奉命行事,您不要为难我们。”

“我这就挂一通电话给沈寒青问个清楚。”

这时,行动队的人也不再客气,一声,“沈队长说了,有什么话等到了76号再说。”说话间,已然拿出手铐来,押着陈斯珩,将他的一双手反铐去了身后。

顾婉言见了,立时说道:“这是要干什么?你们就不怕我去告诉黎太太吗?”

行动队的人说道:“陈太太,见谅,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到时沈队长会解释的。”

陈斯珩出门前,朝顾婉言说了句,“没关系,他们不敢胡来,早晚会查清楚的。”

到了76号,陈斯珩没有被带去行动队的拘留室,而是直接被押去了审讯室。

此时,沈寒青还在警卫队吴锡浦的办公室里。他在告诉吴锡浦已然将陈斯珩抓了回来之后,又试探的问道:“昨晚在霞飞坊附近搜查时,有人看见黎主任家里的车经过,这事确信吗?”

“错不了,黎仕邨家里的那辆防弹汽车谁还能看错了。”吴锡浦说,“收队回来的路上,有人看见那辆车就停在诺曼底公寓的楼下。”

“我查到电务处的那个林曼昕就住在诺曼底公寓。”沈寒青又故作忧心的试探道,“这里边会不会有什么名堂?”

吴锡浦不耐烦的说道:“你要是瞻前顾后,那不如就此作罢。”

“那倒不是,何况陈斯珩我已然让人抓回来了。”

吴锡浦说道:“那你还不赶紧去审?你要再耽误,万一他太太把虞若卿找了来,弄不好你连用刑的机会都没了。”

沈寒青知道,这事若不拉着吴锡浦,万一顾婉言找来虞若卿替陈斯珩开脱,凭他一个人是招架不住的。可吴锡浦显然是在故作糊涂,想着坐山观虎斗。

“眼下既有证据,这个陈斯珩十之八九就是地下党,他最初又是您推荐给聂辰轩的,这个时候您若没个明确的表态,难说黎仕邨事后不会借题发挥。毕竟、此前黎仕邨草拟那份《纯化特务计划书》的目的已是昭然若揭,就是要借着招募前中统和军统人员,削弱您在76号的势力。我这也是担心您会在这种时候落个把柄在黎仕邨手里。不过,若是他太太果真来找我放人,您只需表个态,这事便又不一样了。”

吴锡浦于他的用意已是听得明白,不外乎就是想拉着自己多个帮衬,万一虞若卿来了,他好借着自己来挡一挡。他心想,横竖他本就有心要叫陈斯珩吃些苦头,何况陈斯珩眼下又有重大嫌疑,自己也确是有必要表明态度。更重要的是,陈斯珩若真是地下党,那他说不定从一开始就在利用自己,更有可能已然知道当年自己毒杀他父亲的事,只觉这样一个隐患是必须除掉。

吴锡浦一番思量之后,说道:“你只管放心去审,不管有谁来碍事,你只管来知会我一声。”

沈寒青一点头,“有您这话,我便好放心了。”

这晚、被抓的不只有陈斯珩,还有林曼昕,只不过抓捕林曼昕的是楚仲生。

此前、楚仲生得知吴锡浦的人查到了陈斯珩暗通地下党的证据,又听闻沈寒青派了人去抓陈斯珩,打听下来,得知林曼昕也有嫌疑,便去找了沈寒青,说是昨晚自己替陈斯珩打了保票,他们两个人才得以在行动前离开,担心万一这两人果真有问题,自己难辞其咎,要寻个机会自证清白。

楚仲生虽说过去是军统的人,但以往与中统那边的人也没什么旧怨,加之他是个善于交际的人,便与沈寒青有些交情。何况沈寒青现下巴不得多个人来帮衬,防着虞若卿来插手,于是便答应了。

此刻,沈寒青方才进了审讯室,便朝着绑在电椅上的陈斯珩一拱手,说道:“陈先生,得罪了。你知道,我也是身不由己,毕竟你眼下是有嫌疑。”

陈斯珩只一句,“有话不妨直说。”

沈寒青又说道:“那我就问了,你昨晚你和林曼昕离开后,都去了什么地方?”

陈斯珩答道:“去了她家里。”

“去她家里做什么?”沈寒青问。

陈斯珩没好气的反问道:“背着我太太去林曼昕家里,还能做什么?”

沈寒青又问道:“那林曼昕是住在打浦路打浦桥那一带的棚户区吗?”

“她怎么可能会住在棚户区。”陈斯珩说,“她住在诺曼底公寓。”

沈寒青故作一脸困惑的说:“这就奇怪了,既然林曼昕家住诺曼底公寓,你们昨晚离开后,除了林曼昕的家又没有去过别的地方,那你的脚踏车怎么会在打浦路打浦桥那一带的棚户区呢?”

“看来不是什么小毛贼偷了我的脚踏车。”陈斯珩蓦然骂道,“哪个短命鬼要来害我。”

沈寒青阴冷的一笑,“陈先生,想来你也知道,我们昨晚在那片棚户区搜到了一部地下党的电台。我看你还是照实交代吧,你我以往怎么说也有些交情,我也不想看你受皮肉之苦。只要你原原本本的交代清楚,我还好替你求个情。”

“我有什么好交代的?”陈斯珩说,“这摆明了就是有人要来陷害我。”

沈寒青故作一叹,“林曼昕现在就在隔壁,楚队长正在审她,以她一个娇弱的女人,加之楚队长的手段,想来是扛不了多久的。若是她先招了,你可就没机会了。”

“沈寒青,我自问没得罪你,这事你若真想查清楚,就去找黎太太和聂太太问问,看看我刚才说的是不是真话。”陈斯珩说,“昨晚,76号知道我和林曼昕一道离开的人不多,也想得到我会去林曼昕家里,要查清楚是谁偷了我的脚踏车陷害我不难,就看你肯不肯去查了。”

沈寒青知道他这是在故意混淆视听,想把这事说成是自己公报私仇,于是也不与他再争辩,转而说道:“陈先生,我这已是仁至义尽,你若再叫我为难,那我也只好照章办事了。”

“等等,我要见吴队长和楚队长。”陈斯珩说,“昨晚知道我和林曼昕离开的除了警卫队第一大队就只有行动二队的人,陷害我的人一定在这些人里。”

沈寒青朝一旁的人做了个手势,“陈先生是斯文人,先调到低档电压。”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