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这也就是阮素这几个月的努力有了效果,不然放在从前,季母根本不会跟她解释这么多。

“家里没钱了吗?”阮素压下内心的酸涩问道。

季母说:“叠一个三毛钱,我一天闲下来的时间可以叠一百个。”

她语气淡然,似乎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

阮素算了一下,一个三毛钱,一百个也才三十块啊!

她知道季母平常在家也不清闲,每两个小时就要给季明崇翻身,还得定时定点的给他喂流质食物,现在居然还要跟厂里接这种活……

“我有钱的。”阮素看她,“我每个月工资足够一家人开销,至于明崇的护理费用,我也有存款足够供他。”

“你那些钱就存着。”季母也有自己的坚持,“我做得动就做一点,做不动了也不会勉强,钱虽然少,可也能补贴生活,至于你,阮素,我之前说的仍然有效,你要是愿意留在这里,我不赶你,你什么时候想走了,我也不留,你还年轻,日子还很长,自己手里留点钱不是坏事。”

阮素心下一暖。

人心都是肉长的,她一直觉得,这世界上大部分都是以真心换真心,季母现在对她仍然称不上热络,但比之前要好很多。现在季母没有把她当成家人,所以才不愿意用她的钱,她相信,总有一天季母会接受的,在季母没有接受之前,她还是不要去做破坏现有规矩的事了。

阮素没有再试图反驳季母,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就当做自己已经听进去了。

季家的情况并没有非常糟糕,至少阮素看得出来,季母手里还是有一些存款可以维持生活的,毛豆的亲妈每年也会支付一笔可观的抚养费,季母都以毛豆的名义开了卡给他存着……这个家正在平缓的向前走着,就连阮素也不自觉地开始祈祷,祈祷奇迹出现,季明崇如果能醒过来,这个家才是真真正正的好起来了。

阮素进了房间,趁着房间还晒得到一点太阳,她推着季明崇沐浴在阳光下,拿起今天在体检中心拿的报纸,一脸生无可恋的念了起来。

体检中心的杂志跟报纸有很多,她一般都拿财经报纸。

对她这个外行人来说,这财经报纸无聊枯燥得可怕……还是花花绿绿的娱乐圈版面更吸引人啊。

可无奈,她打听到的关于季明崇的喜好里,没有一点跟娱乐圈沾边。

他喜欢打高尔夫,喜欢击剑,喜欢攀岩。

他过去还是人们口中的商界天才。

她想,他应该是对财经报纸的内容感兴趣的,于是平日里,她除了跟他聊些生活上的小事,就是给他念这些财经新闻了,有时候她也会搜寻一些笑话来讲给他听。

“欧美股市遭遇‘大失血’,从周线来看,美大三股指上周均跌……”

房间里,年轻女人的声音轻柔,如果这会儿有人看到,这也是一副岁月静好的画面。

男人躺在一边,女人坐在他身旁,正拿着一份报纸,阳光照射进屋子里,在这深秋的午后,显得屋子里都暖和了几分。

阮素对财经这一块不是很了解,有时候念着念着,断句的方式都不对。

她念着那些专业名词,感觉自己舌头都快打结了,过了片刻,她认命地放下报纸,身体不自觉地往季明崇凑近,一脸痛苦地说:“头好疼,这些东西太枯燥了,怎么会有人喜欢看这种报纸啊,太不可思议了……”

季母站在门口,她听着阮素小声的抱怨,脸上也难得的浮现出笑意。

第12章

现代科技解放生活,阮素在冬至来临之前,为季家添置了扫地拖地机器人以及洗碗机,不知不觉,她来季家已经快四个月了,这四个月里,她感觉时间像是被按了加速键,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已经换上了厚厚的棉服。

在这边,冬至也是团圆的日子。从那天回门以后,阮素就再也没有回过阮家,阮父阮母拿她也没有办法。

这天,阮素刚下班,还没走进楼道里,就接到了阮母打来的电话。

电话里,阮母语气小心:“素素,过两天就是冬至了,你回来吃顿饭吧,你爸爸也好久没看到你了。”

阮母有时候也很烦恼,如果早几年找到女儿就好了,至少不会这么生疏。

即便是从小养在身边的孩子,如果缺席了几年,关系都无法修补,更何况,她缺席的不是几年,而是近二十年。她还记得,素素刚回来阮家的时候,她都不会喊她妈妈。二十岁的素素,已经不是一条连衣裙、一个玩具熊能够打动的了。还没等她好好修补这母女关系,素素就被迫顶替了婚约。

其实她心里也很清楚,她亏欠女儿的是什么。

她跟丈夫在一起多年,阮家的利益以及荣辱永远都是排在首位的。当初蔓蔓不想要这一桩婚约,丈夫之所以没有反对,是因为季明崇基本上没有苏醒的可能,就算醒了,季家已经败了,他无权无钱怎么可能回到原来的样子……季明崇已经是一颗废子了,素素没有回来之前,阮家没得选择,她回来之后,从两个女儿中选一个嫁去季家,权衡利弊,素素嫁到季家更好。

果然,没多久以后,蔓蔓就跟林向东在一起了。

等到蔓蔓嫁到林家,那么阮家就多了一层保险,也多了助力。

她跟丈夫难道不知道亏欠了亲生女儿吗,当然知道……但真要补偿,那也得等到阮家回到从前之后。她都想好了,最多等两三年,她就主动跟季母说,把素素带回来,到时候素素也还年轻,仍然可以过幸福的生活。

阮素走进楼道,对着电话那头的阮母说道:“我那天可能没时间。”顿了顿,她又说,“阮蔓那天也回去吧?”

阮母下意识地忽略了后面一句话,皱紧眉头问道:“你没时间?不是每天很早就下班吗?”

不等阮素说什么,阮母又道:“我听说季家都没保姆,现在你那婆婆是不是什么事都丢给你做?”

“没有。”阮素说的是实话,她在季家自然是不清闲的,但季母也不是什么事都让她做。

阮素见马上就要到家了,便不再多说,“妈,我改天再给你打电话,我现在还有事。”

阮母只好挂了电话,一看时间,就知道女儿已经下班了,女儿究竟在忙什么,她是知道的。她越想越气,竟是连晚饭都不愿意吃了,直接上楼回房躺着。

与此同时,阮素上了几级台阶,抬起头看了一眼楼道里的灯,昨天晚上她下楼扔垃圾就发现了,这楼道灯也是忽明忽灭,忽好忽坏,现在入了冬,天黑得早,天亮得晚,这灯泡要是突然坏了很容易摔倒了。她倒好,还年轻,可季母都一把年纪了,这要是灯坏了踩空了,摔了一跤那就是大事了。

思及此,阮素也不再耽误时间,转道又去了小区外面,请了人将楼道里的灯泡给换了,这才安心。

阮蔓今天回来,刚进家门,就听到阿姨说阮母晚上没吃饭,她便上楼进了卧室,果然看到阮母坐在床边唉声叹气的。

阮蔓都不用猜,就知道阮母是为了阮素在心烦意乱。

果然,阮母见她过来,便拉着她说道:“季家太破太小了,我想了想,素素住在那里肯定不舒服,要不我干脆给她租一个大房子,再给她找一个保姆,这样她日子也能轻松些。”

同样的话,上辈子阮蔓也从阮母这里听过。

她有一种很微妙的心理。明明她心里清楚地知道,阮素是阮母的亲生女儿,阮母对她多有照顾也是应该的,可她就是很不爽。内心里,她觉得阮母不该这样,不该对她跟对阮素一样好。她是养在阮母身边长大的,怎么能跟阮素一样?

“还是别添乱了。”阮蔓说,“季伯母可不会答应,之前家里不是说出钱让季明崇住在疗养院吗,她都没答应,现在怎么可能答应搬出来。”

上辈子她也想换一个更明亮更豪华的房子,可哪知,季母根本就没答应,她倒是想一个人住啊,可她那会儿还没死心,还盯着季母手里的东西,便只好咬牙继续住在那个破房子里。

这辈子难道季母就能搬出来住?怎么可能。

阮母听了也是一连怒色:“那我女儿嫁过去就给季家当护工?简直欺人太甚!”

她就是想着这一件事,才吃不下饭的。

越想越气,连带着对一旁穿着鲜艳、一脸好气色的阮蔓也迁怒了。

不过也只是心里迁怒,嘴上也没说什么。

阮蔓很无语,“那您想怎么样?”

阮母思忖了片刻,“可以不搬,但我要给素素请一个保姆,不然季家一家老小都让素素伺候吗?我女儿可不是给她季家为奴为婢的。”

“我劝您不要掺和季家的事。”阮蔓想起阮素那天的话,也阴阳怪气起来,“素素可是说了,让我们都不要管她的事,这是她的原话。”

阮母气闷:“那是她的气话,你不要跟她计较。”

阮蔓心里更气,可也不得不劝着:“好,我不说这话了,我跟您分析一下正经事,要是季伯母觉得我们家瞎掺和,还迁怒素素怎么办?还有,素素才嫁过去多久,四个月都没有,正是获取季伯母信任的时候,您突然掺和一下,也许就……难道您相信季伯母手里真的什么东西都没有?”

在阮蔓的劝说之下,阮母果然就歇了这个心思。

可是阮蔓心里并没有多好过,尤其是想起阮素当时说的话,她就来气。

她并不相信阮素在季家多么辛苦,上辈子她呆在季家,房子光线是差了点,也破了点,可季母没让她做饭也没让她打扫卫生,估计是怕她乱翻家里东西。她不得不承认,季母对阮素比对她好多了,那季母就更不可能让阮素做什么了……

如果季母出了点什么事,阮素才是真真正正的辛苦。

这个念头从阮蔓心里闪过,她立马抓住,顿时就产生了一个计划。

她记得上辈子也是大冬天的时候,季母一大清早起床去买菜,结果楼道里灯坏了,她一不小心踩空摔了一跤,都骨折了……那会儿她担心季母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给她做,实在是怕辛苦,就以工作要出差为由离开了一段时间,等季母好起来后,她才回来的。

算算时间,季母应该就这段时间要摔跤了吧?

要是阮素咬咬牙去照顾季母,那累死她都是应该的,要是阮素跟她一样跑路,那季母跟毛豆还会对她这样好吗?看阮素还敢不敢对她摆出一种“我比你高尚得多”的样子!

哪知道阮蔓等啊等啊等啊,等了好长时间,也没等到季母从楼上摔下来的好消息。

她不由得在想,会不会是她的重生改变了这些事情,毕竟什么事都是有蝴蝶效应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可太糟糕了。

山不来找我,我就去找山,阮蔓想了想,她自己是不可能去做这种事的,便干脆让她弟去破坏楼道里的灯。

这个弟弟自然不姓阮,是跟她有血缘关系的亲弟弟,原本亲生父母一家穷困潦倒,个个都没什么见识,她为了不让亲生父母作妖,便让这个弟弟来了这边,弟弟没什么学历,也没什么本事,现在跟在林向东身边当司机。她对这个弟弟还算放心,知道他愿意为自己做那些事,也相信他的嘴巴很严实。

果然弟弟章建一听,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要帮她办这件事。

阮蔓还记得季家所在的小区是什么鸟样,监控形同虚设不说,保安也都是老大爷,平常最喜欢呆在门卫斗地主,破坏楼道灯这件事做起来简直太容易了,更重要的是,如果她没记错,那楼道灯估计也好几年都没换,就算坏了也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章建毕竟还年轻,只匆忙在小区附近看了看,确定没有监控,也没人看到他后,就弄坏了楼道里的灯,当他看到灯泡上没有蒙上厚厚的灰尘时,还有些纳闷,姐不是说这小区几年都不换灯吗?怎么看着跟新的一样,他办成这件事后,本来是想跟阮蔓说这件事的,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好不容易帮姐姐做一件事,要是还没办好,岂不是说明自己没用?而且,他想了想,这事也不重要,小区里也没监控,也没看到他……

应该没关系吧?

阮素今天晚上要参加同事聚餐,这个是推脱不了的,她也不想推掉,毕竟平常跟同事们相处也很愉快,便提前跟季母打了电话,说她今天会晚点回去,季母也没说什么。

可还没等她吃完饭,便接到了邻居奶奶打来的电话,电话里,邻居奶奶声音慌忙又急切:“素素,你婆婆刚去倒垃圾,一不小心踩空了摔了一跤,看样子是骨折了!”

第13章

同事聚餐进行到一半,阮素就拿起包要走,体检中心的同事们都很好相处,大家知道她是有紧急情况,都很体谅,只是在阮素走后,饭局的话题便扯到了她身上。阮素是体检中心长得最漂亮的,有几个男同事对她有那方面的心思,一直都有在或明或暗的追求她,谁都没有想到,几个月前阮素结婚了。

“其实别看我们总是恨铁不成钢的说素素是包子,但谁不喜欢跟这样的人相处呢?”

前台小姐点出了精髓。

现实生活中,很少有那种见谁怼谁的人,相反有时候闹了矛盾,这面上也得笑呵呵的,谁都希望自己能成为半点委屈都不要受的人,可又有几个人能随心所欲,阮素这样的,放在网络上,肯定会有人说她是圣母,是包子,毕竟在被抱错这件事中,真正的受益人是阮蔓,受害者是她,而她还要顶替阮蔓的婚约,嫁给一个植物人……这要是一则新闻,下面准有一波人说她活该。

可她们就是愿意跟阮素交好,愿意跟阮素当朋友,反而是阮蔓这样的人,甭管多有钱,谁会放心跟她当真朋友?

人嘛,都是这样,都不会希望自己是包子,可谁都喜欢跟包子当朋友,至少在相处过程中,自己是不会吃亏不会憋屈的。

像阮蔓这种利己主义者,跟她当朋友搞不好哪天就被她卖了。

前台小姐又安慰追阮素追得最真情实感的男同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别泄气,那根本就不是结婚,素素就是被欺负得太狠了,被她家里人逼的,她跟那个,一没领证,二,你懂的,那个是植物人,都昏迷了五年了,其实,素素还是单身呢。”

男同事果然被前台小姐给激励了,顿时抹了抹脸,一扫之前的颓废。

前台小姐又说:“素素太可怜了,说真的,她那一家子太过分,尤其是那个养女,我真是从来没见过那么不要脸的人!”

在大家眼里,阮素就是太善良太软和了,一众讨伐之下,再想想阮素平日里的为人处事,都觉得以后该对她好一点。

阮素也不知道自己在同事们心目中成为了一个需要关爱的小可怜。

她赶到社区医院时,季母正在拍ct,邻居王奶奶还在骂呢,“早就跟保安说了,我们这楼道里的灯时好时坏,这楼里又不是没住老年人,催了好多次,都没人换,现在好了,你婆婆摔了一跤,我看物业也要着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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