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初入76号

几日后,顾婉言去云裳服装店取旗袍,范思慎同时向她转达了一条消息,之前的接头人罗四嫂已摆脱监视,一切现已恢复正常。

时间转眼即逝,陈斯珩正式从永华航运公司离职,转去了极司菲尔路76号特工总部总务处。

这天早晨,陈斯珩去到极司菲尔路76号,验明新发的证件之后,由人领着穿过庭院,进入主楼,去到一楼东面的会议室。

领路的人像是知道他是聂辰轩介绍来的,故而对他很是客气,将他领到了会议室的门外,推开门,又转过身来,恭敬的一声,“陈先生,请进。”

“有劳了。”陈斯珩点头一笑,走进会议室,见着里边还有几个人,有的坐在会议桌边,有的站在窗前抽着香烟、彼此寒暄。

陈斯珩寻了一张近墙边的椅子坐下来,跷起二郎腿,一只手搭在膝上反复的敲着手指。

一个身形干瘦的男人走近前来,低头问了声:“这位先生怎么称呼?”

陈斯珩抬起头,看着面前这个一张脸生得瘦骨嶙峋的男人,放下跷起的二郎腿,站起身来,回了一句,“陈斯珩。”

“楚仲生。”瘦男人指了指陈斯珩身后的椅子,笑道,“我们坐下聊。”

两人并肩坐下来,陈斯珩又好奇的问了句:“楚先生知道我们在这里是有什么安排吗?”

“听说每个新来的都需有个宣誓仪式。”楚仲生说着,又问道,“陈先生被分派到哪个部门?”

“总务处。”

楚仲生又试探的问:“想来职位不低。”

陈斯珩惭愧的一笑,“哪里,就是个报账员,楚先生的职务是?”

“行动二队队长。”楚仲生少了方才试探时的谦卑,这话说得格外清亮,他料想在这一屋子新人当中,不会有哪个的职位高过他了。

陈斯珩面对他的得意,立时拱手道了一声,“失敬。”

楚仲生笑了笑,“哪里。”说话间,伸出两根手指比划了一下。

陈斯珩领会的递了一根香烟过去,又掏出打火机伸向楚仲生的面前替他点了烟。

楚仲生抽了两口香烟,齿间阵阵的嘶嘶声,吞云吐雾中又问道:“陈先生是怎么进来的?”

“说来惭愧。”陈斯珩敷衍的一句,没有细说,而是试探道:“楚先生初来便是如此要职,想来不是一般人,应是被三顾茅庐请来的吧?”

楚仲生一笑,“哪来的什么三顾茅庐,我不过就是效仿淮阴侯罢了。”说着,又一句,“你还没说你呢。”

陈斯珩心想,这个楚仲生多半是叛变投靠的76号,且从他方才主动上前来打招呼的举动也不难猜测,他在这里是人生地不熟,所以才会主动与人来套近乎。于是刻意详尽的说道:“说来惭愧,小弟此前周转不济,便托警卫队的吴队长替我谋了个差事,认识了聂先生,后来又经聂先生安排了这个职务。”

楚仲生一听吴锡浦,面上不自觉的显出几分谄媚的神色,又问道:“不知你说的聂先生是?”

“总务处的聂处长。”

楚仲生听到此心里已是有数,心想这个陈斯珩必定是有些来头,于是讨好着拱手说道:“我方才眼拙了,失敬、失敬。”

“哪里,您这话折煞我了。”陈斯珩拱手回敬,“多个朋友多条路,往后还要承蒙楚队长多多关照。”

楚仲生领会的一笑,“彼此、彼此。”

这日,在会议室完成了宣誓仪式,陈斯珩接下来也并未具体安排,只在办公室里与其他科员混了个面熟。

傍晚时,陈斯珩回到家中,就见两个人站在家门口等着,一问之下,是电话线已然拉了过来,等着他回来安装电话机的。

电话装好之后,陈斯珩便上了楼,去到顾婉言家里,说了这日在76号的情况,更是自信往后兴许能从楚仲生那里打听到有用的情报。

可顾婉言却并未因此显出一丝欣幸,反倒是表现得有些忧心。

“这个楚仲生很可能是从国军叛变投靠76号的,既然能让他当行动队长,那他就多半是内行,经验应该很丰富。

还有,如果他是刚叛变投靠的76号,那在76号就没有人际网,初来乍到当上队长,必然要尽快立功来排除非议,同时也向黎仕邨证明自己的价值。如果你和他走得太近,万一被他看出破绽,他就有可能盯上你,伺机算计,借此立功。”

“这话是没错。”陈斯珩说,“但我现在不说探听情报,就说刚到76号,若是只顾闷头做事,以我过往的为人,这定然也是不合常理的。”

“那也未必就要和行动队的人牵扯瓜葛。”顾婉言说,“你忘了,在你打入76号之后,要尽量避免被安排在机要、情报、电务和行动部门。”

“我没有忘,但我也不能刻意去回避这些地方的人。”陈斯珩悻悻的说,“我总不能就只待在那一间办公室里,只和周围几张桌子的人打交道吧?”

顾婉言觉出了陈斯珩的抵触情绪,倒了一杯水递去他手里,说话的语气较之方才也温和了许多。

“你这话也没错,但如果你第一天就和一个人打得火热,他又是行动二队的队长,你的职务又是总务处的报账员,难道就不会被人怀疑你们这是预备结党谋私?”

陈斯珩听着顾婉言这番话,不经意的蹙起眉心,将手里的杯子放去桌上。

顾婉言这时又继续说道:“从上回平安大戏院那一次就不难看出,聂辰轩会因了一点细节就怀疑我,正是说明他对你的疑心并没有完全打消。现在你刚进76号,就和叛投过来的楚仲生混熟了,你能保证聂辰轩不会多心吗?”

陈斯珩仔细一想,只觉是自己有些疏忽了,只想到了此中的人之常情,忽略了聂辰轩是个疑心甚重的人。

顾婉言见他始终沉默,清楚自己这些话他是听进去了的,于是坐下来,温婉的笑了笑,“我为我之前的态度向你检讨。”

“该检讨的人是我才对。”陈斯珩皱着眉头说,“是我想的不够周全。”

顾婉言这时又宽慰道:“不过以黎仕邨的城府,应该会在那间会议室里安排耳目。照你说的,今天是楚仲生主动来向你打招呼,且在听说你有着吴锡浦和聂辰轩这层关系前后,他的态度变化明显,那黎仕邨只要了解了你们此间的接触过程,至少该看得出,你们是刚认识的。”

陈斯珩点了点头,“以后我会更加谨慎。”

顾婉言又拿起陈斯珩放在桌上的水杯,递去他手里,“既是已然与他打了交道,那接下来接触也是难免的。目前楚仲生的底细还不清楚,一定要防备他用情报来试探你。甚至不能排除,他今天主动接触你的举动也是背后有人安排。必须小心防范。”

“我知道了。”陈斯珩转而说道,“还有一件事,我家里的电话已经装上了,但不清楚电话机里有没有装窃听器,我担心万一有窃听器,我拆装电话的响动会被监听的人察觉。”

“我也正要和你说这事。”顾婉言说,“等稍晚一些,晚饭时间过了,弄堂里人多声杂的时候,开开窗子,电话机下边垫上棉被,我再拆开电话机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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